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講話終於結束了, 稀稀拉拉的一陣掌聲算是回應。
下面的兩個人還抓著同一隻瓶子,這感覺是挺傻的。宗城嘴邊笑了笑, 低聲說:“病傻了你……”
沒能再往下說,燈光忽然亮了起來,整個廳裡連同坐席裡都一下被照得亮堂,他立即坐正,林遷西也一把拿了礦泉水,轉頭去看前面,喉嚨裡還輕輕乾咳了兩聲。
好像是結果出來了, 前面的英語老師於穎回頭找人:“宗城人呢?”
“去外面等我吧, 這兒挺無聊的。”宗城很低很快地說了一句,起身過去了。
林遷西把身上外套拉了拉,把剩下的水塞書包裡,拎了往後走, 到了廳門口, 又回頭看一眼, 宗城和劉心瑜,還有那幾個剛剛一起比完最後一場的人一起,都走到台上去了。
本來還想看他領獎呢, 忽然又想打噴嚏了,林遷西一隻手捂著鼻子,趕緊扭頭出去。
“西哥,這兒!”剛出廳門就聽見王肖在叫他。
林遷西捏兩下鼻子, 忍了這個噴嚏, 轉頭看見一群人站在大門口那兒,說說笑笑的。
季彩也在,就在跟他們說話, 看到他出來,揮了一下手,笑了笑,沒有像以前那樣過分熱情洋溢地湊上來。
他走過去,也笑笑,先打招呼:“不知道你今天來。”
季彩說:“城兒也不知道,我來了才告訴他,聽說他在這兒參加辯論賽,就來看看。沒什麽難度,他以前類似的比賽隨便參加,就跟玩兒一樣。”
林遷西笑著說:“是嗎?”以前宗城有多牛逼,他只能聽她說了,畢竟也沒參與過。
“城爺百分百拿獎,沒跑的事兒。”王肖叫林遷西:“西哥……哎你怎麽突然多加了件衣服啊,哪兒變出來的這是?”
薑皓過來扯一下那外套,破案似的:“宗城的衣服。”
他衣服太好認了,基本都是冷色的深色的。林遷西揮開他手,往肩膀上扒拉一下書包:“我感冒了,借來穿的。”
“我說呢。”王肖信了,提議說:“一起吃東西去嗎?咱們先找個地方,等城爺拿了獎過來。”
林遷西往廳裡瞄,想等宗城一起,隨口說:“你們先去吧,我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那你快點兒跟上啊。”王肖推推薑皓,先出了大門。
季彩沒走,等他們都出去了,走過來拉他:“顧陽都等著了,我們還是一起去吧,讓城兒自己來就行了。”
她力氣確實大,林遷西被她拉著幾步走到大門外面,她又馬上松了手,眼睛彎著笑了笑,小聲說:“現在好像不該隨便拉你了,不會介意吧?”
林遷西是不習慣,聽了她的話更不習慣,側著身讓開點兒,指指自己塞著的鼻子:“我真感冒了,別傳染你。”
季彩先往前走兩步,跟他拉開了點兒距離,指一下他身上外套:“好啦西哥,我都知道了,難怪以前那樣你都躲著我呢。”
林遷西知道她話裡哪兒叫人不習慣了,原來她都知道了,慢吞吞地走過去:“他告訴你的?”
“是啊,城兒自己說的。”季彩往前走。
林遷西點兩下頭,突然找不到話說了,他跟宗城的事兒還沒人知道,顧陽都不知道,她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就感覺不大自在。
好在沒走多遠就到了地方,王肖在人家店門口朝他們招手:“這兒這兒,別走過了你們,老薛姨媽的店,照顧照顧,城爺弟弟已經到了。”
顧陽扒拉開店門口的塑料擋條,探頭出來,背後的書包都還沒拿下來:“西哥,彩姐,我哥還沒來啊?”
“給他發個位置吧,等會兒就來了。”季彩走過去問:“來這兒還習慣嗎?”
