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五月小跑著從幼兒園門口出來，見到驍遠爸爸，她自亂陣腳

　“您好！武老師”

　“您好，驍遠爸爸！”

　“我們，都不是第一次見，對吧？”

　五月不懂，為什麽他會此時出現？為什麽說著不是第一次見？他臉上為什麽會有傷？又和別人打架了嗎？

　“我出來那天，出租車裡的是您吧？”天氣寒涼，陸錚雙手插著兜，說著她以為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秘密“所以，我，您不是第一次見。”

　“額，您。。有什麽事嗎？”

　“呵呵”這個容易害羞的姑娘，一臉的擔心和不安“第一次見武老師，是在你喝多的那個晚上！”

　“嗯？”五月不懂，遞上一雙清澈的眼睛

　“那天我們倆去了你家，你睡著了，客廳裡有你的照片。。恭喜說得對，她找女孩子的眼光，比我強”

　“您？說去過我家？和她？”

　“嗯”

　五月頓時紅透了眼睛，努力地克制自己，2020年的第一個霧霾天氣，陸錚拿出一根黃鶴樓，遞到那個女孩面前。

　“我，我不會。。”

　“呵呵”

　陸錚熟練地點起香煙，煙氣和迷霧結合，讓人分不清兩者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的畫面，她都看到了，後來回家，她請我喝了幾瓶，怕你爸媽為難你，所以我們鬥膽去了你家。”

　“我爸媽，沒有太過分吧？”最後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當事人，那個賞心悅目的小女孩，輕聲呢喃著不安著

　“沒有，倒是托你的福，讓我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從沒認識過的恭喜”

　得知那晚的一切，想起第二天爸爸媽媽的抱歉和溫暖，五月淚流滿面

　“看來你不知道。。”

　“嗯？”

　“你以為我來找你幹什麽？”陸錚淡淡地看著灰色的天“我和她離婚了。。。”

　她呆滯在那，驚慌地說不出一句話，為什麽離婚？什麽時間離的婚？因為聖誕節那天嗎？

　她帶著粉色的耳機漸漸靠近，這個灰色的冬日，五點鍾就黑透的天，小區門口霓虹閃耀，慶祝著即將來臨的新一年，昨天加的微信，兩個人幾乎同時打開了彼此可見，除了自己的秘密，從三天變成半年。恭喜，這份肯定，這份值得，是你的聖誕禮物嗎？你不頻繁更新的動態，這是你與我無關的釋懷還是壓抑了太久的想念？

　可是見到那輛熟悉的車停在單元門口，她傻傻地愣住了。。

　最不敢奢望的畫面，最不敢深想的女人。

　恭喜坐在車裡一直盯著反光鏡，一個小時的時間，熱氣漸漸冷，想念漸漸濃，熟悉的小區設施，陌生的街邊景色，她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深藍的仔褲，那雙添柏嵐還是618送給她的禮物，如今她已經穿出了時間的味道，她還是那個樣子，喜歡的衣服鞋子就要頻繁的穿。。

　她怎麽會在這？難道她知道我把房子買了下來？怎麽辦？她在車裡嗎？還是只是去了哪個朋友鄰居的家？如果她在，我該怎麽解釋這一切？她會生氣嗎？。。。

　恭喜歪著嘴巴欣賞，那個小女孩一副躊躇又為難的樣子，自己對於她來說，是驚還是喜？是期待還是不該？看她的朋友圈，她的社交活動好像已經恢復正常，可是為什麽這個熱鬧的節日卻自己一個人？等自己嗎？可是等，不該出現在這裡啊？

　終於她下了車，這樣的天氣應該能讓人清醒一點吧！吹吹冷風，就像她說喜歡的那天，就算感冒發燒十來天。

　她還是以前那樣，帶著一身的不羈和冷魅，煙草與花香，她的煙熏濃烈，以至於看不清楚她的瞳孔，是責怪還是疼愛？一件藏藍的羽絨服，內搭一身黑的簡單，唯獨她的嘴唇，還是那麽的邪惡和熱烈。抬頭看了一眼那漆黑的窗口，淡淡的音色，讓人沒法作答的傷痕。

