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熟悉的快遞員抱著一個紙箱“快遞”

　“多謝”

　她和獸哥說著話，十月十三日，天氣晴，她應該上班了吧？驍遠不情願上了學，陸錚剛剛和他發了脾氣，這個匆忙的早上，辜負了這片豔陽

　“買的什麽啊？”

　從哪裡來的直覺，她竟然想到了她，果然，熟悉的手機號碼

　“五月的？”

　獸哥也發現了，恭喜抱著心酸上了樓，是不是誰對你施了法術，將你打包給我？她親手劃開胸膛，對著自己鮮活的心臟狠狠地捏上一把，那不是疼，是撫慰！

　“呵呵”她抹掉那絲倔強“你到底用了幾個人的護照，才能買回來這麽多煙？”

　一個實木的巨蜥煙灰缸，一個粉色的大貝殼，一個裝著粉紅沙灘的漂流瓶，一堆經她鑒定後給驍遠的美味，這是第一次，她頂著晴天落淚無聲，打開那個抽屜，將禮物妥善存放，那個打火機安靜躺在裡面，她猜得對，和她有關的一切最後只能躺在黑暗

　“媽”

　“恭喜，陸錚回來了沒有啊？”恭喜一聲歎息，這個老太太不會昨天才回的家吧？

　“嗯”

　“那他也不想著回來看看我，這個姑爺兒不眼明心亮啊？”

　“回家您也得在啊？”

　“這不是回來了嗎？”

　“嗯知道了”

　“我走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麽？”

　“嗯”

　“你別老嗯嗯的，我知道，你現在跟他們走的近，沒時間看我也很正常”

　“您能不能好好說話？”

　“行，好好說話，那說好了，晚上，吃涮肉，你買點菜回來，還有。。”

　“還有羊肉，毛肚，涮料，涮菜”

　“啊，對對對”

　“行，還要點別的不？”

　“別的？你看著來吧。。”

　掛斷電話，她冷笑了一聲，生活總是這麽搞笑，剛剛還深陷對一個女孩的想念，熱淚盈眶，此時又不得不冷嘲熱諷自己的生活，像個笑話。在所有人的眼裡，媽媽才是受害者，是！也不是！當初是她選擇這般的生活，主動離場的也是她，老頭帶走了恭成，把自己留給了這個身心俱傷的女人，劃清界限，財產分割，在她眼裡，自己才是他留下的硬傷和罪孽，沒有探視，沒有撫養費，舉步維艱，也真是為難了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

　“我去看看買點什麽？你帶驍遠在這玩會？”恭喜製造著條件

　“行，那個？”

　“嗯？”

　“是不是應該買點什麽啊？我，擔心她說我。。”

　“呵呵，你還知道害怕呢？”恭喜逼近，壞壞問道

　“你媽是誰啊？恭成都怕，我能不怕嗎？三言兩語就把我罵了，搞得好我聽出來了，還不了嘴，搞不好我都聽不出來，還傻樂百呵地聽著呢！”

　“呵呵，那我看著來”

　“嗯”

　恭喜推著車買了不少的東西，她一面感慨著陸錚的小心，一面又無奈即將面臨的尷尬，超市裡的低溫區，臨促叫賣著新上市青檸味道的酸奶，一個大媽在和鄰居說著兒媳婦的閑話，看上去也就兩三歲的孩子，抱著手機在看哪吒，下一個轉角，遇上那個熟悉的姑娘

　“額”

　她和她一樣，應該準備要吃火鍋的吧？那提百威是買給誰的？

　“買點東西？”還是那個小姑娘最先說了話，淺灰色帽衫是一起買的，戒指還在她的手上，好像所有的變了，唯獨她

　“嗯，一個人？”她總是這樣，一開口就叫她一臉的慌忙

　“哦，磊磊，我們打算一會吃火鍋”

　她認真解釋著，世間最美好的詞語裡面，除了失而復得，虛驚一場之外，還應該多個美妙的字眼，不期而遇，一見如故。。

　“嗯”