“習慣啊,西哥可照顧我了。”顧陽說著話進去,回頭衝林遷西擠眉弄眼。
“是嗎?這麽開心……”季彩邊說話邊跟他一起進了店裡。
林遷西咧嘴笑笑,跟後面進去,裡頭沒其他人,薛盛在桌子後面坐著,拿著堆竹簽串肉串,孫凱也在旁邊幫忙,薑皓在櫃台那兒拿著水壺倒熱水。
他勾著凳子坐下來,書包在椅背上一搭,拿兩隻一次性手套戴上,也要幫忙。
“幹嘛啊西哥,你不是感冒了嗎?”薛盛拿走他手裡的竹簽:“你別弄了,咱們來吧。”
“嫌我帶病毒啊?”林遷西把手套又摘了,拖了凳子坐遠點兒,朝顧陽那兒看一眼,顧陽正在跟季彩在旁邊那桌坐著說話,一邊拿著手機在點,應該是在給宗城發位置。
他壓低聲說:“我不動手,我出錢吧,這頓算我的,你們那天不是幫忙了嗎?”
是說那天顧陽被欺負的事兒。
孫凱笑:“今天不合適吧西哥,今天是城爺的局,一碼歸一碼,你做東幹嘛,人家裡人都在呢。”
王肖湊過來,借著幫忙,小聲八卦:“真是一家人哎,我剛聽他們說話,城爺弟弟前面一直跟著這漂亮姐姐呢。”
林遷西掃了一眼幾人,忽然凳子又拖遠了點兒,坐得離他們一大截。
薑皓剛好心地過來,要給他遞杯熱水,奇怪地問:“這是幹嘛?”
“不幹嘛,不要老子請算了。”林遷西漫不經心地說。
“你們嘀咕什麽呢?”季彩看過來:“要幫忙嗎?”
“不用。”王肖笑著回:“你難得來一趟,坐著等城爺就行了。”
林遷西忽然看一眼王肖。
王肖扭頭正好看到他眼神,端了薑皓剛倒的水給他送跟前來,借機湊他耳邊:“怎麽了西哥,你怎麽這麽看我啊?怪怪的,我心裡毛了。”
林遷西接了紙杯,低聲說:“我覺得你今天話特別多,真的,太他媽囉嗦了。”
“肯定還是你感冒不舒服鬧的,是不是頭疼啊?那我少說兩句。”王肖回去幫薛盛了,幾人把串好的肉串兒都蘸了作料,拿了烤爐來烤。
孫凱說:“給西哥弄一份沒辣椒面兒的,他感冒呢。”
香味剛冒出來,門口的塑料擋條被掀開,宗城進來了,進來時帶了陣外面的涼風。
頓時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
宗城先看一眼林遷西,又看了看其他人,豎了根手指:“第一。”
“就知道……”林遷西勾了勾唇,半點兒都不意外。
“臥槽,城爺就是吊,沒有懸念。”王肖殷勤地給他拖開凳子,拍兩下:“快坐。”
拖的是旁邊桌的凳子,就在季彩旁邊,臉上還帶著揶揄的笑。做完這事兒,王肖好像又反應過來了,走回林遷西身邊,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意思是不說了,免得又吵他頭疼。
林遷西懶得理他,端著紙杯喝口水,吸一下堵著的鼻子,就當沒看見。
“顧陽,起來挪一下。”宗城忽然走過來說。
林遷西看過去,就見顧陽被叫站了起來,宗城拖著那張桌子往這邊拽過來,和他這兒的桌子拚在了一起。
“人多拚一起就行了,沒必要分桌。”宗城拿了凳子,自然而然放在了離他近的位置,看他一眼,身側的手輕微地招了一下。
林遷西剛才凳子拖開了一大截,又不動聲色地拖回去,挨他旁邊坐了。
孫凱在對面打趣:“還以為城爺你今天不樂意跟咱們擠。”
薑皓在對面看他倆:“你倆這衣服穿的,一個款似的。”
“還好是倆男的坐一起,不然就是情侶裝了。”王肖接話,又馬上拍嘴:“唉操,我又囉嗦了。”
林遷西看看自己身上,忽然覺得是挺像的,又看看宗城,他嘴邊居然還笑了一下。
王肖忽然後知後覺說:“耶?西哥現在居然不嫌我囉嗦了?”