　“武老師很厲害，敢一個人住了？”

　呵呵！是啊！不止你，連我都覺得自己厲害，沒有你的五月，一夜之間從小朋友就到了滄桑暮年，最怕的事都發生了，黑還算得上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武老師成了老頭的朋友？”

　“那個，我。。。”

　她似乎聽出了她的忌憚，得之不易的破鏡重圓，五月企圖解釋，又不知道從哪說起。。

　“我都知道了！”

　她很體貼，不忍她慌張，抬頭看她，她的煙熏在閃亮，說著等了好久，說著你真漂亮，說著想念。

　“哦”

　恭喜看了下表，她輕輕地歎著氣“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你下了班就回家。。”

　“嗯”

　“呵呵，武老師真的沒人約嗎？”她叼起一支煙，打火機已經變成最便宜的那種，火石摩擦，燃出兩個人雙眸對視的花火，冰冷又溫暖。

　“這段時間準備元旦節目有點累，想回去早點睡。。”她一板一眼地解釋，說什麽陳晨的邀請，那只是讓自己想拒絕的費勁腦汁

　“呵”她歪起嘴巴的樣子，總讓人遇見一絲心慌，就像自己脫口而出的瞬間，都字正腔圓的帶著緊張的味道

　“那個。。你，哦，對了，驍遠應該沒事了吧？”

　“嗯”上一次的畫面還屹立在眼前“上次花了不少吧！”

　“啊？”“啊，還好”

　“不知道誰跟武老師去過那？”

　“嗯？沒有人，沒有”她的慌張四處逃亡“我，我是聽磊磊說的，他男朋友在那跟她求婚了。。”

　“嗯”

　她輕輕地歎息，輕輕地吐著煙霧，她在介意磊磊嗎？因為她穿了幫，所以才有了猝不及防的悲傷！

　“一會兒打算吃什麽？”她果真嚴肅了起來

　“額，還沒想好”

　“額”她清理著喉嚨，然後示意自己跟她來，上車嗎？去吃飯？這，。。。

　“那個，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恭喜回到她的身前“你不怕被他知道嗎？我們。。哎！！”

　“我就說，武老師是個好女孩。。”

　恭喜扔掉香煙，熄滅在腳下，她的心動卻不肯停歇，來到納瓦拉的跟前，打開那尾箱蓋，她抿著嘴巴等她，五月小心來到她的身邊，黑壓壓的暗香填滿了整個空間

　“不是說沒收過花嗎？這應該能彌補武老師成年以後所有的遺憾吧！”

　五月濕了眼底，遺憾？要知道，你才是那個遺憾啊！

　恭喜看著她，聽驍遠姑姑說，她前不久被家長投訴帶病上班，所以把感冒傳給了班裡的小朋友，這個流感時節，沒人在乎這個生了病的女孩子，她咳嗽了多久？堅持了多久？因為節目她費了多少腦筋？逃避最簡單每個人都會，可緊咬牙關的靈魂想得卻是，再難一點吧！這樣就沒時間傷心了。。

　“上面什麽都有，就是沒有玫瑰，額，說過人要先感到幸福，才能看到它，希望，武老師看到玫瑰也能感到幸福。。”見她流淚，她也跟著難過起來“額，不過剛才等你的時候在想，上面好像沒有花瓶吧？但知道武老師能妙手生花，一定能做出各種各樣漂亮的東西去安置他們！”

　“呵呵”

　“上去吧！天這麽冷！”匆匆忙忙就要說再見，五月用衣袖擦著眼淚

　“那個，你最近怎麽樣？我聽驍遠說。。”

　“挺好的”她突然就打斷了她的話，給她一句挺好，斷了她胡思亂想的可能“都說過，除了當事人的話，誰的都不能信”

　恭喜緊繃著臉頰，她過得有多糟糕，她希望她是永遠不會知道的那個！

　“可是。。”

　“別可是了，一會兒。。”

　那個小孩兒的身體素質，一會怕是又要感冒了吧！

　再過一會兒，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再過一會，怕舍不得說句再見！

　“花要凍死了”

