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陸錚酒後駕車回來，她燃起一股無名火來到他的跟前“我跟你介紹一下，我在裡面認識的大哥。。”他將胳膊搭在她的肩膀“叫三哥”

　恭喜看著陸錚，她突然倍感陌生，曾經那個潑皮深情的男人，如今也會口口聲聲服服帖帖喊一個人大哥

　“三哥，你看，我媳婦是不是長得漂亮？”捏著她的臉頰，陸錚心有不甘說道“我就說我沒吹牛吧！”

　“啊，好眼光好眼光”三哥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和他剛出來的時候一樣，都帶著一股長期被束縛，又心存不甘的監獄味，聽他的肯定，恭喜送一雙陰冷的眼睛

　“你喝多了！”

　“三哥才出來，我不得給他接接風嗎？我跟你說，恭喜，三哥被判了十一年，你知道怎麽進去的嗎？”她沒說話“因為打架，跟我一樣，因為女人打架，不過他比我強，他為了自己的老婆。。”

　“三哥？”恭喜勉為其難的喊了他一句

　“弟妹”

　“陸錚在裡面多虧您照顧了，他剛從內蒙回來，時間太匆忙我沒能見到您，哪天有時間，請您喝酒，我親自謝您！”

　“啊，弟妹你這就見外了。。”

　“您看時間也不早了，我，給您叫個車送您回去吧？”

　“啊，不用，我打個車就行”

　“那，陸錚，回去吧！”

　那是一個晴冷天氣後的夜晚，月黑風高，恭喜想起一個人，她的心臟就像被挖空了一樣，冷風吹進空洞，暢快又沉淪。

　“恭喜”剛進門，陸錚就抱住了她“對不起，昨天不該跟你發脾氣，我知道，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喝這麽多酒還開車，陸錚你活膩了是嗎？”

　“是啊！想著被抓，關上一兩年，你不就又自由了嗎？”

　“你說什麽呢？”恭喜推開他，失去重心，他倒在床上

　“恭喜，我已經回來多久了？你，想過我嗎？”這個問題讓人難以作答，恭喜轉身把保溫杯遞到他的跟前

　“我說過，給我時間”陸錚狠狠將保溫杯摔在了地上，恭喜緊繃著神經，看那一地狼藉

　“時間，時間，恭喜，已經六年又過兩個多月了”她紅著眼眶，把那個小姑娘親手挑選的杯子撿起，關於兩個人的一切，能看得見摸得到的越來越少“你爸，你哥，故意把我支到內蒙，不就是想成全你不跟我睡覺嗎？”

　“陸錚”恭喜站起身“我說了，讓你去內蒙，是想要把明年那裡的工程讓你盯下來，如果非得說有私心的話，也是他們不想看我這麽奔波”

　“那還不是我的錯？你和那個女孩在我回來之前不奔波嗎？怎麽我回來就成了辛苦了呢》？”

　“你聽我說，現在太晚了，驍遠和。。”

　“怕被他們知道？知道你恭喜，愛上了一個女人，知道我他媽一個堂堂大老爺們，被形婚了？”陸錚的話清晰刺骨，恭喜無話可說“恭喜，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我他媽的從監獄裡出來了，但我又下地獄了，孩子不親近我，事業無起色，老婆心有所屬，還他媽的是個娘們。。”

　“陸錚。。”

　“我說她是個娘們你不開心了？呵呵。。”

　“對不起，是我做得不好！驍遠上學不適應，有時候鬧脾氣很正常，那不是針對你。還有工作，如果你不想去內蒙了，我可以跟我哥說”

　“連你都覺得我沒用是吧？這話還得勞駕老婆大人去和大舅哥說。。”

　“你夠了沒有？”

　“夠了。。。”

　陸錚撿起外套，丟下冷冷的兩個字轉身離開，恭喜看著他沒有開車，也就沒跟過去，再看門口，驍遠靜靜地看著自己

　“驍遠。。”

　“媽媽，你和爸爸又吵架了？”

　“沒有，爸爸喝酒了，媽媽剛才批評他來著。。”摸著他的小腦袋，她的心就像狠狠被輾軋過一樣，自己也曾經這樣被無數次的吵醒過“吵醒你了？”

　“媽媽，要不我們回姥爺家吧！”

　“想姥爺了？”

　“爸爸回來兩天都在喝酒，和媽媽吵，回姥爺家，他就不敢欺負媽媽了”

