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

　“爸，怎麽啦？”

　“昨天。。。”

　“我知道，我喝多了，您放心，以後我會注意點”

　“啊！”什麽時候開始，五月也會開始揣摩別人的意思，說著見招拆招的話？他跟著五月來到餐桌前“一會兒爸爸送你，下午呢，你看看，你要是願意坐車就坐車回來，要是想我們去接，就提前打個電話”

　五月意外地抬起眼睛，看向他們

　“是啊月月！昨天，嗨，我們也檢討了，就像你爸爸說的，看你，怎麽著都行？然後呢，我們打算休息的時候，帶你看看車，你這幾天也琢磨琢磨，想買個什麽樣的？”

　爸爸媽媽突然討好溫柔，惹人淚目，失落，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大家都開始學著節哀好好生活，想到這，五月的心一下就空了，就像化在粥裡的糖精，就像止於昨天的認清，粥是甜的就好了，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

　“不用了”五月悶頭喝粥

　“為什麽？”兩口子異口同聲問道

　“呵呵”她露出一副難得笑臉“我上下班坐車就挺好的，方便還省錢，而且我沒指標，還得租一個，最重要的，咱們家不是有現成的一輛嗎？要是真的有事我也能開”

　她和以前一樣，懂事乖巧，只是更加處事有方

　“你不是說那車不喜歡嗎？”

　“喜歡不喜歡不重要了。。”五月含著淚光說道，喜歡真的重要嗎？喜歡就要得到嗎？那喜歡不就成了罪惡了嗎？“爸，媽，我知道，昨天我說了不少酒話，但我不記得了！要是有傷害到你們的地方，你們別生氣，就當我沒說，行嗎？”

　“月月”媽媽最先紅了眼睛，她聽不得她說這樣的話

　“媽，雖然我現在心還是很疼”五月吞著苦澀“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選擇有多荒唐，居然幻想著她也一樣不好過，自己給自己製造的假想，還是圓不了現實的慌，你們給我時間，讓我慢慢消化”

　武建國夫妻倆面面相覷，不敢聲張昨晚的事

　“月月，爸爸媽媽之前因為這件事，跟你發了不少脾氣，對你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其實你不用跟我們道歉，倒是我們”武建國將剝好的雞蛋放在她的碗裡“應該跟你說句對不起，不應該在最需要我們關心安慰的時候，我們對你如此冷漠和質疑，我們道歉。。”

　五月抹去那溫熱的眼淚，心靈雞湯總告誡執著的人，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沒有不能治愈的傷痛，所有失去的會用另一種方式歸來，此時結果已經成了定局，事態的發生漸漸從最壞變得日益好轉，卻唯獨自己還放不過自己。

　“五月，爸爸媽媽之前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雖然一直嘗試著對你隱瞞，但你是大姑娘了，今後談婚論嫁，談情說愛在所難免，希望爸爸做的壞事到此為止，你也不要因此就坦率的對愛情婚姻失望，我們一家三口，還從沒有過這麽大的風浪，我希望我們彼此遷就，惺惺相惜的度過這個難關，可以嗎？”

　“嗯”五月輕輕點著頭

　“那，你喝完粥，爸爸送你”

　“嗯”

　擦肩而過她的窗口，豔陽下的霓虹還在閃，執著，多余，可笑得像自己。

　“五月？”

　“嗯？”

　“你上班的事，你先將就一段時間，等有機會，我會請陸主任他們兩口子。。”

　“不用了爸，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跟著孫老師多學習一段時間，自從接受了新生，我覺得我還不夠到獨當一面的地步。”

　“那慢慢來。。有不開心的事，就和我們說說，別你一個人放心裡，我們雖然幫不了你什麽，但說出來總是能好受點的！”

　“嗯”

　“還有，爸爸那個工程，到年底就竣工了”

　“哦”

　“五一，咱們去度假吧！夏威夷怎麽樣？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去的嗎？正好爸爸那會也沒什麽事..”

