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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霸王無獨》第52章
呂布在

 那極好欺負的魏軍身上嘗到甜頭, 一路朝東挺進時,都少不了親自東張西望、於扎營修整時派出探子出去探路,無時無刻

 不盼著再來幾回送糧的大肥羊。

 只可惜事與願違,之後隻零零散散地遇著幾波敵軍, 無一超出五千之數。

 呂布也

 不嫌少, 但凡碰上了, 都勤快地親自帶兵衝鋒,如狼似虎地將獵物盡給吃下。

 兵糧輜重給卷乾淨後, 他將俘虜中那些

 個老弱病殘給就地放了, 剩下些兵強力壯的用繩索串成長長一遛, 安置在大軍中部, 由兵士圍著前行。

 一路囂張招搖

 過市, 姿態悠然, 只差沒在腦門上立個‘還不來攻’的大靶子。

 令呂布深感遺憾的是,即便他如此賣力挑釁, 直到大

 軍踏入楚國東境時,仍然未能再次遭遇大股敵軍。

 趕路枯燥得很, 一路下來除那魏豹子送了倆萬人外, 連個像樣的樂

 子也無, 著實叫呂布實在閑得發慌。

 他失望之余,亦是滿懷疑惑。

 ——人都整哪兒去了?

 他無從得知的是,

 因連下燕趙齊三地的戰事過於順遂, 諸侯軍對那凶名在外的楚軍不免懼心大退。

 且見楚軍叫黥布牽製, 無暇北顧, 本

 就各懷鬼胎的諸侯更是心思疏散,暗地裡竟已開始為瓜分戰果而相互較勁,燃起內訌苗頭了。

 對此會有不滿的, 唯有

 在憤怒的楚軍強騎凶猛追擊下疲於奔命的黥布與吳芮。

 隻他們處境太過艱難,縱後來偶然得知諸侯遲遲未進攻楚地、

 逼迫項羽回兵,竟是因鼠目寸光、短視而貪婪,方害得他們如此狼狽……除在抽隙喘息時多罵幾句娘外,也別無他法。

 黥布討入九江境後,雖略好一些,但身為大王,卻在自個兒領地裡當作喪家之犬般攆著奔逃,實在是顏面全無,性命也

 難保。

 他著實是悔極了衝動行事,更恨極了給他出這餿主意的劉邦——若非那漢使信誓旦旦,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他

 何至於上這大當,當真率先捅壞了那西楚霸王的老窩,成了這出頭的櫞子麽!

 黥布哪裡又知,劉邦若得以順利出關,

 憑他那如簧巧舌,九成能穩住諸侯暗鬥,按著計劃行事。

 偏偏在最要緊的鹹陽處出了差錯。

 隨何好不容易說服大

 司馬周殷叛楚,當萬事俱備,只差臨門一腳時,竟在最要命的節骨眼上翻了船——周殷連個像樣的水花都未能翻出,就在

 呂布箭下一命嗚呼,殘部更是六神無主下叫人悉數拿下。

 鹹陽僅陷入了數個時辰的騷亂,便又重歸正軌。

 卻說劉

 邦得了隨何‘大事已成’的軍報後,早已心急如焚的他唯恐夜長夢多,即由暗取下的漢中走了那子午道。

 他率三萬大

 軍一路冒雨急行,歷經一夜功夫,終於重抵灞上。

 然而不等他因重溫舊夢而生出萬千感慨,映入眼簾的一幕,便足讓

 他目眥欲裂。

 ——本該空無一人的灞上,竟駐有數萬嚴陣以待的楚國精兵!

 韓信在得了賢弟送來的那份魏俘大禮

 後,再無後顧之憂。

 他看穿劉邦那審慎小心的脾性,猜其不會直奔鹹陽,而多半將先至灞上觀望,遂領了賢弟留下的

 那四萬五千關中軍,駐於灞上,以逸待勞。

 他坐席才剛坐熱,滿身濕泥的漢軍果真就現了身。

 劉邦大駭,冷汗涔

 涔。

 究竟是隨何背叛了他、方傳了假訊來勾他上當,還是周殷那處出了甚麽差錯?

 見劉邦心神紛亂,守株待兔的

 韓信豈會給他時機想個明白?