我去你妹的。林遷西拿紙杯擋住嘴,心想該囉嗦的時候不囉嗦,不該多話的時候放炮似的。
王肖嘿嘿笑著回頭招呼:“姐姐也坐過來啊。”
季彩凳子拖近,看了看宗城,跟顧陽坐在了一起:“我認識城兒這麽多年,第一次見他朋友這麽多。”
“你倆認識很多年了?”王肖往桌上送著肉串兒,擋不住八卦的心。
“是啊,他還小我就認識他了,小時候他挺活潑的,還愛惹是生非,不像現在,又酷又冷,不愛搭理人。”季彩笑著說。
“是嗎?”王肖“嘖嘖”兩聲:“想象不出來。”
林遷西端著紙杯喝水,也想象不出來,他只有聽著的份兒。
宗城也就聽著,什麽都沒說,過一會兒,放了幾根串兒在他手邊上,都是不辣的。
林遷西瞄他一眼,拿了根塞嘴裡,邊吃邊聽他童年故事。
季彩也沒說幾句,串兒也沒吃兩根,站了起來:“我得走了,還有個朋友跟我一起來的,不能把人撂那兒不管,你們吃吧。”
顧陽說:“一起吃吧彩姐,不能把你朋友叫來一起嗎?”
“又不熟,人家來了你們也放不開,還是算了。”季彩笑著看林遷西:“西哥,明天帶來給你見見。”
林遷西嚼著肉看她:“見我幹什麽?”
“人家想見你。”季彩說完,拍一下宗城的肩:“我走啦。”
“嗯。”宗城說:“就不送你了,有事兒回頭再說。”
“行了,送什麽啊,叫你別總客氣。”季彩自己走了。
她剛走,幾個人就暴露了八卦本性。
王肖把新烤好的肉串兒摞一堆,推到中間:“城爺,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麽看不上劉心瑜了,原來早有一個了。”
“正點啊城爺,原來你喜歡姐姐型的。”孫凱笑著說:“姐姐好啊,會照顧人,還能幫你照顧弟弟,你倆這算不算是青梅竹馬?”
顧陽看著他們:“你們說我哥跟彩姐啊?”
“對啊,”王肖指宗城:“他倆不是一對嗎?”
顧陽扭頭看宗城:“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麽不知道?”
宗城說:“是啊,什麽時候的事兒,我也不知道。”
“臥槽,不是嗎?”王肖詫異:“看著很像啊。”
林遷西忽然站起來,往後廚走,問薛盛:“店裡不做別的嗎?光吃串兒太他媽幹了,我不舒服。”
薛盛追上來:“沒,我姨媽沒在,後廚沒開,應該換一家的,要不然我給你下碗面?”
林遷西隻好又走回座上:“那算了,我吃點兒就回去了。”
宗城看他一眼,忽然伸手抓著他腰後外套往下一拽。
林遷西一下坐回去,腚都磕痛了,下意識看他。
“西哥別急著走啊,”孫凱把不辣的那些串兒都遞他面前:“咱們還沒打聽完城爺的事兒呢。”
“沒事兒。”宗城抓著林遷西腰後的衣服,一隻腳伸過來,不偏不倚勾住他坐的塑料凳子:“就是認識很多年了,她以前還做過我老師,私底下我當她姐,沒別的,以後少開玩笑,沒意思。”
對面幾雙眼睛都盯著他,可能是這話太嚴肅了。
薑皓第一個舉手:“我什麽都沒說啊,不關我事兒。”
薛盛跟著說:“我也沒說。”
王肖訕笑:“看走眼了,那不說了,再說是豬。”
孫凱附和:“不說了,吃串兒。”
林遷西伸著一隻手到背後,拽一下抓著他的那隻手,瞄著宗城。
他終於松開了,腳還勾著他凳子沒拿開,口氣淡淡地說:“我還要寫一個比賽的總結報告,馬上就要回去了。”
剛好緩和了下氣氛,王肖說:“這麽麻煩啊?”