　“呵呵，那不是欺負？”

　“那看不到，不就不吵了嗎？”

　“驍遠，爸爸呢剛回來，可能不太適應，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價值，發脾氣情有可原，你是他的孩子，你可不能嫌棄他！”

　驍遠送來一個軟軟的擁抱，奶香味的兒童霜，輕柔細膩的溫度，好像那個小姑娘！

　“您好，驍遠媽媽，我是張老師”

　“哦，您好張老師，有什麽事嗎？”陸錚一夜未歸，她送完驍遠便回到店裡失眠

　“是這樣的，驍遠剛剛摔了一下，您看您有時間，來一趟學校！”恭喜的困意全無，一面問著老師驍遠的情況，一面提鞋下樓駕車離開

　“幹嘛去喜姐？”

　“額，一會有人來紋身，幫我推到明天”

　“哦”胖劉答應著“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那個，驍遠摔了一下，我去學校看看”

　“那個，嚴重嗎？”

　“還不知道，我走了？”

　“誒，喜姐？”

　“嗯？”

　“錚哥知道嗎？”恭喜楞了一下，多年的獨當一面，這個場合她居然想不起來他的存在

　“知道”

　“嗯，那有事，隨時叫我們”

　“嗯”

　胖劉提醒得對，他是驍遠的爸爸，這樣的場合，他應該在場。

　“喂”

　“說”

　“你在哪？”

　“額，酒店”

　“那個，去學校一趟吧，驍遠摔著了？”

　“啊？”可以想得到，那個男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嚴不嚴重？”

　“應該沒事，我先去，一會學校見”

　“嗯”

　應恭老爺子的猜測，陸錚回來之後便和恭喜爆發了一場戰爭，他堅信自己被調到內蒙是另有原因，不管恭喜怎麽解釋都於事無補，後來他把脾氣延續到驍遠的身上，生活就是一場苟且，私心越重的人越難快樂，明明已經冰釋前嫌，卻敗給了一地狼藉。

　“怎麽樣？”陸錚滿身酒氣的來到學校，看見驍遠鼻青臉腫的樣子，他一下就濕了眼“怎麽摔得？”

　“啊，是這樣驍遠爸爸”張老師企圖解釋

　“你是他們班主任。。”陸錚自身攜帶的凶惡，嚇壞了那個年輕的老師

　“陸錚..”

　“你怎麽看得孩子？孩子上學才兩節課的時間，就成了這個樣子？”

　“陸錚，驍遠是上體育課跑太快摔的，和張老師沒關系？”

　“那就是體育老師，他在哪？”

　“驍遠爸爸，您冷靜一點，這件事的確是意外，我們剛才也看了監控。。”

　“意外？意外就代表這你們學校沒有責任對吧？意外，就是活該我們倒霉。。”

　“陸錚，意外就是意外，老師也不想的，你跟我帶驍遠去醫院看看”她拽起他的胳膊，卻被陸錚掙脫了

　“話裡話外合著我不講理了是吧？你恭喜講理，你們整個恭家都講理”陸錚話裡藏刀，讓恭喜傷個不輕

　“那個，驍遠媽媽，您看要不這樣，你們先帶驍遠去醫院檢查一下，然後費用，我和學校說一聲。。”

　“不用了張老師，不小心就是不小心，沒人推他我就放心了”恭喜蹲下身，看著那個小可憐的一臉驚恐“驍遠，以後小心哦，得注意安全知道嗎？”

　“嗯”

　“跟張老師說再見吧！我們帶你去醫院看看”

　“嗯”

　“麻煩您了張老師，也幫我跟校醫老師道個謝”驍遠被摔以後，體育老師第一時間通知了班主任，也做了最及時的消毒。

　“額，別這麽說，都是應該的”

　“那個，能不能麻煩您件事？”恭喜一如既往的理智著，面對女孩子的女孩子，有點絕望，有點溫柔，陸錚淡淡地笑了

　“啊，您說！”

　“跟您請幾天假，現在天這麽冷，我怕他的傷口凍了，丟下的功課。。”

　“啊，沒問題，等驍遠來了我給他補”

　“嗯，謝謝您”

　“沒事”