　這麽多花，五月第一次見，它們的重量和香氣，它們本應該傳遞關於愛的意義，第一次收到花，在這樣的節氣，用這樣的關系，就像始於那份措手不及的心動一樣，因為是她，所以悲傷都跟著美麗！

　“那個，這麽多。。你。。”沉溺她的側顏，恭喜知道，那拚了命跳躍的心臟，撞擊著自己的五髒六腑七竅靈魂“幫我拿一點，行嗎？”

　“嗯”

　同步的拾取，兩個人的電梯，熟悉的鑰匙扣她一直帶在身上，偶爾朝自己笑笑，偶爾聞聞花的味道，房間裡的一切都沒變，她還是那個怕黑的人，一進門就打開門廳和餐廳的燈，卻不敢回頭看一眼。那頂黑色的棒球帽還掛在一進門的位置，只是旁邊多了一個同款紅色；她將花擺滿了整張餐桌，房間很暖，只是少了一些煙火氣息，接過她手裡的玫瑰，那是很久以來與她最近的位置，面對面欣賞，隻做彼此的逃兵，一整懷的芬芳，那個就是跨越不了的界限。

　“那個，沒事我就走了。。”恭喜又一次說離別，她生疏得不肯走進另一個房間，五月貪戀有她在的時光，也明知不能深陷

　“嗯”可是支應的瞬間，她就嬌豔了瞳孔，折射出花的顏色，是沒辦法的不能留只能走

　突然門廳忽暗。

　“額”

　她很膽小，一下就來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拽了一下她的衣服，又很快的下意識放了手

　“停電了嗎？”

　黑暗中，五月不知道她剛剛抖動的嘴角，還有止不住的心酸，變成貪念，變成淚光，暗中消遣，偷偷留戀。五月，驍遠還小，所以經過他的難過都不足掛齒，最讓人放在心上的掙扎，都是開不了口的你啊！

　“是燈壞了！”

　“啊，那。。”

　恭喜打開手機燈，這樣應該能減輕一點她的害怕吧！

　“你去幹嘛？”她才動身，她就開始緊隨身後

　“裝修時留下的燈泡，你沒扔吧？”

　“什麽燈泡？”

　“呵呵”恭喜淡淡地笑了，看來她還只是沉溺舊愛的新人，房間裡的一切她都不了解。“去搬把椅子”

　“哦”

　等五月把椅子搬來，恭喜已經站在那等待了，手裡拿著一個白熾燈

　“放這”

　“哦”

　恭喜還沒上去，她就貼心的扶住椅子，說著小心，很快，房間恢復了另一種明亮，不再暖黃，不再緊張

　“要是不喜歡，明天按著這個去買一個新的。。”

　“嗯”五月接過她拆下來的燈泡，她的手髒了，她的手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不知道腱鞘炎好點了沒有？不知道它此刻是冰涼還是溫暖。。。“那個，你去洗洗手吧，你的手髒了。。”

　她點著頭，走向另一側，那瓶洗發水還是她覺得好聞的那種，護發精油買了之後還一次沒用，牙膏換成了她的新歡，是水蜜桃的味道，唯獨毛巾，那個藏藍，還掛在那！

　五月把椅子放回了原處，房間安靜得只聽得到水流和心動，水聲消失，她漸漸靠近，心動琅鏹，五月也鼓起勇氣微笑

　“你真厲害！”說是誇獎，卻變成心酸，因為淚光的出賣。

　“呵呵，買了新的，你可以等你爸來換，要是實在不喜歡這個，就去物業找師傅幫個忙。。”

　“嗯”

　“那個。。”

　“你不看看聖女果嗎？”指著陽台一端，她傻裡傻氣地挽留“結了好多呢！”

　客廳沒有大動乾戈，唯獨那個T恤相框消失不見，關於自己的一切，喜歡的唱片她做成了一面牆，曾經被禁錮在杯子的霓虹，也換上了自己的照片，茶幾上沒看完的是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沙發裡有她的黑色外套，白色內衣，她慌張地遮掩，露出熟悉的一抹紅。

　“是不是很厲害，它們長得這麽好？”恭喜看著它們茂密又新鮮的樣子，這個季節很少可以聞得到青澀的味道。

　“不像武老師啊？”

