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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仙魔殊途如何相戀》第148章 微芒
童殊聽得目瞪口呆, 這……私下裡鑒古尊在焉知真人面前是這樣的?

 哭?

 而且,經常哭?

 太不可思議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童殊算是真切的體會到了,太超乎想象了。

 童殊聽著那邊的聲音往內室去了, 從兩雙腳步聲, 變成一雙腳步聲, 應該是一個人抱起了另一個人,但童殊已經無法想象景昭敢去抱素如。

 可若是反過來,素如抱景昭……這畫面……叫人想象不出來。

 童殊打了個激靈, 不敢想了。

 等著那邊聲音進了內室,童殊立刻就施了斷音咒, 身子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童殊睡意散了大半,半闔著眼思索起景昭與素如對話中信息。

 他們對話中, 提到了三次景決。

 第一次是提及景決有否改變主意, 沒有答案。

 第二次是提到景昭對素如晉上人的態度與對景決的不同, 景昭說對素如從無所圖。

 反過來說, 景昭對景決晉上人便是有所圖?那麽, 圖的是什麽?

 這個答案其實不難猜, 無外乎就是如宗老們一樣, 希望景行宗有一位上人,扛起宗族榮光。

 第三次是素如提到孩子不會像景決那樣成為景昭控制景行宗的利器。

 想到這裡,童殊已經徹底醒了。

 景昭控制景決?宗主控制臬司仙使?

 這比景昭會哭更不可思議!

 童殊開始捋景行宗近幾代臬司仙使與宗主的歷史。景昭的上一代宗主是景決的父親景逍。

 景逍身兼臬司仙使與宗主。

 景逍往前連著三位宗主亦同時兼臬司仙使,分別是景逍的三哥、二哥、大哥。

 景逍的三哥、二哥終身未聚,大哥是赫赫有名的遠山尊景遙。

 景遙正是景昭的祖父。

 景遙那一代四兄弟, 四位皆是宗主兼臬司仙使,是景行宗最耀眼的一代,也是景行宗殞落的最密集的一代。

 那一代人匯集了榮光與厄運, 仿佛燃盡了景氏的福澤,四兄弟先後去了,隻留下一個幼年的子輩,和一個青年的孫輩。

 景昭的父親默默無名,修為普通,大約壽元也不長,沒有即位,在景逍離世後,宗主之位隔代傳到了景昭身上。

 景昭雖沒能馴服臬司劍,卻是有作為的宗主,在任上縱橫捭闔,景行宗氣運直上,大有複興之勢。而助景昭一路所向披靡的,正是最年輕的臬司仙使——景決。

 這是一段同氣連枝的景氏族史,無論怎麽看,都是幾代人一條心,到了景昭與景決更是叔侄情深,互相扶持。

 何來算計?

 童殊某種直覺一直在提醒他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他耐心地順著這條歷史的線又捋了一回,這一回疑問停在停在了那一代的榮光與厄運裡。

 是什麽導致那一代連殞了四位臬司仙使?

 但凡能馴服臬司劍者,修為必然出眾,修為高絕之人壽數長,為何反而那一代四位皆是英年早逝?

 而緊跟著那四位的下一代臬司仙使是景決,景決執劍近六十載,雖不算短,卻也不算長,景決會重蹈覆轍嗎?

 一旦景決也殞落,那麽景行宗正支再也找不到人繼承臬司劍。

 昨日五大長老的詰問又響在童殊耳畔——你知景行宗失去臬司劍使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景行宗大廈傾倒,群龍失首,各宗傾軋,仙道禍亂。

 亂世將至。

 如果亂世將至是最終的指向,那麽起因是什麽?童殊覺得自己離答案已經很近了,可是卻還差一個關節未解開,到底景遙那一代四使發生了什麽?

 屏風外人影一罩,被刻意調暗的燭光被人影攔得只剩下零星的光,巨大的黑影撲面壓來,像是夜裡某種吃人的鬼魅。

 童殊突然覺得背上涼颼颼的,他一下全清醒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怎不睡?”景決背著光,坐到童殊身邊。

 他習慣性的握住童殊的手,卻感到童殊往回抽去,他意外地微斂了眸,正要追去,童殊又反握住了他。

 童殊想:我是暈了頭了,才會突然怕他。

 他是五哥啊。——他心中這麽想,卻沒辦法叫出這兩個字,他張了張口,口中發澀。

 鬼使神差的,他想,倘若有一天,他與景決也走到素如與景昭那般相顧無言的地步……

 素如尚且能為一個孩子打破僵局,他與景決到時能靠什麽?

 景決見童殊發怔,問:“做夢了?”

 童殊緩了緩神,接話:“沒有做夢,你怎還不睡?”

 想到這幾天景決一直公務纏身,又補充道:“你這幾日睡的甚少。”

 景決只是淡淡道:“幾日不睡不算什麽。”

 童殊從未開口問過景決在做什麽又有何謀劃,可經了方才素如與景昭之事,他驀然發覺若同素如那般雲淡風清,終究難逃日漸寡淡,他試探道:“有要緊的事?”

