覃最幫梁小佳領了資料書目, 從一層層的學生和家長裡擠出去,梁小佳也已經領完了宿舍鑰匙和學生證。
兩人一起松了口氣。
“應該沒了,十二點之前去賓館把行李箱拖來就行。”覃最對著報名流程快速核對一圈, 現在只剩下去宿管處領床墊被子。
“沒想到這麽麻煩, ”梁小佳張望著人流前湧的方向,宿舍離報名處還不算太遠,抬眼就能看見,否則再多個一百米他都有點兒走不太動。
“我以為一個小時就差不多了,結果光排隊就排了那麽久。”他挺不好意思地看著覃最, “不好意思啊小最哥。”
“跟我客氣這個,矯情得你。”覃最笑著看了眼時間, 他們專門七點趕過來想速戰速決, 這會兒神不知鬼不覺都快十點半了。
梁小佳的宿舍還行, 有桌子有櫃子的六人間, 獨立衛浴,還有個小陽台。
就是高, 在五樓,拿著東西爬上爬下很費力氣
寢室裡其他五張床還空著,他倆快速把床單被罩套完鋪上,回去拖行李箱的時候, 覃最順便又幫梁小佳買了熱水壺衛生紙這些雜七雜八的。
頂著中午的日頭把這些又運回寢室折騰完,今天的報名才算是徹底完工。
梁小佳請覃最在校門口的小飯館吃飯, 等餐的時候整個人都想癱在桌上。
“你胳膊,小最哥。”他癱了半截兒突然又坐起來,朝覃最胳膊上指了指。
覃最正在喝水, 抬了抬右手才看見, 他胳膊肘順著上臂靠裡的位置有一條泛紅的血道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刮的, 有點兒破皮,這會兒細痂都結上了。
“沒事。”覃最看了眼就沒管,不疼不癢的。
想了想,他又交代梁小佳:“你等會兒回宿舍注意看看床柱周圍,應該是有鐵絲之類的東西。”
“你要回去了?”梁小佳問。
“啊,我還能去你宿舍住啊。”覃最笑著說。
“那我可太願意了。”梁小佳咧了咧嘴。
“有什麽事兒你就聯系我。”梁小佳吃飯有點兒慢,覃最靠著椅背等了他一會兒。
“反正現在離得近,我想找你也方便。”梁小佳點點頭。
覃最想趕著中午飯點的時間回去,江初吃飯晚,自己不會做就算了,有時候連外賣都懶得點。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給江初打了個電話,問他吃飯了沒,沒吃直接給他打包帶回去。
“你回來了?”江初那邊“哢哢”點著鼠標,應該是在書房趕活兒,像是對覃最這個時間回家有些驚訝。
“馬上到了,你吃什麽?”覃最問。
“都行,”江初想了兩秒也沒想出來,他兩個小時前剛吃了盒鍋貼,這會兒其實不太餓,“你隨便買吧。”
覃最拎著兩盒炒菜回家,還給江初帶了杯酸梅湯,一推門就見周騰跟個長了毛的炮彈一樣衝過來,蹲在鞋櫃前貼著他叫了好幾聲。
覃最彎腰搔搔它脖子,進客廳喊江初。
“哎,”江初在書房應了聲,“這兒。”
覃最去廚房洗手,拿盤子給他倒菜。
江初把手上文件保存了才揉揉脖子晃出來,看見桌上的酸梅湯,他拿起來喝了口:“我的?”
“不是,吐回去吧。”覃最抹掉身上的t恤進了臥室。
“梁小佳報名報完了?”江初看一眼覃最有些冒汗的後背,“我以為你得再陪他逛一天。”
“報個名就夠逛的了。”覃最從衣櫃裡拽了條內褲出來,“我洗個澡。”
等他洗完澡出來,江初一頓飯剛吃了一半兒,衝桌上指了指:“過來陪我吃點兒。”
“我剛吃完,都是你的。”覃最甩甩腦袋上的水,在江初旁邊坐下,往後仰著脖子閉上了眼,從胸腔裡長長地歇了口氣,“舒服。”
“報個名累這樣啊。”江初笑了。
雖然知道不會有什麽,他還是下意識用目光往覃最脖子肩膀上溜達一圈,確實沒看見可疑的痕跡才踏實。
放心同時江初對自己都感到無語。
他對覃最的防早戀警惕意識都快達到他高中那會兒年級主任的級別了,簡直就是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完他也沒收回視線,覃最隻套了個大褲衩,腦袋就沒怎麽擦,還有水順著肩膀往下滾。
江初剛想說你能不能把身上擦擦,掃過覃最胳膊上那道引子,他眯縫著眼仔細看了看,問:“你胳膊怎麽了?”
