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在桌邊衝了包板藍根, 一口氣灌了,拿了桌上的手機看一眼時間, 已經晚上十點,林遷西應該早到家了。
之前夠浪的,喝了他的水,回來想到顧陽,還是得預防一下。
宗城翻了翻手機,回房的時候走到隔壁,輕輕推門朝裡看了一眼, 顧陽側著身, 抱著自己的枕頭,已經睡著了。
本來就是一人住的小公寓,以前顧陽偶爾來兩次,他就自己打地鋪, 把床讓出來, 這一間小房間是最近才收拾出來, 擺了張床,給顧陽做了房間。
他關上門,走回自己房間, 一邊低頭,又翻了翻手機,點開微信。
“乖仔”微信裡的背景還是他特地放進去的那張照片,他和林遷西的合影。
宗城隨手點了個微笑表情過去。
--睡了?
林遷西秒回。
--睡個毛!我在按你做的計劃好好學習備考!
宗城嘴邊露了絲笑, 從他打來的字裡都想象的出他現在的樣子, 痞裡痞氣,吊兒郎當。
--我走那麽快就是讓你快點兒回去養病,還不睡幹什麽, 滾去睡。
林遷西發了一串省略號過來。
--我精力好,就想學習。
宗城坐到床上,把台燈擰亮,自己也拿了本題冊,手上還在打字嗆他。
--你的精力不是用來吃醋了嗎?
“嗖”一聲,林遷西直接發了句語音過來,宗城點開,怕吵到顧陽,放到耳邊聽。
他的聲音一下鑽進耳朵裡來:“操,誰說我吃醋了,我是那種人嗎?”
宗城非常簡單乾脆地回了句:“哦,不是吃醋,那就是真傻了。”
林遷西可能是被這巨冷淡的語調給擊敗了,直接又發過來一串省略號。
下面接一條語音:“我操,你……”
後面沒說完,他自己掐斷了。
宗城按著語音回過去:“操誰?”
隔了三四秒,林遷西的語音發過來:“你要這麽斷句,那就第21個英文字母。”
宗城嘴裡笑了一聲,真敢啊林痞,等著瞧,一邊按了語音回過去:“滾去養病,不然你就是跪下叫爸爸也不教你了。”
語音提示聲馬上響起來。
林遷西:“睡了,晚安。”
宗城把他語音又聽一遍,想起林遷西之前的模樣,嘴角就又提了起來。
沒想到他會吃醋,如果不是他感冒了,當時在路上就不是勒他一下了,可能會忍不住要親他。
宗城翻開題冊,準備放下手機,退出微信的時候留意到來了三條新的短信,一個鮮紅的數字“3”飄在那裡,又是出自一串沒有保存名字的號碼,笑就瞬間沒了,手指機械地點了幾下。
--我身體不好,需要休養,你都不知道帶顧陽來看看我!你有人性嗎!這種時候都不肯給你老子出錢,你就是想看我死!
--顧陽被你弄到身邊了是吧!你以為你成年了就能擺脫你老子了?畜牲東西,你一輩子都別想擺脫!
--宗城!你有種回我一句!你敢嗎!!!回我啊你!!!
宗城靠上床頭,近乎冷漠地看著那一行一行的字。
顧志強總能在不經意的時候出現,掃掉他的一切興致。
他點了清空,又點開微信,把林遷西最後那句“睡了,晚安”放在耳邊又聽了兩遍,感覺又被拉回來了,才放下手機,又重新翻開題冊。
……
林遷西再走進體育器材室裡的時候,感冒已經好差不多了。他自己身體還是夠好,吃了宗城買的藥,又被他逼著好好睡了一覺,挺有用。
他拿了球杆,剛要擺球,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還以為是宗城,一般沒人敢這麽拍他,一回頭,發現是薑皓,他頓時沒好氣:“幹嘛啊!”
“你幹嘛?”薑皓打量他:“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有事兒就說事兒,碰什麽碰。”林遷西一顆一顆地擺球。
薑皓說:“我看你平時也沒少被宗城碰。”
“……”林遷西停下來看他:“你到底有什麽事兒?”
薑皓指指外面:“那個美女姐姐來了,還帶了個人,說是專程來找你的。”說完他就先出去了。
林遷西看著門口,沒一會兒,季彩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抹著紅唇的臉看到他笑了笑。
“西哥,我昨天說了要帶個朋友來見你的,現在來了。”
林遷西想起來了,她是說過:“真有人要見我?”
“還能騙你嗎,人真是要見你,其實也不算朋友,工作裡認識的,這回特地托我關系來找你,是個台球俱樂部的老板,姓毛。”季彩說著走近兩步,聲音跟著低了點兒:“這個毛老板發掘過很多球星,很少主動出來找人,機會很難得,你好好把握。”
不等林遷西問她什麽機會,季彩已經轉頭朝外面喊了一聲:“毛哥,進來說吧。”
外面走進來個男人,大概三十來歲,穿了一身西裝,其貌不揚,但看著很精明,一進來先四下看了看,打量了這裡面一圈,才看到林遷西身上:“你就是林遷西啊,聽說你現在還沒加入俱樂部,來我的俱樂部吧。”
林遷西抓著球杆,被他的直接弄得愣了兩秒:“你說什麽?”
