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哥, 睡了嗎?”王肖不知道什麽時候晃到了車外,敲了敲車窗玻璃。
“困了!”林遷西喊了聲:“我要眯一會兒!”
“困了?”王肖嘀咕著走開了:“剛才不還精神著嗎……”
林遷西又重重提口氣, 再呼出去,終於把那陣躁動平複下去了。
“城爺,西哥打盹兒呢。”王肖在外面轉了圈,看到了洗完手的宗城,發現他坐在山腰邊上,面朝著遠處的小城,嘴裡叼著根煙, 火星在他嘴邊一明一滅, 忍不住問:“幹嘛坐這兒抽煙,這兒有風的啊?”
宗城拿出煙盒,拋給了他:“請你們,我也去眯一會兒。”說完站起來回去了。
王肖莫名其妙, 拿著煙去找薛盛和孫凱了。
林遷西靠車座上閉眼坐著, 聽見車門被拉開了, “嘭”一下帶上,帶入了一陣涼風,還有一陣很淡的煙草味。
他睜開眼, 剛轉頭,懷裡被塞了一罐啤酒,緊接著肩膀就被宗城拽了過去,摟住了。
“乖仔。”
“嗯?”林遷西喉結滾一下, 被他碰到, 就又想起了剛才,只有語調還是痞痞的。
宗城在昏暗裡,嘴唇靠近他耳邊, 啟開又抿住,最後一手拿著罐啤酒跟他懷裡的那罐碰了一下,說:“生日快樂。”
林遷西抬腳在他腿上一踹,痞笑:“操,那可真是夠快樂的!”
一語雙關。
這生日過的,真就是……又浪,又浪漫。
宗城無聲地笑了下,長腿一伸,搭上儀表台,抓著他那腿搭到自己腿上,摟著他往後仰靠。
天上還真有了星星,透過車的前擋玻璃就能看到。他看了眼星星,轉頭又看了眼林遷西浸在暗沉裡的側臉。
其實剛才差點想說,季彩沒說錯,他覺得自己好像真是陷進去了。
……
小皮卡在天剛亮的時候一路開回了小城,直接開到了林遷西住的小區外面。
林遷西解開安全帶,先瞄一眼後排,王肖他們三個四仰八叉地在後排睡著呢。
仨電燈泡在後半夜直接凍成了狗,爬到後座就不肯下來了,連那輛舊摩托最後都是林遷西和宗城一起搭著手送上了小皮卡的後面,給帶了回來。
車門“哢”一聲被推開,宗城朝他偏了下頭,先出去。
林遷西跟著下了車,迎頭一陣冷風,拽一下羽絨服的領子,繞過車身走過去,看著剛剛拉上皮衣拉鏈的宗城,似笑非笑地指指小區門,小聲說:“我回去了啊。”
宗城看他:“吳川不是說要你去找人家教練的嗎?回頭再跟你碰頭。”
“行,我記住了。”林遷西笑,雙手收進口袋裡,轉頭進小區了。
宗城看不見他身影,才又上了車。
剛坐下,手機響了聲,他從口袋裡拿出來,剛回去的“乖仔”發來了微信。
--忘了跟你說了。
--這生日過得我挺喜歡的。
宗城那條斷眉輕挑,之前問他喜歡嗎,他到這會兒才回答了。
“嗖”一聲,他又補了一條過來。
--新春大吉啊,城爺。
宗城一手搭著方向盤,提了嘴角,手指打了句回復,學他的腔調。
--來年更上一層樓啊,西哥。
“怎麽開這兒來了?”王肖在後排被微信聲音給吵醒了,坐起來說:“專程送西哥的嗎?我家鋪子都過了,城爺你直接還車多劃算,到這兒繞路了。”
“我租的車,怎麽開不是看我心情?”宗城問。
“哦,也是。”王肖無話可說。
宗城收起手機,把車開了出去。
林遷西回去後就是補覺,撲在床上的時候,聞到羽絨服領子上的味道,手指扯著,又嗅一下。
是宗城身上的味道,說不上來像什麽,就覺得很好聞。
大概是因為一整晚都跟他摟靠著待在車裡了。
也許不止因為這,畢竟還幹了更親密的,說不定宗城身上也有他的氣味。
“……”林遷西一把扯下領口,不想了,把手機拿到眼前,臉擱在枕頭裡,再看一眼微信裡他說過的話:來年更上一層樓啊,西哥。
嘖,來年當然要更上一層樓了,跟他一起考去北京的生日願望還沒實現呢。
過年的祝福都送了,其實氣氛半點兒沒感受到。
反正家裡一直都沒人。
林遷西是到了第二天,要再出門的時候,才留意到這茬,緊接著就想起之前給他媽留了長壽面。
他用碗盛著溫在鍋裡的,八成已經坨成塊磚頭了。
林遷西走進廚房,擄起袖子,做好了又要浪費糧食的裝備,去灶台那兒揭開鍋,裡頭居然是空的。
他愣一下,林女士回來過了?
