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戰場。
在沈星極的強烈要求下, 第七小隊放棄救援任務,調頭回到了基地中。雖是這樣,但其實指揮團隊的意見仍沒有達成統一, 部分人仍然對沈星極的判斷將信將疑。
錢同學真的是替沈星極捏著一把汗。
反倒是沈星極自己, 跑去和信息通訊組的成員溝通了。信息通訊組和機械組一樣,是一個相對重要的後勤部門,相關工作人員一直在捕捉並分析著太空中傳來的信號,包括但不局限於太空信號、友軍信號、塔別人信號等。通訊組按照沈星極的要求提供了很多符合標準的數據。沈星極似乎是想要尋找什麽, 正有條不紊地做著篩選。
錢同學問:“你要尋找什麽?我可以幫忙嗎?”
沈星極說:“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要找什麽。只是,如果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那則求救信號是假的, 那麽它就可以被視為是一段異常數據, 我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異常數據。錢中校,你去後勤機械守著吧, 接下來還要升級基地防禦, 交給你了。”
錢同學壓下心裡的擔憂,衝著沈星極行了一個軍禮, 小跑回了自己的崗位。
很快,基地接到了太空中傳回來的消息。第七小隊在返程途中正好與第三小隊匯合了。第三小隊是前往某恆星外坐標點攻打塔別基地的隊伍之一, 在第一指揮官韋慈的精準指揮下,整個攻打過程就像是外科手術一樣流暢,聯合軍大獲全勝。現在按照韋慈的要求,有三支小隊留在塔別基地,剩下的小隊返回基地。返回時因接到求救信號,第三小隊受到命令, 暫時脫離大隊伍, 前往發出信號的坐標點展開求援行動。
就這麽著的, 第七小隊和第三小隊在太空中相遇了。
第七小隊和第三小隊交換了消息。第七小隊表示,他們在基地中時也接到了求救消息,並迅速安排了救援行動,只是剛走到半路,整個救援行動就被叫停了,現在正在返回基地。第七小隊的指揮官問:“你們也接到了求救信號?信號波段是什麽?”
第三小隊出示了他們的消息源。
第七小隊的指揮官在智能光腦上做了一個快速計算,弄了一個戰術模型,腦子裡忽然一激靈,叫道:“這果然是一處陷阱!沈中校的判斷沒有錯!它在誘捕人類!”
這個消息被第一時間傳回了基地!
指揮室,大家的視線都忍不住朝沈星極飄了過去。沈星極卻皺著眉頭,用關鍵頻對紛雜的數據中做進一步的篩選。有人輕咳一聲說:“沈中校,你做出了正確的判斷。第七小隊和第三小隊聯合傳回來的消息,那處坐標點傳出的求救信號有問題。”
沈星極猛然抬起頭:“把相關數據推送給我。”
沈星極盯著第七小隊和第三小隊傳回來的數據目不轉睛地看著。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立刻換了一個篩選條件。他眼前是一個微型虛擬屏,新的關鍵頻一輸入,屏幕上原本都是淺灰色的數據裡立刻爆了幾條紅!
“立刻通知所有小隊,塔別人利用人類求救信號在太空中設了陷阱,而這樣的陷阱還不止一處。從現在開始,接到求救信號後,必須謹慎行動!”沈星極大聲地說。
錢同學那邊信息滯後,等到第七小隊和第三小隊一起回到基地時,他才終於接到消息說,沈星極的判斷是正確!錢同學猛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沈星極是對的,星網上應該不會有人逮著沈星極黑了,不會冒出一堆人來說沈星極外行指揮內行了。
錢同學心裡最大的負擔沒有了,隻覺得呼吸都暢快了不少。
然後,過了好一會兒,錢同學才終於後知後覺地認識到了一點——臥槽臥槽,沈星極的判斷是正確的,這絕對不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他是真的懂指揮啊!而且光從這一件事情裡就能夠看出,沈星極的指揮天賦絕對不低!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這事過後,之前做出救援決議的第四指揮官還特意找了沈星極,和他有過一番對話。第四指揮官認真地問,沈星極是如何在指揮團隊中大部分人都認為應該堅持救援行動時認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沈星極說:“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那個變體的雙Y型包圍圈只能勉強看出一個大致結構來,而求救信號的加密方法確實是對的。”
“那你為何敢堅持放棄求援行動?”第四指揮官追問道。
“我只能說……在當時那個情況下,雖然我手裡的有用信息很少,但可能是出於直覺,我始終認為那個坐標點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這般簡單。它很可疑。”沈星極說。