被叫毛哥的男人掏了支煙塞嘴裡,自顧自點了,開始吞雲吐霧:“你不是比賽挺厲害的嗎?我給你提供教練,訓練資金,只要你加入我的俱樂部,以後打比賽不就有組織了嗎?”
林遷西聽明白了,原來是來挖人的,他看看季彩。
季彩已經主動往外走了:“我先出去,你們談。”
她出了門,那個毛哥也沒走近,就這麽站著,抽他的煙,偶爾看兩眼這小器材室,不大看得上眼的樣子:“你在這種環境裡怎麽練也就這樣了,我看你前面兩次比賽打得不錯,有天賦,才來找你的,你考慮一下吧,可別錯過機會了。”
林遷西覺得他姿態還挺高的,好像來挖他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嘴角扯了一下,拄著杆在台球桌邊一坐:“你大老遠跑過來,肯定也有條件吧,總不可能是白送的。”
毛哥抽兩口煙:“那肯定了,你的事情我打聽過了,既然成績一般,還打算做體育生,那就休學吧,進了我的俱樂部,以後就專職打球了。”
林遷西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意思是不上大學了?”
“上大學?”毛哥上下打量他,煙都不抽了:“你要做體育生不就是因為考大學艱難?上了大學也是要出來賺錢,你現在就能出來打球,還上什麽屁大學。”
“……”林遷西無語了一瞬,突然笑了聲:“要不然你再重新去打聽一下好了,我是要上大學的,而且是好大學,不是去北京,就是去上海。”
毛哥也跟著笑了:“我是真誠跟你談的,你就別拿喬了吧,我給你一年二十萬,比你想那些不切實際的強。”
林遷西最煩的就是這種自說自話不把他的事兒當回事兒的,好像他怎麽都不行一樣,頓時就有點兒冒火了:“你怎麽就知道不切實際?”
毛哥沒太在意,緊接著說:“還有個條件,以後你得離開這兒,畢竟你那些事跡也不好看,聽說還往黑的混過的?怎麽說呢,台球是個高雅運動,貴族玩意兒,跟那些烏七八糟的扯不上關系。你進了俱樂部以後,我們肯定要把你往天才球星那個方向包裝,你打球有天賦,長得又帥,天生就是做球星的料,到時候你就不要跟這小地方的人和事兒有什麽瓜葛了,最好能不回來就不回來,你要真想要學歷,大不了也給你弄一個就行了。”
林遷西臉色有點兒沉:“你意思是我出身太爛了,要跟這兒一刀兩斷才行,連家都不要了,我媽也可以不認了,是嗎?”
毛哥看了看他臉,總算看出他不高興了,笑了笑:“你也別生氣,我說的是直接了點兒,但是談生意不就是得直接,拐彎抹角後續一大堆扯皮事兒,你好好想想,這對你來說真是個好機會,你不是還有場大賽要打嗎?我可以現在就給你安排教練。”
“不用了。”林遷西扔了杆往外走。
毛哥看著他:“什麽意思,沒得談了?”
林遷西沒理他。
季彩在外面等著,看到他出來,想問一句結果,結果他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那位毛老板跟後面出來,季彩問:“你們說什麽了?”
毛哥搖搖頭:“搞不懂這小破地方有什麽值得他留念的,還一心要考大學,真是白費老天爺給他賞飯吃了……”
宗城早上來就沒見到林遷西,一開始以為他是去跑步訓練了,但是訓練時間結束也沒見到他,就覺得不太對勁,看著英語書的時候,偶爾看一眼後門。
薑皓從外面進來說:“林遷西還沒回來啊?”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宗城問。
“你那美女姐姐找他,帶人來的。”薑皓在前面坐下來:“可能還在器材室吧。”
宗城“嗯”一聲,又翻了兩頁英語,站起來,出了後門。
“城兒。”下了教學樓的樓梯,季彩站在樓梯下面,叫了他一聲。
宗城走過去:“你們談完了?”季彩來的時候就跟他提了幾句,今天的事兒他知道個大概。
“談完了。”季彩說:“那個毛老板已經走了,林遷西沒答應,我第一次聽說有人拒絕地這麽乾脆的,他說他要考大學,也不肯離開這兒,談沒一會兒就先走人了。”
宗城擰了一下眉:“你們叫他離開這兒?”
“人家的確提了這個條件,”季彩看有學生經過,往牆邊上站,輕聲說:“林遷西這樣,難道離開這小地方不是對他更好嗎?”