“刮了一下。”覃最連眼都沒睜。
“哪刮的啊,那麽長一道。”江初把筷子放下了,“給我看一眼。”
“不知道在哪,應該是梁小佳他們宿舍,床看著挺老的了。”覃最轉轉身子朝江初挨近了點兒,隨江初拉著他的胳膊往裡翻往外翻的研究。
“床老……你跟床乾仗啊?你去給人搬床去了怎麽著,床老就能刮著你?”前面兩句還好,說著說著,江初連眉毛都皺起來了。
覃最愣了愣,抬眼看著他。
覃最是真沒把這一道當個事兒,道子雖然長,剛洗完澡又激得有點兒發紅,它也就是個道子。
平時走哪兒蹭一下身上就有,有時候沒注意疤都掉完了。
江初也不是那種見了點兒傷口就怎怎呼呼的人,覃最過敏起一背紅疹子的時候看著得有一百條血道子拚起來的效果,江初還把他扣沙發上打了一架。
脫臼打石膏那陣兒也沒見江初有什麽表情,一門心思光逗他喊哥。
這一道在覃最眼裡就跟指甲旁邊長了枚倒刺一樣,他連要不要穿件衣服遮一下都沒想過,江初要看就給他看。
結果江初的反應竟然這麽大。
別說覃最了,江初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上火。
要平時覃最刮出個口子他絕對不會這樣,刮出血來也淌不了兩滴。
然而一想到這是覃最去給梁小佳幫忙帶回來的,他從昨天堵到今天的那股子煩躁都沒個緩衝,瞬間就直頂上來了。
自打覃最一隻腳踩上這座城市那天起,不管江初一開始是不是不情願吧,覃最是他頂著太陽守在火車站前接來的,他開著車一步路沒讓走帶回家裡的,連床單被罩都是他親手套上、他直接給鋪的床。
在他這兒天天他疼著讓著,犯渾他都沒舍得下手狠抽過,心情不好還得被咬兩口……別人家親弟弟都不一定有他對覃最這麽個疼法兒。
結果扭頭在梁小佳那兒,就全都得是覃最去照顧。
覃最頂著太陽去接人、覃最去給他拉行李箱帶他去學校、覃最陪他去報名、覃最給他跑上跑下領東西鋪床,最後胳膊還劃上那麽長一條道子。
“哥?”覃最仔細觀察著江初的臉色,喊了他一聲,“真沒感覺,我連‘不疼’這個說法兒都不好意思用。”
“……我知道。”江初一聽覃最喊他哥,情緒下意識就軟和下來了。
“我不就納悶兒麽,師大的床是有多破,是不是床上鋼絲支起來了。”他捏了兩下覃最的胳膊,控制五官趕緊放松,別弄得跟多不高興一樣。
“你心情不好。”然而覃最完全不配合,盯著江初就直問,“為什麽?”
江初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瞪了會兒,手還握在覃最小臂上。
為什麽?
因為你對朋友太好了?
這他媽就是股邪火,我還想知道為什麽呢!
江初被覃最的眼神盯得說不出來,一肚子心煩都快倒頭衝著自己了。
梁小佳跟覃最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就像他和大奔一樣,這麽些年一直就有屬於他倆的相處模式。
覃最就是會照顧梁小佳,江初就是會年年給大奔的媳婦兒挑禮物,外人覺得再不舒服都沒轍。
如果他去了外地,大奔考過去上學,他也會把大奔照顧得明明白白,去接人去陪著報名去給鋪床。
根本不用去想該不該願意不願意,關系就是這麽個關系,感情現成的就在那兒。
“什麽為什麽,你刮個半米長的道子我還得高興啊?”江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也真說得出半米。”覃最被他逗笑了,扣著食指和拇指比了兩下,“最多也就二十厘米。”
“哦,二十厘米,你一條胳膊才幾十厘米。”江初不想跟他說這個,說不明白,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神經病。
他起身去茶幾前拿煙盒,彈了根煙咬在嘴裡,往沙發正中間大馬金刀地一陷,撈過遙控器衝著電視一連串地摁。
屋子裡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電視“滴滴滴滴”的動靜。
覃最靠在椅背上看了會兒江初,起身走了過去。
江初一動不動的霸佔著正中間,沒個讓座的意思。
覃最從上往下地看著他,笑了下,也沒硬擠著江初坐,他非常囂張地直接靠著扶手躺倒,還把腿架在江初肚子上。
“一晚上沒回來你長行市了是吧?”江初轉臉瞪著覃最,他完全沒想到覃最還敢直接摞人了,肚子被壓得猝不及防,他張嘴說話的時候煙差點兒掉下去,“腿拿開!”
“你直接把我掀地上不就行了。”覃最在背後墊了個靠枕,目光裡帶點兒挑釁的意思,舒舒服服地看著江初。
江初正想著是得揍一頓了,再不揍要上天了,覃最突然又喊了聲“哥”,問他:“我昨天沒在家過夜,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你是個枕頭啊,你不在我還睡不舒服了。”江初想也沒想,張嘴就給他還回去,還往覃最小腿上抽一巴掌,“我卸腿了啊。”
“一晚上不在你就不舒服,”覃最沒搭理,盯著他繼續說,“那我以後考去別的地方上大學,你能舍得麽?”
江初要卸腿的手停了一頓,擱在覃最小腿上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