不知道是吃了還是倒了,反正面沒了,碗筷都洗乾淨收起來了。
林遷西走去老冰箱那兒,拉開看了眼,裡面還是老樣子,就又多了盒雞蛋,還是那種便利店裡打折買回來的草地蛋。
雞蛋下面好像壓了錢,他抽出來,兩張毛爺爺。
給他的?
林遷西懂了,林女士可能是看見了那碗面才想起了他生日,可別把他留了碗面當成了是要錢吧。
他把錢又原樣塞了回去,關上冰箱門,往外走,好笑地自說自話:“要什麽錢呐,咱們西哥成年人了……”
楊銳的店裡倒是有點兒過年氣息,雜貨店的門和隔壁打台球那屋的門都貼上了對聯。
宗城進去的時候,看見林遷西已經拿著球杆在等著了,連球都擺好了。
跟他約好了再碰頭的,他先到了。
“打一局再去見教練。”林遷西黑亮的眼睛看著他。
宗城今天穿了件跟他差不多的羽絨服,也是黑色的,拉鏈一拉,利落地拿了球杆:“來吧。”
楊銳忽然在隔壁店裡喊話:“你倆生日過得開心嗎?愉悅嗎?”
那語氣,一股子不可言說的揶揄味兒。
林遷西剛要壓下杆,聽到這話眼皮都跳了一下,楊老賊剛才半天沒吭聲,非等著宗城到了來這一句,閑的!
他喉嚨裡重重咳一聲:“楊老板,多做生意多發財,少說話少挨打。”
“臭小子。”楊銳在隔壁罵他。
宗城倒是沒什麽反應,低聲說:“你告訴他愉悅不就行了。”
“操。”林遷西秒懂,站直揮杆抽他。
宗城一把抓了球杆,笑一下:“快打,打完就走。”
林遷西抽回球杆,又壓低下去,“啪”一聲擊出去。
楊銳其實在隔壁忙著炒菜做飯呢,在這屋都能聽到鍋鏟碰撞聲,也就揶揄了他們這一句。
但這一局還是打得很快,林遷西狀態好,連續進球,除了中間被宗城攔了一下,幾乎能算是一杆全清。
“走吧。”宗城放下球杆:“這狀態去見教練應該沒問題。”
林遷西看他往外走,跟上去:“你跟我一起去嗎?”
宗城從褲兜裡掏出把鑰匙,給他看一眼:“去,王肖的摩托又被我借來了。”
林遷西出去已經看到馬路邊上的摩托了,又是準備好的:“你就快成我司機了。”
“別太得意。”宗城跨到摩托上,拍一下後座:“上來。”
林遷西坐到後座,一把抓到他腰:“走啊。”
摩托在路上時,兩人的頭盔裡都塞了一隻耳機,一邊聽著摩托轟鳴,還一邊在聽著英語學習。
“全聽明白了?”宗城在前面問。
林遷西一隻手抱著他腰,一隻手緊一下耳塞:“有點兒不明白,主角到底是誰,king,國王嗎?”
“to my king……”宗城的聲音混在摩托的轟鳴和撲面而來的風聲裡:“禮敬吾王,把對方稱為王,意思是甘願俯首稱臣,獻上一切……傻了嗎,這其實是首情詩。”
“?”林遷西終於弄明白了,盯著他的肩,沒來由地痞笑,兩隻手都抱住了他腰,聽見耳機裡又響起標準地朗讀:“to my king……”
全篇朗讀完了,摩托也停了,宗城兩腳撐住地:“到了。”
林遷西才摘下耳機,從車上下來。
面前是一家裝修還不錯的台球廳,吳川給的地址是這兒。
那位老教練挺講究,不肯去學校,也不肯在唐老師家裡見,自己找了個台球廳見林遷西,就是這兒。
林遷西沒來過這家,這算檔次好點兒的,當然收費也貴,平常誰會來這兒打。
宗城已經往裡面走了,提醒他:“盡量多問點兒東西,多學點兒,雖然不收學費,但這裡的場地費肯定要你付,別浪費時間。”
林遷西一聽就搶先往裡衝。
最裡頭一個包房,門是開著的,站著個兩鬢花白的老爺子,拿著球杆正在自己打球,林遷西就一陣風似的跑進來了。
“就是你啊?”老爺子開門見山,見到他打量兩眼:“叫什麽,林遷西?”