　“都行”

　向往的海灘熱浪，五月此時提不起一絲對它的期待，說起五一，她能想到的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恭喜，我是不是很笨？爸爸媽媽360度的轉變，我居然還是學不會適可而止。夏威夷。。你猜我會選擇什麽味道的冰激凌？會穿怎樣的泳衣？那時候我們就分手將近八個月了，我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想你，又討厭你。

　終於逃開他們的捆綁桎梏，神話般的愛情應該很難圓滿吧？分手的第一步除了要你知道，接下來的，我還沒學會啊？是不是應該拿走屬於我的東西呢？水杯，手工製品，照片，衣服，還有你，呵呵，我又在說傻話了，你的五月可真不爭氣啊？你走的輕飄飄，我還在負重難行。

　這裡你應該很久都沒有光顧了吧？桌子上的灰塵，空氣中的陌生，久久不開窗，打開門竟然有一種早秋的氣息，還記得從青海回到這裡，也是這樣的場面，不過是少了你而已，就只是少了你。

　你說過人要先覺得到幸福，才能看到玫瑰，因為心裡有明亮的愛情，所以就連那些DIY的小擺件，都顯得有新意吧！拿起從杭州帶回來的瓶子，裡面的你被我圈在密閉的空間，那是一杯子，我的一輩子啊；還有那件報廢的T恤，作為裝飾將它放在相框，彈掉上面的灰塵，伏筆似的注定這會是一場回憶；還有聖女果，已經開好的小黃花，笨重的水泥花盆裡，有我們吐掉的檸檬籽，有我從家偷來的龜背竹，它們都安然無恙，只是等待著愛的滋養。

　恭喜打開門，桌子上的灰塵，空氣中的陌生，久久不開窗，打開門竟然有一種早秋的氣息，還記得從青海回到這裡，也是這樣的場面，不過是少了你而已，就只是少了你。

　厚重窗簾的邊緣偶現一絲黃昏的不甘，打開燈，沙發上沒有她，餐桌前沒有她，呵呵，如果她在的話，大概整個房間都燈火通明吧！

　輕輕撥弄複古的留聲機，上一次聽到了哪裡？很快，她發現了置物架上東西被拿走留下的痕跡，恭喜鼻子一酸，是杯子，她把杯子拿走了，隻留下自己吐著雲煙，她親手製作的麻繩球，銅線燈已經奄奄一息，還有照片牆上兩個人的合影，她任性的統統都帶走了，推開窗，她沉沉呼吸著

　“嗨”五月聽得見她的歎息，她猛烈地吸著煙，白色的背影，熟悉的味道，放下手裡的袋子，恭喜警惕地回過了頭。

　“幹嘛歎氣？”五月淚汪汪地問道“走得那麽輕快，以為你已經不喜歡五月了！”

　恭喜急忙吸完最後一口煙，將香煙熄滅在煙灰缸

　“額”她清理著喉嚨，心動不舍的話欲言又止，她隻好裝作不屑問道“怎麽今天沒人接？”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武老師很厲害，會喝酒了”她挑起眉頭回避著問題，所問非所答的答案，暴露著前一晚的劇情

　“你知道我喝多了？”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恭喜故意不去看她。她漸漸靠近，到她的懷裡

　“記不清我喝了多少，但喝每一口的時候都特別想你！”

　多久沒有感覺到她的氣息了？好不容易築起的高牆，輕飄飄的就被這個小女孩擊個粉碎。恭喜不敢輕舉妄動，充滿血腥的胳膊垂直落在兩旁，一隻手拿著她買的香煙，一隻手握著她給的矛盾

　“剛剛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居然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認真嗅著她的氣息，五月是犯了毒癮的人“如果你在，我一定抱著你不讓你走”

　她難以消遣這樣的沉重與惦念，不，是配不上，恭喜推開她“還好是場夢！”

　她濃密的睫毛間透著一絲淒涼，假裝在笑的姑娘，只是沉沉的歎息著

　“回答你的問題”她突然就跳脫了

　“嗯？”

　“就是會喝酒的那個”恭喜沒說話“連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居然會喝酒了，只是酒量不太好，還有，啤酒真的挺難喝的”

　“呵呵”

　“喝酒這件事，除了天分，也是可以鍛煉的吧？”五月歪著頭問道，她記得她和她說的每一件事

　“你想幹嘛？”恭喜冷著臉色責問，五月心虛地鼓起嘴巴

　“秘密”

　“呵”她冷笑一聲，很快又送上擔心的眼睛“以你目前的狀態來看，武老師大概是那個沒有天分的人，所以像喝酒這樣費錢勞神，還傷身體的事，最好不好嘗試”