　這個疲憊又充滿驚慌的周五，在醫院奔波了兩個多小時，恭喜拉著驍遠的手，走在他的身後

　“那個，吃什麽？”恭喜沒有問驍遠，反而將關注點帶回到了那個大男人身上

　“老師？護士？”陸錚面無表情的看著討好自己的女人“你知道剛才在學校在醫院，我想到了什麽嗎？”

　恭喜無法面對他的拷問，在小朋友面前，她滿眼絕望

　“呵呵，驍遠，你想吃什麽？爸爸請你”陸錚彎下腰，雖然疼，但好在是個大人，懂得掩飾和敷衍

　“我想回家吃飯”

　“好啊！吃什麽？我跟你奶奶說，讓她給你做。”

　“我想回姥爺那。。”驍遠很小心，陸錚變了臉色

　“和著你姥爺那才是你家對吧？”

　“陸錚，當著孩子。。”

　“行，你們回去吧！我回我們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陸錚孩子氣的掉了頭，他走的空氣裡還有著酒精的氣味。

　這個冬日很純粹，人們都說這是一個漫長的季節，不清晰的太陽讓人貪戀，見到驍遠的模樣，老頭心疼得不成樣子，得知恭喜的做法，他有點認同，也有點不情願。

　“人家老師也不願意那樣，再說了，的確就是自己摔的，賴別人有用嗎？”話雖這樣說，看到頂著紗布的小孩兒，一心一意看著電視，老頭還是難受“行了，您就別跟著難受了，幸好是挫傷，等過段時間我帶他醫院看看，用不用塗點祛疤的？”

　“嗯！”

　“驍遠跟著您兩天吧，省得您看不見怪難熬的”

　“嗯”

　恭喜站起身準備離開，都說虛驚一場之後，人會學著看開，可是這個女人憔悴又狼狽的樣子，在所難逃老頭的雙眼

　“恭喜？”

　“嗯？”

　“你來！”

　恭老爺子囑咐保姆照顧驍遠，他穿起衣服跟她來到了樓下。是啊，沉重的氣氛，換個環境，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抬頭看看灰色的蒼穹，是慰藉著自己，也是認真的歎息。

　“怎麽了？”

　“你也跟著來住幾天吧！陸錚昨天晚上跟你哥說了，內蒙不去了，你哥也同意了”

　“嗯”恭喜點一支煙，回想陸錚說過的話，那該是憋在心裡很久了吧！

　“你叫陸錚回來，我約下他爸媽還有燕子一家，咱們晚上吃個飯”

　“您要幹嘛？”

　“幹嘛？你讓遠遠在這住，他們能願意嗎？陸錚能痛快嗎？”老頭的周到讓她無話可說“我親自跟他們說，我這個惡名遠揚的恭老爺子，說句混蛋話，就是想孫子了，他們不能不給面子吧？”

　她眼角不禁泛紅，這個老頭自嘲地說著玩笑話，從開始人見人躲，到今天的人前風光，他始終躲不開過去的影子，隻怪自己太天真，竟然幻想著陸錚也是個傻子。

　“驍遠”陸主任嚇了一跳，她一副心疼的樣子“哎呦，看看摔得”從爺爺奶奶開始，恭成，大朋，明明，輪著翻的上演同樣的劇情“慶爹”

　“燕子，坐，怎麽就自己來的啊？”

　“哦，一個出差了，一個補課呢”恭喜知道，這樣的人設和場面，姐夫那個本分的男人應該有恐而不及吧！“疼不疼？我跟你說，過兩天結痂了可不許扣啊，要不留疤了”

　“嗯”

　“那什麽，人都到齊了，咱們入座吧”恭成客氣著“來，慶爹慶媽，你們二老做我爸旁邊”

　恭喜看了一眼陸錚，他似乎醒了酒知了錯，一直圓滿著畫面

　“來，今天不是什麽節日”恭成為在座的長輩倒著酒“遠遠呢，大家也看到了，出了點小意外，咱們就借著遠遠的逢凶化吉，破財免災，化乾戈為玉帛”

　“恭成，用錯詞了”恭老爺子提醒，恭成氣不過的點著頭

　“啊，是讓壞事變成好事，咱們一家也聚聚，從陸錚回來到今天，這應該是人最齊的一次了吧！來，舉杯吧！”

　恭成哪裡都好，就是骨子裡會零零散散的掉落一些江湖氣。幾番折騰，驍遠和明明開始窩在沙發裡打王者，姑姑也識趣的來到兩個孩子跟前

　“親家母，今天把你們請來啊，除了大家一起吃頓飯，還有個事，想請你們幫幫忙？”