　恭喜點著頭，她還是喜歡黑色，所以熟悉的顏色看不出是哪一件？挽起胳膊露出美麗的圖案，手掌的青筋與溫度，她似乎都了如指掌，就算家有喜事，卻還是一臉冷淡，他回來了，他們沒有一起逛超市，她沒有多一點不一樣的感覺，拿起那提百威，她挑起眉頭，好像所有的都變了，唯獨她倆

　“武老師開始喝酒了嗎？”

　“嗯？哦，不是，不是”她擺手解釋“也是磊磊”

　她點著頭，此時那首秋釀染起，應時應景，唱著愛情無常，歌著悲歡遺憾

　“額，煙收到了嗎？”

　她好像在偷看，灑了一地取名叫做緊張的贓物

　“嗯”恭喜點頭“怎麽樣？哪裡還行吧？”

　“嗯，特別美”說到和美麗相關的東西，她一如既往的溢於言表“想不到這個世界上，真有粉紅色的沙灘！你知道嗎？我在我姥爺家住的時候，是見過蝙蝠的，但是那裡的蝙蝠就像恐怖電影裡演的那樣，特別特別大，就像肥胖的老鼠插上了翅膀”

　她形容得很恰當，恭喜歪起嘴巴，還是那麽燦爛，那麽特別

　“還有，那裡的好吃的，簡直就是為我這個胃設計的，特別好吃，油炸冰激凌球，那幾天我幾乎天天吃，還有湯，對了，還有咖喱蟹，還有。。。”

　她越說越興奮，好像忘記了前不久的事

　“呵呵”

　她尷尬笑了一下

　“還有烤魚”

　“呵呵”恰似身臨其境的女人幸福地笑了笑

　“總之很好吃”不知不覺，兩個人漸漸推車前行

　“記得好像囑咐過武老師”

　“嗯？”

　“不能貪涼”

　舊日溫暖灼傷了她的眼眶，也一氣呵成掀開那還在化膿的傷

　“額，驍遠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他爸爸帶他下面玩遊戲”

　“哦”五月的手握緊了購物車，她聽得見她的歎息，鮮紅的瓦解，一片一片的飄落

　“五月。。。”磊磊抱著一個大西瓜跑了過來“選好沒有？”第一次見恭喜，她和五月保持著距離，但同步的尷尬，磊磊不自然地問道“朋友啊？”

　“嗯”她也應聲“恭喜？”她支支吾吾說著她的名字“這是磊磊”

　“哦，你好”磊磊很熱情，是標準萌妹子的那種，大大的圓形眼鏡，空氣感的劉海，一件黑色綢製的襯衫，一個名牌包包，但是見到她的紋身，她明顯的退縮了

　“嗯。”恭喜沒她那麽熱情，只是點著頭淡淡應道“你們逛，我走了”

　“誒”五月叫住了她，恭喜回過頭

　“嗯？”

　“晚上，少喝點。。。”她嘴裡蹦出這樣的傻話，恭喜酸了鼻子，磊磊怔了眼眶

　“嗯”

　“這整個一座冰山嗎不是？討厭，把冬天都帶來了”五月望著她的背影，那件衝鋒衣外套從沒見她穿過，大概是新買的吧？他們去逛街了嗎？她還是那麽貪辣，秋天這麽乾，不知道吃多了會上火嗎？磊磊一句抱怨的時間，她就淚流滿面“怎麽了？你這好好的，哭什麽啊？”

　“你剛才說什麽？”

　“嗯？剛才？問你好好的哭什麽？”

　“不是這句”

　“哦，是她把冬天帶來了，還是。。。”

　“你說得對，她把冬天都帶來了”

　五月鼓著嘴巴喃喃自語著，她一面故作笑臉，眼淚一面七零八落的飄灑，磊磊很聰明，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五月，你說你失戀，不會是跟她吧？幫我了了那個事的朋友，也是她？”

　“不是”五月推著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你哭什麽啊？還有，阿姨為什麽不同意你談戀愛呢？之前問你你都不說？還有，你之前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因為她？”

　“你別問了”

　“月月”磊磊拉住了她，偷看四周“你不會是，真的和她在一起吧？所以我沒替你圓了慌，阿姨才知道你們的事，你們不得不分手，所以她，剛才才對我這麽冷淡？”