　“嗯？”

　“這麽紅，為什麽不吃了它？”

　怎麽回答這個問題？說不忍心？說不舍得？說你還沒看到？說在等你？跟你說，五月心裡悄悄的發過一個誓，等它們死亡的那一天，我就不再想你，是不是很沒出息？

　她摘下兩個果實，在手心裡摩挲，遞一個桃心給自己

　“果然很甜”

　五月接過來，她的手心好暖啊！只是輕輕一碰，仿佛就暖進了心裡。

　真的很甜！和姥爺家吃到的一個味道，想過此時有兩個小饞鬼，欣喜它們的不同凡響，喜悅我們的碩果累累，可是從沒想過，這甜蜜，吃進胃裡，苦澀進了心裡。

　“我去找個袋，把這個帶回去給驍遠吧！”

　“唉”恭喜揪住了她的袖子“小孩吃什麽聖女果。。你自己留著吧！”

　關於聖女果，老婆餅，她似乎喜歡用這樣的回答去敷衍自己，偏心自己，她知道聖女果就是愛情果，當初做水泥花盆的時候就告訴過她，那不是一種在水果蔬菜裡找不到定位的果實，而是一個代表愛情的浪漫！

　“額，你，今天怎麽這麽閑？那天看你早早就支起了聖誕樹，以為你得好好熱鬧一番呢！”

　“一個不是放假的節日，有什麽好慶祝的！”

　“驍遠學習怎麽樣？那天聽他說，他隻喜歡體育和音樂課”

　“嗯，確實，不過幸好那會聽了你的，上幼小銜接總歸有點基礎。。”說起往日，兩個人輕描淡寫著此時心裡的浮誇“而且現在不像以前了，老師不怎麽留作業！”

　“嗯，聽陸主任說過。”

　“呵呵”

　“慢慢來，人總有一個過程，而且驍遠，我知道他的，他是一個小暖男，將來不會太讓你操心的”接二連三的爭吵，此時這個小小的暖暖的安慰，讓人太有安全感。

　“嗯”

　“對了，我前幾天逛街，買了一個這個，你等下”五月小跑來到樓上，等下來的時候發現她站在那面照片牆前，安靜欣賞她沒見過自己的模樣

　“那個，你的照片我收起來了，怕我媽看到不開心”

　“啊？嗯，應該的”恭喜表示理解，再看她手裡那個紅色的盒子

　“額，這個是給驍遠的，雖然上學有小黃帽，但這個可以留著平時帶”她打開包裝，有點酷的毛線帽，還有一副同顏色的手套“正好今天聖誕節。。”

　恭喜接過她的禮物，她逛街也會想到自己嗎？買這樣的帽子，朋友不會問嗎？她是怎麽回答的？

　“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嗯，驍遠知道是你送的，一定會天天吵著帶的”

　“額”她說出口的驚喜很快反悔，不想像上一次製造麻煩“要不，別說是我送的吧！”

　“呵呵”

　“主要是我，你知道的，有過一次。。別給你添麻煩”

　“還是武老師想的周到”

　“呵呵”這個笑大概很難看吧？就連血液都透著苦澀

　“額，時間不早了”她看了一下表“你鎖好門！”

　“嗯”

　冷風拚了命的往屋裡灌，恭喜臨走前看著那個小姑娘，她努力在笑，努力逞強，努力和自己同步，心裡有場十級大的海嘯大概就是這樣吧！就是安靜地站在彼此對面，內心血雨腥風，嘴上卻笑著說再見。

　“鎖好門”

　恭喜，你知道孫老師生日那天收到了男朋友的鮮花對不對？所以你看到了我發的朋友圈，孫老師幸福的樣子我從沒有過，你也很遺憾是不是？我和你想得一樣，看到玫瑰，我們就隻想到了彼此！都說巨蟹是十二星座裡面最玻璃心的星座，可是做你的小朋友，就像被她裝在金剛罩的玻璃心臟裡，能夠感受你的易碎，清澈，溫暖，跳動，被照顧，被寵愛，什麽都好，就是結果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