　“大飲傷身，小飲酌情，憑什麽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呢？”能言善辯的她，企圖憑著耍賴的方式獲得她的寵愛，識破一切的女人輕輕地歎著氣

　“隨你的便，你想喝想墮落我也沒辦法，反正也不是每一次喝醉我都看得到”她絕情的解釋頓時讓五月紅了眼睛

　“喝酒就是墮落嗎？那你呢？你不也是一個大酒鬼？”

　“知道為什麽還說出來呢？”恭喜緊繃著臉頰質問道“沒錯，我就是一個酒鬼，天生墮落”此時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再曖昧的燈光，映在身邊的都是烈火“可是墮落的人有她自己的活法，婚姻，家庭，孩子，魄力我都有，甚至我可以切換陪在身邊的人是男還是女？武老師，你有什麽？”

　五月答不上來，見她委屈的樣子，恭喜又不忍心起來

　“我有故事啊？正好也有酒，不是挺好的嗎？”

　“呵”恭喜有些惱怒，這個任性的女孩輕車熟路就讓自己失去了理智“那麻煩你找個可靠的陪酒人選，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不好了”丟下一句清冷的警告，恭喜冷冷的準備離開

　“楊晨怎麽樣？”恭喜止住腳步，輕蔑地看向她“恭成也可以吧？”

　她激動地踢開腳邊的手提袋，然後紅著眼睛來到她的跟前，這是她第一次發這麽大脾氣，有平川的那次，買按摩椅的那次，都不足掛齒

　“武老師對楊晨念念不忘可以，但別招恭成，我還那麽大的魄力，有一天要管你叫嫂子。。”

　“那爺T怎麽樣？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應該和你大不一樣吧？”五月含著淚光，輕浮地問道

　“反正你就是不要做個好女孩是吧？這麽想嘗試，不如一會兒跟我走，我保證那裡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跟她走，那無疑是個誘惑

　“你要選什麽樣的人混在一起，我都能幫你如願以償。。”

　“額。。”

　五月強忍著眼淚，她死死的僵持著，眼淚，尊嚴，還有拒絕，舍不得，放不開，有關她的一切。

　“嗨”她用盡了渾身氣力，才將所有的疼愛變成了一句歎息“武老師是個好女孩，應該迷途知返，我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那你幹嘛還要安排我的人生？”五月堅定反駁著，質疑著，兩個人的僵持著，彼此欣賞著彼此最不熟悉也最熟悉的表情，終於小姑娘敗下陣來“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我也覺得我要瘋了，是不是所有的分手都這麽難過？”她蹲下身來抱怨道“磊磊分手這麽多次，也沒見她像我一樣，我怎麽這麽沒出息？”

　她用力的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恭喜重新回到她的身前，學她蹲下來，心疼摸著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她的頭髮，她的悲傷，五月扎進她的懷裡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那些沒頭沒腦的話刺激你，惹你不高興，我就是怕你走”抬起淚流滿面的委屈，恭喜也紅了眼眶

　“還說沒頭沒腦，你見過我發這麽大脾氣嗎？我看你是處心積慮才對！”

　“我要是真的那麽做了，你會不會特別失望？”

　“我只會內疚”

　五月看著她，還沒等自己沉淪，已然可見她的罪責難當，靠近她的嘴巴，她在閃躲

　“在之前我想過無數種自甘墮落的方法，但我知道，隨著高興的胡來只是救急救不了窮，唯獨繼續和你在一起，最沉淪，最墮落，也最開心”

　“五月。。。”

　“我知道，這是我一個人的狂歡，恭喜，我爸媽今天突然就釋放了我，他們和我道歉，呵呵，我還真的有點知途迷返了！五月當初敢一鼓作氣說喜歡你，那她就能魄力十足的離開你，我們都不要成為彼此幸福的絆腳石，所以，親我好嗎？就當是真正的告別，就當是從一而終的禮物，不枉認識你這幾年裡面，心裡從沒有裝過別人”

　榴花般的眼睛透著溫柔，載著貴重，她用力的期盼，逞強，才能平衡的眼淚的重量，不低落不聲張，恭喜漸漸靠近，輕輕如她所願，這件再熟悉不過的事件中，她嘗到了眼淚的鹹澀，五月的悲涼，手機來電冷卻一場糾纏，她來到窗口接聽著電話