　“跟你沒關系，她那個人就那樣”五月解釋著，眼睛還是停在她消失的地方

　“什麽就那樣？你這麽說。。。你，你讓我怎麽想？你是在說，我猜得對？是嗎？”

　五月失望前行，該怎麽開口說？恭喜，我討厭你，是真的討厭，我想你，不，我恨你，你臨走前都不回頭看我一眼？都不問我最近好不好？不說我怎麽瘦了這麽多？不說一句關心的話？再見，保重，你什麽都沒留下，你就是一座冰山，你把冬天都帶來了。。。

　那晚恭喜聽話得滴酒未沾，五月卻喝得酩酊大醉，她守口如瓶兩個人的故事，似乎還做著一場長久的打算，不說破彼此的位置，也許哪天還能回到四月的冷雨夜！恭喜，你有沒有聽話？想到他帶著驍遠等你，想到你們一家團圓的圍著火鍋，想到他拉你的手，會親吻你，會佔有你，我都要瘋了，它們就像一個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落在臉上，滾燙，辛辣，嗡嗡作響，七竅出血卻還念念不忘。

　“我真的好想你，在每一個雨季，你選擇遺忘的，是我最不舍的，紙短情長啊，道不進太多漣漪，我的故事都是關於你啊。。。”

　“爸，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接”

　“冬天來了，她把冬天都來了。。”

　看武建國將她背進了單元門口，她嘴裡一直哼唱著紙短情長，還叨擾著冬天來了的酒話，五月，是不是今天讓你不開心，所以你才喝這麽多酒的？

　可是我很開心啊，就像三年前的一天，你沒有征兆的就出現；

　就像在幼兒園小朋友的啼哭中，撞見手忙腳亂的你；

　就像你和獸哥推推搡搡間，不善於偽裝的你，居然變成了我喜歡的模樣；

　冬天到了嗎？還是你的世界已經枯萎褪色，愛還在裡面披著一身白雪，垂死掙扎，等著太陽？

　“月月？哎呀！怎麽喝這麽多啊？”

　“媽媽”五月軟綿綿地倒進她的懷裡“媽媽”

　“哎呀！這是喝了多少啊？”

　“不多，三瓶啤酒，百威，沒什麽勁？”

　“三瓶還不多啊？月月你什麽時候喝過酒啊？”

　“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什麽？”

　“慫人樂”

　“這。。”

　“月月，爸爸扶你回屋，啊，聽話”

　“我不回屋”

　“那，那就客廳待會”爸爸寵溺縱容道

　“我要喝蜂蜜水”

　“媽媽這就去弄”

　“五月牌的”

　“啊？”

　“五月牌的蜂蜜水”她癱坐在沙發裡“她說過，不能用開水！”

　“誰說過？”她的含糊其辭，爸爸未曾心領神會，倒是媽媽，猜出了幾分

　“秘密！呵呵，不告訴你！”

　“還能有誰？”媽媽悶聲提醒，倆個人看著五月，無奈，心疼

　“爸，你說她要是男人該多好啊？”想起那個人五月突然就放聲大哭“她怎麽就不是男人呢？”

　“月月..”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那樣的女婿你們肯定會喜歡吧？你們都不知道”她突然站起身，打翻了媽媽手裡的蜂蜜水“她對我有多好？她從不像你們倆，說什麽我的明天？什麽為了我好？什麽世俗眼光。。額，說得太多了。。”五月淚眼模糊地揉著發

　“月月，你說什麽胡話呢？”

　“是啊！爸爸媽媽跟你講道理，都是為了你好啊！”

　“為了我好？你們限制我還迷惑我，你們驕縱我卻還製約我，這就是為我好？”

　“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她從不像你，爸！憑一個人開什麽車，住什麽房，穿什麽衣服，身邊有什麽樣的朋友，就去品頭論足，定位一個人的身份。。”

　“月月，你不能這麽評價你爸爸的”

　“還有你，媽！打著為我好的旗號，連我吃鴨舌你都要管，我十八歲就有了車本，我爸要給我買車，您呢？總也不放心讓我開。我不就是差點追尾嗎？明珠媽媽讓我多照顧明珠，媽媽你總抱怨她市儈，卻拿不出一點像樣的方法？你們倆總口口聲聲說支持我，卻背地裡找陸主任剝削我的夢想，要不是聽孫老師說，我還一直蒙在鼓裡，覺得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哪有你們這樣的？”

　“月月！”

　“她都不吃鴨舌的，每次路過哪怕停車再麻煩，她都會給我買！”

　“裡面添加劑。。”

　“對，添加劑，就是添加劑，我不知道嗎？她不知道嗎？”她一頭的凌亂，一臉的悲傷“可是我不是天天吃的啊..”