 景決微斂了眸,回避了童殊的視線,他伸出手臂,大概是想抱童殊,不知為何又停住,像在猶豫什麽。

 童殊知道景決有所謀劃,卻不知到底是什麽叫景決如此為難,他主動靠在景決肩頭不再問,心中仍存了幾分期待景決主動說的心思。

 無言半晌,景決到底沒有說,而是翻過了方才的話題,伸手繼續了方才要抱童殊的姿勢,手指滑過童殊後頸時,停在了童殊那塊紅印上,他道:“你這裡,長了一個很漂亮的印記。”

 炎芒印取薪火相傳之意,是一枚燃燒的火焰。童殊自己看不到,抬手去摸,觸感下不再是之前的模糊,而是清晰的凸起,心知是因打開了第九層,接到了傳承的炎芒印。

 可是,這件事、這枚印他也不能告訴景決,童殊心生慚愧,他尚且有許多事不能告訴景決,又何來資格來要求景決事事對他坦誠。

 景決在傍晚時便看見了這枚印記,在霞光中嫣紅得像抹了胭脂,從衣領下露出一半,引誘著人深入其中一探究竟。而後他如願褪出了那身衣服,見著那枚印記在情.動時色如滴血,比童殊身上的紅潮還要濃豔幾分,他幾次徘徊在它之上,想要一口咬下。好似只要咬了這枚印記,就能將童殊吞入腹中一般。

 景決有些著迷地道:“熾紅色,像燒過天際的流星。”

 “啊?”童殊意外,側眸瞧去,心想:同樣的圖案竟然入眼相差如此之大,。

 景決撫摸著他炎芒印,看進他眸中道:“你在我心裡,是星辰。”

 童殊微怔。

 “熠熠生輝,永夜不滅。”

 童殊越來越承受不住被景決這樣看著——這雙眼睛如有深淵,像要把他吸進去。

 他的雙腿先有了反應,因之前被打開,被彎折,再到跪著,此時被這樣看著,不久前的身體記憶讓他的腿先微微顫抖起來。

 景決熟練地給他的腿按摩,自下而上,耐心地推拿著。

 然而,這樣更是折磨,只是兩遍,童殊就受不了地捉住了景決的手,似拒絕又是誘惑地搖頭。

 景決被他惹得眼中生起柔光,他輕輕地將人攬進懷中,一下一下拍著童殊的背,用童殊最舒服的類似哄孩子的手法。

 童殊那些成長歲月裡的傷疤,在景決這樣的溫柔裡,似能奇妙地愈合,內心深處荒蕪的地方,怯生生地鑽出嫩芽。

 在這樣安靜的溫存裡,童殊閉眼緩息,他在景決的懷抱裡身體微暖,整個人進入舒服的寧靜,外室的燭光透過屏風落進來,朦朧而柔軟,童殊在靜謐的夜裡問道:“我可能找到幫你鏟除心魔的方法了。”

 景決隻輕輕哦了一聲,聽不出有望破除束縛的期待之感。

 童殊發覺了,不解地反握了下景決的手。

 景決斂著眸光,慢慢道:“為何一定要鏟除心魔?”

 童殊意外:“修道之人,無論仙魔,皆畏心魔,除之大快。你難道並不想鏟除心魔?”

 景決隻望著童殊,捧住了童殊的臉。

 童殊在景決肯定的神情中,越發心驚,道:“你……並不是不能,而是不想鏟除心魔?”

 景決心裡的回答是:心魔會一直陪著我,不會離開我,為什麽要鏟除?

 他的雷厲風行和洞明從容在童殊這裡都失了效,隻捧著滿心的溫柔等著對方的一顰一知,明知有毒,仍是軟鴆止渴。

 對兩只有著陸殊模樣的心魔,他無從下手。

 清醒太累,若連這點放縱也不留,世道艱難得毫無盼頭。

 景決在弱光裡看著童殊,他只看那雙眼睛,即便是在這般昏暗的環境裡,那眼中仍然有獨特的亮光。

 長夜窮途,幸有微芒。

 怎能不令人著迷?

 童殊從景決的沉默裡,猜出景決的意思,他語氣微促道:“隨著修為的上升,心魔會愈發難除,你若放任它們,終有一日會命喪它們之手。”

 景決道:“只要不走火入魔,不危害無辜,又有何不可?”

 心魔最大害處,便是令人走火入魔,可臬司劍修不同。童殊看了《臬司仙譜》之後發現,習臬司劍法的劍修若是有走火入魔症兆,心法會以自傷經脈的方式阻止劍修入魔。不僅於此,若劍修是臬司劍使,臬司劍一旦發現劍使失控,會毫不留情地反戮劍使,另覓新使。是以,景行宗雖習劍道,卻從未出過劍魔。

 童殊無端地焦慮起來,他想從景決面上找出點開玩笑的意思,可景決素來不苟言笑,他察覺到某種危險的打算,放沉了聲道:“你會這樣想,是覺得我會死,還是你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狀態不是很好,三次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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