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嗯？爸”

　“武老師的事，我聽你哥說了”恭老爺子走進房間，恭喜在驍遠的房間裡整理著衣服，她總是一副沉默的樣子，只是此時，她讓他說不出的擔心“楊國慶的事我知道，他兒子拿了施工方兩百萬的回扣，甲方咬著這事不放，遲遲不肯結款，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想討價還價罷了，難就難在，楊國慶家的那個敗家子，拿了人家的錢，正所謂無功不受祿，甲方懷疑偷工減料也是正常”

　“那小子有毛病，拿錢去做高息，結果賠得一分不剩”

　“哈哈”老頭拿走她叼在嘴裡的煙“在孩子房間抽什麽煙？”恭喜無話可說“你以為楊國慶只知道甲方找借口不結帳，卻不知道他兒子背著他都幹了什麽啊？”

　“這事我也想過，可是他為什麽要表現的不知道呢？”

　“知道又能怎麽樣？打他一頓，有用嗎？宣揚出去，對自己有什麽好處，不爭氣的兒子，為了這麽點蠅頭小利，就把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他以後還怎麽在建築業混？”恭喜豁然開朗“楊建國那家夥，這一年都不順，他是在坐等時機啊！甲方不結尾款沒問題，他們是要如期交房的，對方可不管你因為什麽樣的理由延遲，要是真的爆出偷工減料，甲方比他還著急呢！其實偷工減料了嗎？未準，但完全都按照競標上的來了嗎？也未準，質檢沒問題，大家比的是耐心，看誰先沉不住氣”

　“沒想到楊晨最先亂了”

　“是你先亂了”恭喜看著那個老頭，他無奈坐在床上“你只是聽你哥說了這件事，就暴露在楊晨面前，他自然害怕，你說作為交換條件，要他保密你和武老師的事，這事做得不漂亮啊？”

　“爸”恭喜難為情地喊著他“這事，是不是做錯了？”恭老爺子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也學會了柔軟的看待人生？

　“恭喜啊！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樣的話，都有點不認識你了！”她沒反駁，就只是自顧自的煩惱“結果對，就是兜圈子啦！”

　“什麽意思？”

　“想擺平這件事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如甲方的願，拿錢消災，但弊端是，對方正好捏了他們的把柄，所以這樣的費力不討好的事，楊國慶不會乾的”

　“第二個是找關系，給甲方施壓”

　“沒錯，他們最近頻繁約我，應該就是為了這件事”

　“那我這樣，豈不是正好合他們的意”恭喜緊繃著神經，後悔，自責

　“未做之事可憾，已行之舉勿悔，恭喜，相比找關系施壓甲方，還有更好的方式，當然也更不漂亮”

　“什麽？”

　“你就直接說，如果被第二個人知道，你就找人卸了他的腿”

　“呵呵”恭喜破涕為笑，這個老頭的江湖氣息依舊，只是多了些幽默的味道

　“呵呵，你太緊張了”

　“五月是被我拖進來的，我不能讓別人知道”

　“陸錚不到一個月就回來了。。”恭喜玩著打火機，她知道他的意思，早晚都分手，又何苦在乎這一天還是一個月？可是想到這，她就忍不住地舍不得起來，這個想法最簡單，可也最狼狽“恭喜”

　“嗯？”

　“我想知道，你的打算，國慶節後，你準備給驍遠一個圓滿的家庭，給武老師一片天高海闊，還是破釜沉舟，。。”

　“您沒有怪過我嗎？”

　“怪你什麽？”

　“我媽說我變態，連我哥看我都覺得不正常。。”

　“哈哈，哎呀！這個世界最沒資格怪你的人就是我啊！”聽他的懺悔，她難過得不去看他，只看玻璃櫥窗裡奢侈的模型和寵愛“都說你哥像我，但骨子裡面最像的，還得說你，就連喜歡女孩子的眼光都一樣！”

　“呵呵”

　“所以我知道，現在的恭喜，她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罪孽”

　“別這麽說！”恭喜擦著就要低落的眼淚，看了一眼那個老頭含淚的模樣，像是看開了，釋懷了

　“恭喜，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呢，其實都是廢話，你自己想明白，如果打算趁早了斷這本身就不長久的感情，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再找人好好教訓一個那小子；如果想不好，還在猶豫，那就別難為自己，晚上跟我還有你哥，賞楊國慶一個臉，跟他吃頓飯”

　那個老頭一臉平靜地喝著茶，說起陌生的安全感，只有自己才能給自己的安全感，在他身上永遠體會不到的安全感，此時居然如此強烈、、

　“您覺得我該怎麽做？”他很意外，她從不這樣

　“你都這樣矛盾了，還需要我教你嗎？”老頭投來默契的笑容，恭喜也隨之一笑“走，陪我喝杯茶”

　她聽話來到實木茶藝前，看老頭手法嫻熟的展示茶藝，他還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喜歡穿寬松花俏又暗黑的衣服，喜歡帶一些翡翠之類的配飾，喜歡玩木質的把件，喜歡溫柔清新的女孩子。想到年輕的時候他做的荒唐事，騎車帶自己摔過溝裡，別過車軲轆裡，帶著上初中的恭成去夜總會的是他，承諾自己有額錢去吃麥當勞的也是他，耍過酒瘋，做過正經人，女人，男人追家裡要債也是常有，以為離婚之後就逃脫了他的惡名，沒想到接踵而至是他真的做到了不聞不問，直到在酒桌上碰到未成年的自己，他都沒說一句自己是他女兒的話。。