　“月月，爸爸媽媽以後不說那些了好不好？不就是鴨舌嗎？我們也可以給你買的！”

　“呵呵”五月狼狽笑了一下“還有開車，你們不知道吧？我現在開車可厲害了，去杭州的時候，我能在高速上跑到一百二，去地庫，我不剮蹭了，你們知道怎麽回事嗎？”爸爸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曾經那個乖乖女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她鼓勵我，相信我，剛買的車子就讓我開，側方停車我停不好，我鬧情緒她都不發脾氣，網上搜視頻給我看，帶我去駕校練習找信心，還有，因為看到李黎開咱們家車那麽氣勢，那麽理所當然，她居然氣不過要買車給我”五月越說越傷心“你們擔心的那些她不擔心嗎？還有明珠，她和您一樣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可是她會討我開心，告訴我這才是正常人的常態，帶我吃涮肉，假裝是那些人的肉...”

　“你這說的什麽和什麽啊？怎麽還涮人肉了呢？”

　“還有，你們倆的事，你們都不知道，我知道真相的那天，有多傷心？可她從沒說過你們一句不好的話，她要我不去揭發爸爸的事，她要我保全媽媽你的自尊和面子，她要我不去做那個逼你們離婚的人，還有你，爸”五月指著武建國“你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呢？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對愛情對婚姻，有多失望？”

　“月月。。”

　“還有你們找陸主任的事，從沒和我商量過”

　“是不是她告訴你的？”

　“我多想她知道啊！讓我能像以前一樣，得到一些她的安慰，可是，不可能了。。”

　“月月，這個爸爸沒跟你說，我們是聽說你被欺負了，所以才。。”

　“所以才讓我當一輩子的配班還是保育員？是不是你們的五月特別名貴，受不得一點風霜？我被欺負的時候你們保護不了我，你們就沒想過，為什麽我會被欺負？是因為那些人壞？還是因為我本身就好欺負呢？我被欺負之後，為什麽選擇不告訴你們？我怕你們拿結果鎮壓我，說什麽你看當初要是聽爸爸的話，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我怕你們勸我放棄，說什麽事多錢少。。你們呢？事情過了那麽久，你們居然在我對幼師這個行業唯一的一個傷疤上，又狠狠捅上一刀，為什麽你們不像她教我人要學著強大？”

　“月月。。”

　“你們之前打探我是不是十一和她去的？我告訴你們，我希望是，嗚嗚。。”

　“五月”

　“我希望是你們想得那樣，就算你們罵我賤罵我傻，就算你們說我是變態，精神病，我也認了，你們從來不是我，又怎麽知道，生和活裡，我早就死了，還怕你們怎麽說怎麽想？”

　“你胡說什麽啊？月月，你不能這麽作踐自己啊！你讓媽媽怎麽辦？”

　“月月，爸爸知道你不好受！”

　“你們不知道，你們要是知道的話，幹嘛逼我喝下孟婆湯。。”

　媽媽再也聽不得一句生死的重話，她痛哭著乞求，希望五月不做傻事不說傻話，吞下那杯青澀的蜂蜜水，她一頭倒進夢鄉，夢裡的她還是喜歡穿她的衣裳，在情不自已時會輕抓她的頭髮，她喜歡喝她買的茶，她和她去了科莫多島，所有一個人的照片裡都有她，有她在，潛水，海上摩托，所有驚險刺激的項目都變得好玩並值得紀念，就算在機場大廳裡枯燥地等待，有她也變得有意義，和她聽一樣的音樂，和她穿同一個尺碼的衣服，和她踩著粉色的沙灘，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