一般人聽到這話,十有八九認為沈星極在裝逼。再要麽就是覺得沈星極故意藏私了,不願意把自己的經驗拿出來分享,於是拿著“直覺”來當借口。但作為指揮系的高材生,第四指揮官卻是相信這話的。在戰場上,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不可能都能從書本上找到回答。如果你太依賴書本,打起仗來就是紙上談兵,你肯定會大輸特輸。高級指揮官偶爾會做出“神來一筆”的決策,然後靠著“神來一筆”取得不可思議的勝利。
這些神來一筆往往就脫胎於“戰場直覺”。
戰場直覺是可以培養的,只要平日裡做好了戰術積累,完成過數不清楚的戰術訓練,讓大腦形成“戰場本能”,你就能擁有戰場直覺了。但它也有一部分是天生的。
第四指揮官說:“你真應該來我們指揮系。”
沈星極能怎麽說?只能謙虛地表示:“我確實在雙修指揮系的課程。”
……
天元星,三英大學,沈星極的寢室。
一陣光芒閃過,斯萊瑟提著安森·湯姆森出現在了房間裡。斯萊瑟早先就在沈星極的寢室裡刻過魔法陣,又臨時在安森於籃彩星的藏身地點刻了魔法陣,兩邊魔法陣連通,斯萊瑟就帶著安森出現在了天元星。支安瀾木著一張臉看著這不科學的一幕。
斯萊瑟說:“關於虛擬介入艙、後門之類的東西,我不太了解。你來審問。”
這就是斯萊瑟選擇在支安瀾面前暴露魔法的原因。如果沈星極現在是真身困在某個地方,就算那個地方很難到達,斯萊瑟也能想盡辦法把他救出來。但現在卻是沈星極的腦波被困在虛擬戰場上,這裡頭的原理太過複雜,雖然魔法足夠神奇,但不借助支安瀾的幫助,斯萊瑟很難靠著自己的能力讓沈星極安然無恙地走出虛擬介入艙。
支安瀾看了安森一眼,安森似乎被魔法控制住了,木木呆呆的,就像是一個人型木偶。審問肯定是審問的,但支安瀾手裡還有一些最新消息,剛剛由軍部那邊發來的。他先把這些消息調出來給斯萊瑟看:“塔別人已經在和軍方對話了,虛擬介入艙被劫持確實是它們做的。不僅如此,它們還通過特殊手段,同樣到達了虛擬戰場。”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斯萊瑟的嘴角微微向下一抿:“也就是說,星極他們正在和真正的塔別人打?”
“是的。塔別人宣稱,不想讓它們在虛擬戰場展開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就讓我們立刻提供六十萬份基因樣本給它們。”支安瀾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由此可見他的內心有多麽不平靜。他仿佛已經看到訓練有素的塔別戰士在戰場玩弄稚嫩的學生們了。
再這麽發展下去,學生們的腦損傷是不可避免的了。
斯萊瑟沉默著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瓶在魔法時空中都很珍貴的魔藥,可以讓人說出真話的,粗暴地給安森灌了下去。然後他解開了安森身上的控制咒語,把人往支安瀾那邊一踢,說:“你審問他吧。我可以確保他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
支安瀾推了推眼鏡,立刻對著安森審問了起來。
斯萊瑟靠牆而立,沉默地看著。
安森骨子裡非常冷漠,也非常極端。如果他現在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幕後操控者,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中,那麽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傷害這三十萬優秀的學生。因為在他看來,這些學生都是他未來的“臣民”,是極為有用的下屬。
但在湯姆森家族徹底暴露後,在那個類太陽系的星系被發現後,在黑河自顧不暇後,在湯姆森的暗中人手被一一拔起後,在安森意識到自己精神狀態很有問題已經不剩多少時間後,安森選擇了“最後的瘋狂”。他不好過,他就讓更多的人都不好過。
他根本不是在月光和精神類藥物作用下瘋的,他天生就是一個瘋子!
半個小時後,支安瀾摘下臉上的眼鏡,用力捏了下山根。
他們確實從安森的嘴裡問出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一個壞消息,就算問出了“後門”是怎麽來的,它是如何存在的,在塔別人進入虛擬戰場後,他們哪怕現在立刻去堵後門,也已經沒有用了。一個好消息,為了保護學生,虛擬戰場雖然無限接近真實,但它本身擁有一套保護機制,塔別人只能借助後門進入戰場,卻沒法破開這層保護機制直接傷害學生,除非它們再製造一個病毒空間,然後把學生拉進病毒空間裡,之後它們才能肆意傷害學生們,如精神層面的虐殺等。
“把他丟回籃彩星,讓那邊的警方把他抓起來,如果由我們把他抓起來,未來會有很多問題難以解釋。至於星極,至於那些學生,情況還沒有太糟糕。”支安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