　“您太客氣了。。”

　“是啊，驍遠前段時間都是您在照顧，說到底，是你們幫了我們忙”

　“哈哈，親家說道我心坎裡了，遠遠啊，我打心裡眼裡喜歡”恭喜瞥了一眼那個老頭，他的熱烈而不誇張“說來慚愧，恭喜和恭成，我都沒這麽親近過”

　“額”恭喜清理著喉嚨，這麽多人在場，說那些就沒勁了

　“呵呵，你看，那個開始提醒我了。。”

　“哈哈”

　“遠遠被摔成這樣，我這個做姥爺的，心疼啊！燕子？”

　“嗯，慶爹？”

　“你是一個教育工作者，一般這種事，你們怎麽處理？”

　“啊！”陸主任斟酌著答案“恭喜處理的方式很好，沒有給學校和老師添麻煩，驍遠呢，也的確是因為不小心才受的傷，要真是追究學校，總歸有監護不周的責任”

　“啊，對，應該是這樣，這要是換以前，恭喜這麽乾，我肯定不同意，但是現在不同過去了，都說知識就是財富，沒錯，但人脈也是啊！陸錚？”

　“啊？爸”

　“你心疼的恭喜也心疼，論起和驍遠相處的時間，她比你長，說起生育養育的感情，她比你深厚，但是她沒有追究老師的責任，可不是你想的那種？”

　那種？恭喜想到了一個人，原來這才是讓他介意的原因。。

　“驍遠沒事，也不是同學之間的追跑打鬧，更不是什麽校園暴力，你追究學校老師的責任，除了把這點醫藥費給報了，今後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可能遠遠運動會都失去了參加的資格，也可能老師會特殊關照，可是你覺得這就是好事了嗎？”

　“您說得對，我當時太衝動了，不應該跟老師發脾氣。。”

　“陸錚，這就是你不對了”陸主任補充道“你姐我也是個老師，在學校發生這種事必不可免，老師也不願意看見這種事的，現在老師家長的關系多緊張啊！”

　“嗯”

　“陸錚也是著急，而且教育孩子和對老師，不都得一個□□臉，一個唱白臉嗎？”恭喜暗中袒護，緩解了那個男人的燃眉之急

　“哈哈”恭老爺子看著她，搖著頭又歎著氣“既然事情發生了，那咱們也不用怪來怪去的，驍遠啊，跟我住兩天，這個星期麻煩兩位親家照顧遠遠了，這也快年底了，過兩天，等遠遠好點，我就回恭成那去了”恭喜玩著打火機，聽他的決定，天囊之別，她慌了神色“驍遠呢，還得麻煩你們二老多照顧”

　“爸”恭喜站起身，恰巧恭成倒酒走在了自己身邊，他輕輕的拽了她一下

　“這多不合適啊？您在這住的好好的。。”

　“是啊。。”

　“沒什麽合適不合適的，不都是一家人嗎？”

　恭喜緊繃著臉，聽大家說著賞心悅目的漂亮話，再看陸錚，他似乎也覺得這個辦法最皆大歡喜

　“恭喜？”恭成端著酒杯看著自己，眼眸中有不甘，有負氣，有心疼“爸舍不得遠遠，以後記得多回家看看他”

　他撞著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然後一口吞下，端起酒杯，恭喜也學他喝了個乾淨，這樣的隱忍，不堪，很好，就是都拜自己所賜。

　那天恭喜沒有陪驍遠，也沒有回到陸錚的身邊，一個人在酒吧喝酒，然後遊蕩在陰冷的石板街上，化了雪的城市潮濕，借著酒意清醒，滿腦袋都在回放有她在的那段時光，她任性的來到這，沒有征兆的闖進自己的世界，從不言悔，隻管沉溺，故意錯開她上班會路過門口的時間，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來到她家的樓下，漆黑的窗口，她在做著什麽樣的夢？

　五月，如果你知道驍遠的事，大概會表現得比我還心疼吧？知道我不好受，所以你也學乖了很多，不惹我，隻哄我開心。空中無月，盡是黑暗，想起親手弄丟了所有與你相關的東西，那一刻就像看到了傷痕累累的驍遠，止不住得疼，卻只能克制。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因我而起的每個人都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