“嗯。”宗城掏出手機,跟薛盛說:“先把帳結了。”
“不急吧。”薛盛說:“回頭再算。”
“那明天給你。”宗城把面前的串兒吃了,站起來,拍一下顧陽:“回去寫作業了。”
“哦。”顧陽站起來,手裡拿著根沒吃完的串兒,乖巧地跟著他。
“走了。”宗城總算拿開林遷西凳子下面的腳,若有似無地看他一眼,離開了店。
林遷西跟著站起來。
“西哥?”王肖叫他:“你也要走啊?”
“走啊,回去下面吃。”林遷西拿了書包走人。
出了店門,天早黑了,馬路邊上站著兩個人,宗城和顧陽都在前面等著。
“西哥,”顧陽晃著手裡的肉串叫他:“在這兒坐兩站公交回去吧,你不是感冒了嗎?”
他走過去:“行。”
宗城轉頭搭一下顧陽:“你先上。”
顧陽小跑著去了對面,爬上公交車。
宗城在後面跟著,邊走邊掏出盒感冒藥塞到林遷西手裡:“回去吃了。”
林遷西拿出來看了看,是新買的:“比賽完買的?”
“嗯,怕你真病傻了,”宗城從後門上了公交車,回頭低聲說:“好像是傻了。”
“操?”林遷西跟上去:“說誰呢你。”
車上沒幾個人,宗城推了一下顧陽,讓他坐下,自己站著,搭著吊環,一隻手抓在他身側的豎杆上,看他一眼:“說你。”
“……”林遷西沒踹他,因為顧陽在看他倆,一邊還在吃著手裡每吃完的串兒。
“看什麽啊好弟弟?”林遷西問。
“西哥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高興啊?”顧陽看著他:“沒看到你笑呢。”
“沒啊,我這不是感冒了嗎?”林遷西把衣領拉高,擋住嘴,咳了兩聲:“離我遠點兒,別傳染你。”
宗城也拍一下顧陽腦袋:“轉過去,你身體素質不行。”
顧陽無奈地轉過身坐了。
車開了兩站路,停了,已經能看見老樓了。
宗城下車,對顧陽說:“自己回去吧,我去買點兒東西。”
顧陽朝林遷西揮一下手:“我先走啦,西哥。”
“去吧。”林遷西在馬路邊上站著,看他走遠了,回頭問宗城:“你真有總結報告要寫?”
“沒有,也沒東西要買。”
“那你說的跟真的一樣。”
宗城在昏暗的路燈下看著他:“不這麽說怎麽早點走?季彩跟我的關系不是早告訴你了嗎?今天又說一遍,清楚了嗎?”
“……”林遷西說:“哦,特地說這個幹嘛?”
“怕你誤會。”宗城說:“你感冒了,腦子可能也糊塗了。”
“我操?我哪兒糊塗了?”
“問你自己。”宗城轉身往前走。
林遷西跟上去,拽一下他衣領:“少胡扯了,當我傻呢,我知道她喜歡你。”
宗城停下來看他。
林遷西鼻子塞著,聲音有點兒啞,乾咳一聲:“我說季彩,我真傻嗎?她以前對我熱情,我也看得出來,喜歡我是玩笑,她其實喜歡的是你!”
不僅喜歡,還他媽跟他很熟,熟悉的那部分還都是林遷西沒參與過的。別說王肖他們了,林遷西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季彩加他還有顧陽更像是一家人。
說不上來介不介意,就他媽隱約地很煩躁。
“所以我告訴她你跟我的關系了。”宗城突然說。
林遷西一愣:“啊?”他是因為這個說的?
宗城抓著他外套,猛地抓著拉鏈往上一拉,一直拉到蓋住他半張臉,狠狠勒一下他脖子:“說你傻還不信,沒有點兒正牌的自信嗎?”
林遷西被勒地悶了口氣,一把拉下衣領,他已經轉頭往前走了。
他說什麽,正牌?林遷西摁一下胸口,一直盯著他:“我日……”是不是被悶的,又他媽跳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