“是我。”林遷西也打量他一眼,老爺子挺精神,回頭看,宗城的身影在門口一晃而過,沒進來。
“就別東張西望了。”老爺子把球杆在桌上一放,指一下:“我不是什麽人都教的,你把我這局球打完看看,我再考慮要不要繼續,大過年的,誰有閑心浪費時間。”
林遷西聽到那句“不是什麽人都教的”,就覺得有點刺耳,敢情人家也沒看得起誰,本來還端的挺正經的,也不端了,吊兒郎當地笑了笑,動手脫了外套在旁邊椅子上一搭,就過去拿了球杆。
球桌上的是中式八球,已經到了結尾,沒剩幾顆球,局勢卻很亂。
林遷西瞄著那顆黑八,手裡的球杆轉了轉,腳下走了幾步,找準了角度,俯身壓杆就是一擊。
“嗒!”撞擊聲很強,直接撕開阻擋線,入袋。
他拿巧粉擦杆,繞著球桌,放下巧粉,又送出一杆。
這次很輕,但無比精準,“通”地又入了袋。
老爺子在旁邊椅子上坐下,端了個茶杯,眼睛看到球桌上來了。
也就幾分鍾功夫,林遷西的目標已經是最後的那顆黑八。
“小心點兒,別太莽了。”老人家低頭喝茶,不太信他能打進的樣子。
林遷西像沒聽到,在斜對角壓低球杆,瞄著球,毫不拖遝地一推,“嗒”一聲。
送球入袋。
老爺子一口茶含在嘴裡,抬頭看著球桌,眼睜睜看他結束了這一局。
“可以了嗎?”林遷西握著球杆問:“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他心想得付錢呢,多貴啊,不行趕緊拜拜,別廢話了。
老爺子又打量他,放下茶杯,臉上有點兒不自在:“現在的小年輕還挺狂的,不過打球就是要狂的那股勁兒,行了,我就教你了。”
林遷西咧一下嘴角,服軟就行,他還是尊老愛幼的。
“你球打得是不錯,不過也太野了,沒系統學過吧?”老爺子說。
林遷西也不小瞧他了,眼睛還是挺毒的:“沒學過。”
“我近些年教的都是出身好,系統學過的,還真沒教過你這樣兒的,那就教你點兒實用的東西吧。”老爺子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拿了支球杆擦巧粉。
可能是看林遷西打球不錯,前面他還愛搭不理,這會兒話都多了:“說起來,你們這小地方,我很多年前也來過一回,那時候是來招人的,這兒打台球的一直不多,就一個打的還行,最後也沒招上,還挺可惜的。”
“是麽?”林遷西一邊瞄門外宗城去哪兒了,一邊隨口接話:“誰啊?”
“好像姓楊,叫楊銳吧。”
林遷西扭過頭:“誰?”
宗城在包房外面聽了個大概,差不多裡面快教完了,他就轉身先出去了。
等他坐在摩托上踩響了,林遷西正好也出來了,邊走邊穿羽絨服。
“你去哪兒了?”林遷西跑過來,一坐上車就說:“我還以為你要跟我一起進去。”
“我也不用比賽,就不進去了。”宗城遞給他頭盔。
其實那個老爺子他認識,姓馬,以前教過他兩年台球,也算是他的教練。宗城走到包房門口認了出來,就沒進去。
進去了肯定又要被問起一堆事,他不想在林遷西跟前扯到這些。
“走了。”
“嗯,走啊。”林遷西回。
宗城往後看了一眼,看林遷西沒動作,拖著他一隻手按到自己腰上,才打起撐腳。
林遷西頓時往前挪,跟來的時候一樣,兩手往前一抱,抱緊了,臉貼著他背上的羽絨服,覺得就像兩隻過冬的熊,有點兒好笑,一隻手正好搭在他小腹上,有意無意地按了一把,隔著羽絨服的厚度都能感覺到的結實,嘴裡情不自禁小聲嘀咕:“操……”
是因為親密接觸過了嗎,就這樣心口都又突一下。
“打球打興奮了你?”宗城低聲說:“我讓你別摔著,你在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