宗城看她一眼:“他現在不能走,要走也是以後跟我一起走。”說完轉身要走。
季彩忽然追了上來,拉了一下他胳膊:“等等,城兒。”
宗城停下。
季彩又馬上松了手,看看左右沒人經過,才說:“我覺得你跟林遷西在一起,已經有點兒陷進去了。”她又看了看四周,好一會兒,小聲說:“別讓你爸知道了。”
宗城沒說話。
“算了,當我多嘴好了。”季彩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多了,轉身走了。
宗城摸了一下褲兜,摸到了煙盒,轉頭朝另一方向走。到了操場外面,轉一圈,沒有看到人,又去另一個方向,課間也就十分鍾,林遷西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最後走到器材室外面,聽到了熟悉的台球撞擊聲,有點兒激烈。他手裡掏出了煙,在門口停了一下,點上了,推門進去。
林遷西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到了器材室裡,正在一個人打球,一邊打球,一邊嘴裡念叨著單詞。
念叨著停頓一下,他站直了,拿了球桌上的水灌了一口,又趴下去繼續。
太投入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宗城已經進來。
宗城嘴裡叼著煙,看著他在那兒打球。他身上一件舊的套頭衛衣,袖口拉到胳膊肘上,每一球推杆出去時,白生生的小臂上都會拉出一道繃緊的肌肉線條。
終於停下來了,他兩條胳膊搭在球桌邊上,雙手橫握住球杆,緊緊的,在那兒喘氣,嘴裡不背單詞了,低低地罵了一句:“媽的……”頭往下垂,快挨著桌面,一口一口地平複呼吸。
“他媽的……”林遷西又罵一句。
沒想到有一天有個人來發掘他了,居然還補著踩他一腳。
他考不上好大學,靠台球吃飯還得跟這兒斷絕關系。他第一次知道打個球還看出身的,是他以前太爛了,還都得藏起來了,他媽、冬子、楊銳,包括宗城,是不是都得裝得沒瓜葛啊,打個球還想要他六親不認嗎……
林遷西說不上來是好笑還是生氣,可能是覺得荒唐,真他媽荒唐。
眼前飄過來一陣煙霧,聞到了煙味,他一下抬了頭,才看到了宗城,就在眼前站著:“我日,你怎麽進來都不出聲兒的。”
宗城叼著煙說:“你躲這兒幹什麽,找你半天?”
“找我?”林遷西站直,揚揚手裡的球杆,“我這不是在正常練球嗎?你又浪什麽?”他指指宗城嘴裡的煙:“小心吳川進來逮你。”
宗城看著他臉,感覺都氣白了,走過來,拿了手裡的球杆:“別打了。”
“幹什麽,我想打球還不行了?”林遷西伸手過來搶,吊兒郎當的。
沒有教練又怎麽樣,要什麽訓練資金,又不是打不了台球。
宗城把球杆在桌上一按,直接撥了一把他肩膀,一條腿伸出來,抵著他在桌沿:“叫你別打了,強什麽?”
林遷西後腰抵上桌邊,擰眉:“操,你怎麽了,也心情不好?”
宗城沉默了一下,也許吧,大概是被季彩的話弄的,嘴裡說:“找你半天,能心情好嗎?”
“我他媽又不是失蹤了。”林遷西靠著球桌,看他臉,忽然笑了:“要是我真沒達到那個跟你一起的目標怎麽辦?”
宗城掀眼:“你再說一遍。”
“……”林遷西盯著他:“幹嘛?”
“這種話別讓我聽到第二遍。”宗城說:“不然我就抽你。”
“操!”林遷西一把扣住他脖子,身體一轉就反壓了他:“抽誰啊你?”
“第21個英文字母。”宗城沒表情地說。
“……”林遷西服了,緩口氣,不強了,看到他嘴裡的煙,抬一下下巴:“還有嗎,給我來根?”
宗城拿了嘴裡的煙,遞到他嘴邊。
林遷西看他一眼,一低頭,湊過來用唇叼住了,抬頭時一臉的痞笑:“挑逗我?”一邊說一邊很輕地抿了抿唇,咬住了煙嘴,都是他咬過的地方。
宗城的眼睛看著他嘴唇。
林遷西突然覺得心口又突突的了,就在和他對視的兩秒間的事兒,叼著煙嘴,居然沒顧上抽,下意識回頭看一眼器材室的門,還好是帶上的。
緊接著臉就被撥了回來,嘴裡的煙被宗城的手抽走了,林遷西的後頸被他手摁了一下,他的嘴唇送了上來。
“操,我感冒才剛好了點兒……”林遷西含糊不清地低聲說。
“嗯。”宗城的聲音也是悶著的。
林遷西故意往他身上重重壓一下:“你‘嗯’是什麽意思啊?”
宗城被他力氣衝地往後一仰,一隻手抓在他腰上,按著他貼到面前,低低說:“就是少廢話,馬上就放過你……”
“……”林遷西的嘴唇被他堵著,不輕不重地揉擦過去,一下一下的,最後兩下像咬一樣,又像叼,就像自己之前咬煙嘴時的模樣,上唇和下唇都麻了。
衛衣被掀了一下,是他腰上的手掀的,往裡面探。
鈴聲響了,宗城被打斷,手抽出來,松開了他:“放過你了。”
林遷西直起腰,在他領口上拽一下,“我放過你的。”他急匆匆地往外走,摸了一下嘴:“馬上要期末考試了,太他媽浪了,我要堅定點兒。”
宗城站直,看著他身影:“對,堅定點兒,你別動搖。”
林遷西在門口回頭看他。
宗城說:“不然我還是會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