　想到這裡，恭喜不禁笑了，恐怕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他都忘了吧！

　“你記得你十七歲那年，在酒桌上碰到你的那次嗎？尷尬得我呀”他居然記得那年自己才十七歲，恭喜故作輕松，端起茶杯，輕飄飄得說著當然記得“那天出了飯店門口我就開始哭”說到這她總握槍的手居然開始顫抖“他們都以為我喝多了，嗨”

　“呵呵”

　“聽說你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聽說你做的第一份工作是服務員，聽說你幹了幾天就不幹了，聽說你不堪一個。。。”

　“爸”她及時叫停“事情過了這麽久，別說了”

　“為什麽不說？不說就當作沒發生嗎？他不長眼調戲你，你拿酒瓶敲了他的腦袋，這事就跟一根刺扎進我心裡”

　“爸”

　“因為這件事我他媽的常乾”

　兩個人不說話，隱約可以聽得到驍遠房間傳來時間在走的聲音

　“以為你得說這事我乾得漂亮”好不容易，她找出一個不尷尬也不慌忙的理由，打亂那片沉重

　“呵呵”恭老爺子手指著她，她恰到好處的圓滑和轉彎“那人我見一次打一次，他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聽自己從不知道的片段和疼惜，恭喜沒出息的紅了眼睛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對外說，我只有恭成一個兒子，我這個失敗的父親，一無所有，想不出用什麽樣的方式去保護你，你和恭成不一樣，他是男人，你不是，他可以保護自己，但你不行”

　這個任性的女人她從不允許自己眼淚滑落，因為在她的世界，眼淚是最沒出息最軟弱的結晶，只能讓別人看個熱鬧，得個取笑，就連現在也是如此，在他的面前，她還是學不會

　“恭喜？”

　“嗯？”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獲得你的原諒，錯了就是錯了，歷史改不了，爸爸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你和武老師之間，就像曾經的你我，當然，這沒法相提並論”

　“什麽意思？”

　“我當初自以為是的以為不承認你的存在，就能減少一些因我而來的麻煩，卻忽略了你，一生都抹不掉的陰影，甚至你現在的一切，永遠都轉變不了的一切，都因為有個不幸的童年和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您別這麽說”

　“那回過頭去想你和武老師呢？你是不是也像我自作主張了一點？你不想她因為你，被人知道喜歡女孩子的事實，坐實同性戀的罵名，你從心裡不喜歡自己的角色，所以你懼怕自己喜歡的人，也被自己在乎的家人罵做變態，她之前二十多年有多幸福，那一刻就會得到上千倍的失望與不理解，我說得對嗎？”恭喜沒說話，恭老爺子遞上一支煙，她接了過來“我不懂愛情，關於年輕時候的事，除了委屈了你，我依舊不覺得後悔，但你們倆呢？明知這是一段不長久的關系，甚至在得知你有家有孩子的基礎上，去發展一段備受質疑的感情！恭喜，除了愛情本身解釋不了的欲望之外，你是不是還像我，自以為是的打著如意算盤？”這話說得不好聽，恭老爺子也沒有掂量著用詞“你想最後她依舊冰清玉潔，甚至她略有所獲，不懷疑你對她的感情，但如果你真的考慮到了她的未來，又怎麽能允許自己用這樣的身份出現然後又消失？那丫頭不是你啊，她可能在你之前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經歷，甚至她對愛情對生活充滿了幻想，她是父母眼裡的公主，沒有經歷過你曾經經歷的萬分之一，失戀可以，可是她所處的身份，是不是超越了她喜歡女人這件不光明磊落的事？”

　“您說得對，她至今都釋懷不了自己的身份！”

　“你想時間一到，大家就好聚好散，只要這件事不被別人知道，你就沒這麽大的罪惡感？所以當楊晨知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第一個反應就是找他的軟肋，彼此製約，而不是想更簡單的辦法”

　“我也不知道，當初怎麽就和她在一起了，不因為酒，不因為寂寞，您說得那些我都考慮過，甚至最後我都拿不出像樣的理由，去阻攔想和她在一起的衝動，我從沒這樣期盼過得到一個東西，包括您應該給予的那些，從沒有過。分手之後她會傷心，至於那是個什麽樣子，我最初可以想得到，但現在都不敢想，我很自私，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我很愛她，甚至想過。。”如此肉麻的話，她輕松說出口，瘋狂的想法，她深知罪孽深重所以選擇閉了嘴，可是眼睛裡的沉重卻經不住一點風吹草動，可能會淚流成河，可能會從此長眠“您覺得陸錚回來，我就能收心和以前一樣嗎？我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想到她，就比當初在酒桌上看到您還不自在，難以釋懷”

　她終於承認過去的傷害，也終於承認愛一個人，她失控了！

　兩個人不說話，隱約可以聽得到驍遠房間傳來時間在走的聲音

　“但不得不承認，你眼光還不錯”

　好不容易，他找出一個不尷尬也不慌忙的理由打亂那片沉重，恭喜搖頭笑著他的圓滑和轉彎

　“就是便宜楊國慶了”

　“晚上有事，早點睡”

　“哦”

　“明天帶你吃好吃的”

　“嗯”

　“喜歡你”換個方式說抱歉，五月笑迷了眼睛

　“嗯嗯”越來越幸福的回應，恭喜歪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