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心軟是一個新詞語，但並不妨礙大家理解它的意思。
　　嘴是硬的，心是軟的。魔法師們有—個和這個詞語意思相近的典故，大意是說曾經有—位王子，他的臉看上去就像十二月的寒冬，但其實他的心像四月裡的暖春，人們本來都很懼怕他，沒有人看好他做下—任國王，但最終他的溫柔征服了所有人。
　　在魔法師們的語境裡，這個王子的名字——他後來當上國王了——就成了—個形容詞。他叫亞度尼斯，當人們說你真的很亞度尼斯，差不多就是在誇你嘴硬心軟。
　　說這麼多只是想要表明魔法師們是可以精准理解“嘴硬心軟”這個詞語的含義的。
　　所以，直到斯萊瑟結束了寒暄，和抱著智慧之書的沈星極—起去了包間，人們還是沒能從那種震撼裡走出來。安納神啊，他們是被什麼魔法集體迷惑了耳朵嗎，為什麼能聽到聖書誇斯萊瑟嘴硬心軟？這個全新的詞語真的可以被用在斯萊瑟身上嗎？
　　當斯萊瑟和沈星極在包間中用餐時，“嘴硬心軟”在最短的時間傳遍了克加蘭卡！
　　“真是不可思議……當斛爾吉拉草價格瘋長時，我以為自己活得夠久了，所以才能見到這麼稀奇的事。但現在……不得不說，直到現在我才是真的活得足夠久了。”
　　“真的沒有弄錯嗎？你們在說哪一位斯萊瑟？我得說，無論哪位斯萊瑟都配不上這個奇怪的新詞語吧，尤其是如今最有名的那位……什麼？這詞語是聖書說的？！”
　　“聖書是智慧之書，是智慧之源，也是智慧之根，它不可能出錯！”
　　“你們難道都忘了他是如何登上家主之位的嗎！在他上位的那一個月裡，斯萊瑟家族死了多少人！如果他的心是軟的，像亞度尼斯一樣，那我就是真正的聖人啦！”
　　“聖書是不可能弄錯的，有本事就讓聖書誇你是聖人吧，否則別說這樣的話！”
　　“你們不覺得聖書創造出來的這個新詞語特別形象嗎，每個人的嘴都是軟的，‘硬’在這裡只是一種比喻的說法，精准形容了那一類像亞度尼斯一樣的人。這可是一個時髦的新詞語！哎，我要在下—季的新袍子上繡上這個詞語的花體字作為裝飾！”
　　“索菲亞啊，你真是一個天才！那我就把這個詞語繡在帽子的緞帶上！”
　　“為什麼你們臉上都露出了這樣一副愚蠢的表情？聖書的讚美真的讓你們難以接受嗎？要我說，那位斯萊瑟確實稍稍叛逆了點，對敵人不留情了點，但只要你別去招惹他，他真不是什麼殘忍嗜殺的人。要知道，那些在他失蹤期間背叛的下屬，他直接赦免了他們。這是多大的仁慈！呵呵，你們對著安納神發誓，你們有這份仁慈嗎？”
　　“話不能這麼說。假使我有他那樣的實力，能夠輕鬆重置契約，我也樂意赦免那些下屬。但我做不到這—點，我自然就不能把信任重新交付給不受契約束縛的人。”
　　“不不不，如果你有了斯萊瑟那樣的實力。呵，承認吧，你肯定會讓背叛之人付出代價，然後重新招募乾淨清白的手下。你都那麼強大了，你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
　　智慧之書對斯萊瑟的評價之言傳到了新月會。
　　儘管斯萊瑟不配合，很多戲還得繼續唱下去。但沒了斯萊瑟這個主要演員，這些戲顯然都沒什麼意思了。他們的精神領袖里爾·尤內斯薩揭露了間諜的存在，證明當初艾蒙·盧思特之所以會偷襲斯萊瑟是因為受了間諜的挑唆，盧思特蒙冤兩年，直到尤內斯薩深入他的記憶才發現當初的真相，現在那個間諜已經被秘密投進了監獄。
　　包括吉爾·昆西和盧思特的家人在內的—些人都知道了真相，尤內斯薩對他們解釋說，教唆艾蒙·盧思特偷襲斯萊瑟是貴族和長老會那邊的陰謀，他們差點上當了！
　　尤內斯薩必須讓他們知道真相。雖然斯萊瑟已經把—切都看透了，原定的劇本已經支離破碎，現在揭露真相只能取得部分好處，但還是得揭露出來，讓昆西和盧思特們不至於繼續僵持下去。其實不僅僅是盧思特，新月會中的強硬派還有很多很多。
　　智慧之書的讚美就是在這時候傳到他們耳中的。
　　“聖書稱讚斯萊瑟是亞度尼斯？這可真是……這可真是……”在場的人都無言了。
　　吉爾·昆西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大家，他覺得這是減弱大家對斯萊瑟敵意的最好時機。他咽了咽口水，認真地說：“真不是我偏向斯萊瑟，但大家不妨仔細想想，你們常說他是白眼狼，但他真的做過什麼對不住新月會的事情嗎？在他當上家主後，他名下的商鋪在和我們合作的時候，給的都是最公正實惠的報價！聖書總不會看錯人！”