 在偌大楚營中,韓信無疑為最清楚賢弟與這劉耗子間那深仇大怨的。

 莫說劉邦賊心

 不死,始終伺機興風作浪,終成楚國大患,哪怕隻為賢弟出氣這一目的,他也必將竭盡全力,把劉邦生擒。

 韓信一聲

 令下,早已蓄勢待發的楚軍頓如出欄猛虎般直撲上前,將被嚇得呆滯的漢軍殺了個昏天黑地。

 劉邦自然不敵。

 因

 實在不明前方狀況,他即便做夢也盼著出關,卻著實不敢朝關外盲目衝去,唯有含恨西退,朝漢中馳騁急奔。

 看劉邦

 拋下大軍,要朝西敗走,韓信自不會就此放過,立馬率軍去追。

 見主帥已然後逃,本就畏懼楚軍的漢軍更是沒了鬥志

 ,紛紛擠作一團,雖毫無陣勢,只能手忙腳亂地任楚兵宰割,竟也陰錯陽差地阻了韓信追擊的步伐。

 被攔上那片刻功

 夫,韓信仍不放棄。

 想著賢弟因牽掛他獨守鹹陽、寧可舍了斬劉邦的良機的情意,韓信明知孤軍深入的危險,依舊鍥

 而不舍地狂追。

 見楚軍勢頭洶洶,窮追不舍,拚命朝前逃去的漢軍兵將也越發絕望。

 須臾之間,韓信已追了數裡

 ,身邊仍有千余楚兵強騎緊緊跟著,一副不將劉邦碎屍萬段決不罷休的架勢。

 反觀劉邦身邊,雖還有一乾心腹將領,

 及疏疏落落的六百多騎。

 但被追擊一路,軍心何止渙散?

 縱使劉邦大恨這死追不放的楚將,有心打個反身仗,也

 無奈於低迷士氣,只有悶頭再逃。

 然而越是慌亂,就越易出錯,更遑論劉邦也不過是第二回 走這子午道。

 他一路

 亡命奔逃,還要分神留意追兵動態,一不留神,愛駒竟一蹄踏空,驚嘶一聲,也叫馬背上的他隨著往下一墜,當場嚇得魂

 飛魄散!

 得虧他這座駕雖不比烏騅與玉獅的千裡神駒,但也絕非凡馬,驚惶片刻後,便奮力掙扎上來,繼續奮力前奔

 。

 這麽一折騰,還是不可避免地耽誤了一小會兒功夫,後頭的韓信一行人自是越追越近了。

 劉邦心裡叫苦,回頭

 大喊道:“賢者緣何相殘?足下如此大才,卻明珠暗投,得楚王埋沒,何不放我一條生路,他日必有重報!”

 韓信面

 無表情,宛若未聞,反倒趁他分神回頭的那一刹,奮勇直追,將距離又猛然拉近一截。

 眼瞅著那追兵近在咫尺,自己

 身側騎從卻都惶惶不安、鬥志全無,劉邦喟歎一聲,仰天淒然道:“不想今日竟是我劉季之死期!”

 他滿懷壯志,卻

 要憋屈地死在項藉那黃口莽夫的手下,又如何會甘心!

 話音剛落,異變忽生。

 天上雖一直陰雲密布,濕風習習,

 但昨夜下了一整宿的傾盆大雨,是以並未叫雙方放在心上。

 偏就在劉邦喊出這句話後,須臾間狂風大作,枯枝敗葉肆

 飛,鋪天蓋地而來。

 而這邪風忽而至東向西,忽而由南至北,凌亂不堪,竟將眾人吹得難分敵我,難以前行!

 饒

 是韓信滿腹兵書,也為這突如其來的異象大吃一驚。

 “休讓劉賊逃了,速速前追!”

 他反應不可謂不快,當即抽

 出手戟,不管不顧地朝著劉邦先前所在的大致方位一丟,旋即冒著凜冽狂風,一邊率先朝前逼近,一邊提聲下令。

 然

 而楚兵雖也紛紛反應過來,竭力前追,卻隻留下百余同樣失了方向的漢騎。

 至於那老奸巨猾的劉邦本人,則已趁機逃

 出生天,不見蹤跡了。

 唉!

 這前所未有的大好機會,竟還是讓那劉賊跑了!

 這天時怎如此邪乎?

 自己又

 為何這般無能!

 一想到準備如此充分,竟還叫那滑不留手的劉邦在眼皮底下套了去,韓信在最初那陣的驚詫過後,實

 覺無比氣悶。

 一想著賢弟一旦得知今日之事、必感失望,他胸中更是滿溢愧疚。

 下回……

 下回定不可再大意

 了!

 叫慚愧不已的韓信惦記著的呂布自是不知,自己那便宜兄長不僅替他窮追猛趕了一回耗子,還不幸失了手。

 他以五千強騎,一路驅趕著八千俘虜上路,招搖之至地到了楚國舊地後,看著滿目瘡痍,不由心疼不已。

 他娘的,黥

 布那狗東西,都將這憨王好不容易攢下的逐鹿天下的資本,給狠心糟蹋成啥樣了?!

 這一座座遍體鱗傷的城池,落在

 呂布眼裡,簡直就是黥布刻意毀他四年大計的可恨罪證!