　“喂，哪位？”

　“您好！是恭喜女士嗎？”

　“嗯”一種不好的預感，恭喜看著那個女孩收拾著殘局，她寶貝似的將它們撿了起來擦乾淨

　“我馬上到”五月很敏感，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怎麽了？”

　“額”恭喜撿起散落的珠子，那是從青海買回來的，她用他們裝飾了捕夢網，點綴了單調的掛鉤，還剩下很多，她會呈現什麽樣的作品呢？“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但我得先走了”

　“去哪？”

　“派出所”

　“是驍遠爸爸嗎？”

　“呵呵”她緊張問道，似乎在這個小姑娘眼裡，陸錚是個進出派出所隨便的人“是我媽”

　“阿姨？為什麽？”

　“好像是和什麽人吵架了，我也不太清楚，那個”

　告別嗎？五月率先不舍起來

　“我一會自己回去就行，你趕緊走吧！！”

　“嗯”

　“恭喜？”

　“嗯？”

　“東西我拿走了，你看有沒有什麽需要留下的？”

　她不爭氣的紅了眼睛，五月的問題，恭喜的匆忙，現在不是說再見的好時間

　“鑰匙？”那個粉紅的火烈鳥，鈴鐺搖搖晃晃闖進心間

　“你先拿著吧！萬一想起有什麽沒拿，你來取也方便，房子要是賣出去了，我會發信息告訴你”

　“房子要賣嗎？”

　“為什麽？”

　“租出去不行嗎？我可以租的”

　“留下來，好不好？”

　她說著說著就變了聲音，拉住她的手，乞求，不舍，像個孩子一樣耍賴，流著眼淚說著好話

　“好不好？”

　她把她攬進懷裡，她就放聲哭泣

　“好，不賣，也不租”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溺，目無王法，只是她哭得更厲害了

　“別哭了，一會眼睛腫了，被你媽媽發現怎麽辦？嗯？”

　“嗯，我聽你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阿姨呢？”

　“順路”

　“可是。。”

　“害怕我媽在裡面吃不消啊？她很厲害的”

　“呵呵”

　“東西。。。”五月看著地上的沉重，她突然壞笑著回過眸“還是下次再拿吧”

　“為什麽？”

　“不為什麽！”

　“呵呵”恭喜怎麽會不明白這個小姑娘在想什麽？不管是出租還是出售，裡面有她的東西，就像有她在監督一樣

　“武老師工作還順利吧？”兩個人又像以前一樣，各懷歡喜聊著天

　“還好吧！感覺所有名字裡帶明的小孩都比較難搞？”恭喜認真琢磨她的話“明珠驕縱，明明叛逆，智明淘氣，都是難搞的小孩子”

　“哈哈”

　“對了，你晚上，去哪？”

　“額。。”

　“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少喝點酒。。”

　“嗯。。”

　“阿姨。。為什麽和人吵架？還吵到警局去了”

　“昨天聽她說好像在免費參加什麽體驗活動，估計就是因為那些吧？”

　“他們強買強賣，阿姨寧死不屈？”

　“哈哈”她搖著頭“這次直覺差點意思，我估計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我又沒見過她。。。”

　恭喜看著她的失望，想起她與老頭恭成之間的相處，那個老太太大概不會給她好臉色瞧吧？

　“你應該覺得慶幸，而不是惋惜”

　“哦”她將她放到那個側門，將車鎖打開，五月似乎有話要說

　“你路上小心”憋了半天她隻說出這樣的客氣話

　“呵呵，嗯”

　“那個房子，說好了。。”

　“不賣，也不租”

　“要不我租吧，我總覺得不放心”她邪惡地看向她“省得搬東西了”

　“再說吧”恭喜不敢想象，那個小女孩隻身一人住在那的樣子，沒人照顧，清閑自由，或許她會豐富那裡，更像一個家的模樣，或許每天自己都要找很多荒唐的理由，去見她，不去見她

　“再見”打開車門，冷空氣見風使舵地鑽進車裡，企圖讓大家冷靜，企圖讓大家更清醒

　“嗯”恭喜推動手刹，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不去看她，隻得在車裡遠離她的時候，借著後視鏡頻頻回望。

　“師傅，跟上前面那輛黑色皮卡”五月剛進了小門，又跑了出來，攔下一輛出租車，跟在她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