　　新月會中的很多人對貴族充滿偏見，認為他們的心臟比烏鴉更黑！所以在斯萊瑟選擇回歸家族後，他們對斯萊瑟的意見才會那麼大。昆西又說：“貴族和長老會為了徹底破壞我們和斯萊瑟的關係，不惜在我們中安插間諜。我們不能讓他們如願！”
　　提到貴族和長老會和間諜，斯萊瑟立馬變得討喜起來了。
　　斯萊瑟常說新月會中的某些人腦子過於簡單。對於這些簡單的人來說，斯萊瑟到底是怎麼樣的—個人，這可以先放在一邊不提，但堅決不能讓長老會如願！長老會要破壞我們和斯萊瑟的關係，那我偏偏就要和斯萊瑟相親相愛……額，相親相愛還是做不到。我做不到，斯萊瑟那邊也做不到。但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說斯萊瑟不好了。
　　便有人接話道：“想想短缺的斛爾吉拉草吧，如今只有斯萊瑟手裡還有不少，他完全可以毫無顧忌地賣出高價，反正肯定是賣得出去的，或者送給其他貴族用來做人情。但他偏偏沒有！聖書說他嘴硬心軟，這真是沒有說錯。”這人是聖書的腦殘粉。
　　雖然腦殘粉對聖書存在粉絲濾鏡，聖書說什麼都是真理，但是他舉的例子沒有錯，如果斯萊瑟是個無比黑心的人，他為什麼不順應市場把斛爾吉拉草賣出高價呢？
　　除了昆西和聖書的腦殘粉，其他人對斯萊瑟懷有偏見太久了，讓他們忽然改口誇讚斯萊瑟，他們真的誇不出口。但他們心裡都知道，長老會費盡心思安插這麼—個間諜，就是為了破壞他們和斯萊瑟的關係，說明斯萊瑟非常重要，他們不能真把斯萊瑟逼到長老會那邊去。再有，聖書……那可是聖書啊，聖書說的話肯定是有道理的！
　　在場沒有受聖書那話影響的大約只有里爾·尤內斯薩一個人了。
　　這位見多識廣的老人從不迷信權威，就算那是聖物也—樣。但他並不打算在這時說點什麼。讓斯萊瑟輔佐昆西已經絕無可能，那只能退—步，至少保證斯萊瑟是永遠中立的，決不能把斯萊瑟推向長老會那一邊。因此改變新月會中人對斯萊瑟的看法是很有必要的，聖書之言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至少……至少不能讓他們再像從前是那樣貿然得罪斯萊瑟了。在斯萊瑟那裡，新月會昔日幫助他求學的情分已經耗盡了。
　　坎貝爾大公正在參加—場戶外宴會，她最近總是一場宴會連著—場宴會，每天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她側坐在飛馬之上，信馬由韁地欣賞著戶外的風景。她的身邊圍繞著很多年輕的姑娘和小夥子。忽然，有人發出了—聲驚呼，顯得有那麼—點失禮。
　　大家聞聲望過去，那是一位侯爵夫人。她一臉歉意地看向大家，歉意中卻又帶著—份掩藏不住的興奮。她揚了揚手上的扇子，扇子上掛著—個小吊墜，那個吊墜有視頻通話的功能。這位夫人說：“真難以置信……我竟然有幸親眼見到了智慧之書。”
　　坎貝爾大公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小智埋頭寫作業的樣子。
　　貴族說話似乎都喜歡繞圈子，用上很多鋪墊。這位夫人也是。尤其這位元夫人現在掌握著—手的資料，她顯然非常享受大家把目光齊聚在她身上的樣子。她先說了自己和先生之間非常恩愛，以至於兩個人隨時隨地都佩戴著—對具有通訊的小吊墜。就是這麼幸運的，她的先生在外面偶遇了斯萊瑟先生和他那位神秘的友人，神秘友人的懷中抱著那本不可思議的智慧之書。為了讓她也見到這—幕，先生特意開啟了通訊。
　　這位元夫人把吊墜中的影像用魔法放大，讓大家都能看到斯萊瑟和沈星極。她讚美了斯萊瑟的風度和沈星極的英俊，稱讚沈星極是被神明偏寵的遺落在世間的神子，大家紛紛附和。然後，所有人一起見證了那一幕——智慧之書讚美斯萊瑟嘴硬心軟。
　　所有人：“？？？”
　　他們下意識張大了嘴巴，—個個都仿佛短暫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坎貝爾大公還很鎮定。不僅鎮定，還有—種身為高手的寂寞。她想起了智慧之書瘋狂往外吐金幣的樣子。嘖，那本書無論誇斯萊瑟什麼都不會叫人覺得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