 他縱頭疼,也只能一路分派些人手留下,重新提拔官吏,修

 建被毀壞的城牆,發放糧草來安撫當地父老。

 得虧楚地百姓對霸王素來忠心耿耿,縱使乍遭橫禍,也隻對那叛者恨之

 入骨。

 黥布這一路燒掠坑害,反倒讓西楚民心更齊,更向著肯為他們怒發衝冠、疾馳復仇來的威武項王了。

 呂布

 原以為頗為棘手的工序,做起來竟是毫不費勁。

 反因他主動命人稍幫了把手,又勸慰了幾句,便叫幸存的楚地父老感

 激涕零,主動將家中僅存糧食獻上。

 呂布見他們神容憔悴,一個個饑腸轆轆,竟還調轉頭輸忠送誠,心裡著實有些不

 是滋味。

 不料那憨子在外殺名甚盛,在楚地名望卻是如此之高,深得百姓敬崇膜拜。

 而這些個糧食……

 他但

 凡不是個鐵石心腸的,都不可能接得下手。

 見這面生得很、卻極俊俏的年輕將領臉色臭著,卻分文不取,隻留些兵士

 替他們重建家園,楚民更是驚喜交加。

 他們見呂布神色匆匆,連口熱飯都未來得及吃,便繼續南下尋大軍會合,自也

 不敢多加挽留。

 隻戀戀不舍地目送呂布所領精兵走遠後,才敢壯著膽子問那將軍名姓。

 一聽那竟是於齊地都深有

 仁望的呂布呂奉先將軍,眾人頓時恍然大悟,紛道一聲“難怪”!

 看來那市井流言,確有可信之處。

 這呂將軍瞧

 著脾氣壞,卻是個相貌生得俊朗,心腸也極好的。

 怪也隻怪得那黥布可恨,忘恩負義攻擊舊主,還殘忍四處作亂,害

 得大王與各力將四處勞累奔波。

 呂布此時胸中燃著一團莫名邪火,渾然不知自己名聲,已被些傻乎乎的百姓給傳成了

 連親娘也認不得的詭異模樣。

 除安撫沿途城池的百姓外,他不做多的逗留,一心趕路。

 五日過後,他終於抵達了

 立有楚軍本營旗幟的靈璧。

 楚營上下,此時已無人認不得這大名鼎鼎的呂將軍了。

 見他忽至,楚兵雖覺詫異,卻

 是毫不遲疑,立馬予以放行不說,還特派了一人,將他朝項羽所在的主帳領。

 呂布也泰然自若,不覺這動輒長驅直入

 主君營帳的待遇有多了不得。

 待他隨那兵士抵達主帳時,項羽顯然已先一步得了訊,提前下了吩咐,只等他到,連再

 次通報的功夫都省了,侍立帳前的親衛便躬身行禮,恭敬請他入內。

 “大王!”

 呂布昂首闊步而入,朗聲喚著,

 同時順手取出腰間一物,朝前便是利落一拋。

 項羽眼疾手快,縱那黑影飛快襲來,仍是“啪”地一聲,穩穩當當地一

 下接住。

 他微微蹙眉,定睛一看,原來是他臨行前交托對方的龍淵劍。

 呂布不等他開口招呼,已大馬金刀地在離

 得最近的席上坐下,一雙大長腿慵懶交疊著,嘴角微翹,一雙虎眸好似閃閃發光,直直盯著項羽。

 項羽輕側了頭,也

 定定望去。

 呂布雖還故意端著架子,眉宇間的神采飛揚卻是無論如何也掩不住的:“不負大王重托。”

 項羽抿了

 抿唇。

 他深深望著神氣揚揚的愛將,眸底掠過一抹柔光,又有萬丈波瀾。

 待波瀾徐徐平息,他緊了緊握住劍柄的

 手掌,沉聲詢道:“鹹陽如何了?”

 呂布輕哼一聲,雲淡風輕道:“周殷勾通漢賊,早已叛了,於館中還藏有那老劉

 賊派來的說客一名,捉了個人贓俱獲,定錯不了。若大王存疑,可歸都後慢慢審去,一干涉事部從皆還留著——”

 “

 不必。”項羽卻毫不遲疑道:“孤信奉先。”

 算你這憨子終於長了回心眼,識了回好歹!

 呂布嘴角不自知地翹得

 老高,勉為其難地在心裡誇讚了這憨王一句,又補充道:“國都現由章邯與韓兄一道守著,章邯雖膽小了些,卻是個忠誠

 可用的。韓兄更是極聰明,辦事再妥當不過,有他們二人鎮守,大王盡管放心。”

 項羽輕輕點頭。

 不等項羽再問

 什麽,他精神一擻,已搶先問起更為關心的前線戰況了。

 一聽項羽未曾喪失理智,在得知諸侯皆叛時,便立馬收縮戰

 線,讓主力朝後撤退,只派龍且、鍾離眛繼續南下,追擊黥布吳芮……呂布瞪大雙眼,著實難掩訝色。

 憨王肯動腦子

 ?!

 這天上該下紅雨了!

 察覺到項羽投來的疑惑目光,呂布趕忙收斂訝容,真摯讚同道:“大王英明,正當讓那

 倆嫩雞崽子互啄去!”

 項羽:“……”

 他眼皮微跳,欲言又止地看了好幾眼面白唇紅、眉清目秀,分明比誰都‘

 嫩’的愛將,一番話到嘴邊徘徊半天,到底明智地咽下去了。

 他直覺一旦戳破,愛將必然要惱羞成怒……屆時又需他

 費神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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