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陽坐著連續打完了三局遊戲， 還不見林遷西回來，才覺得古怪， 站起來，剛找出門，叫了聲：“哥。”

　宗城來了，一隻手收在褲兜裡：“回去吧。”

　顧陽回頭拿了書包，看看他身上：“有什麽事兒嗎，你怎麽連外套都沒穿？”

　“出門急。”宗城隨口說，推一下他肩：“走吧。”

　“西哥， 那我們走了啊。”顧陽被他推出去了也顧不上多問， 急急忙忙地打聲招呼。

　林遷西就跟在宗城後面，特別輕松地說：“嗯啊，去吧。”

　宗城看著顧陽走出去，在他身邊停一下：“今天的球先欠著， 改天再打。”

　“無所謂了。”林遷西心想這時候還管什麽打球啊。

　宗城還沒走， 忽然說：“生日跟我一起過。”

　不是詢問， 就是個陳述，像不容反駁。

　林遷西看他一眼，咧咧嘴：“行， 跟你一起過，快回吧！你他媽想凍死嗎，凍死了誰還跟我一起過？”

　宗城很輕地笑了一下，是因為還得去處理手， 轉身跟上顧陽走了。

　林遷西看他背影走了， 轉頭去給楊銳鎖店門，對著門深吸氣，吐出一口白霧。

　宗城居然會問他嫌不嫌麻煩， 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大家嘴裡的城爺，居然會問這種話。

　他額頭抵著門，又吐出一口霧氣，低低罵：“媽的……”

　就很心疼，這命也太他媽操蛋了。

　宗城對著燈，在洗手間裡自己處理了手上的傷口。

　回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不流血了，他仔細消了毒，擦了紅藥水，貼了幾個創可貼在上面。

　如果顧陽回頭看見，就說打球時候擦的好了。

　“哥。”顧陽在外面叫了他一聲：“為什麽湯姆今天這麽毛躁啊，家裡來過生人了嗎？”

　宗城把東西都收進鏡子旁邊的櫃子裡，拉開門出去：“沒有。”

　湯姆還趴在桌腿兒那兒嗚嗚地哼哼，凶著呢。

　顧陽坐小桌邊，指著桌上他的手機：“我看見你手機來微信了。”

　宗城走過去，那隻手又收進口袋，單手拿了手機劃開，是季彩給他發來的微信，好幾條連在一起，說的就是顧志強的事情。

　--城兒，我聽說了點兒花邊消息，聽說你爸前陣子認識了一個富婆，差點就有機會另組家庭了，他居然沒肯。

　--現在顧陽到你那兒了，要過年了，他會不會趁機又去找你？

　宗城沒說他已經來過了，手指上下劃著那幾條微信，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有時候他也搞不懂，顧志強除了一張臉和哄女人的手段，什麽本事也沒有，到了這時候卻又不肯，好像有多麽放不下過去跟他媽一樣，明明當初都能把顧陽隨便給送走。

　只有一點他清楚，顧志強恨他恨得牙癢，又恨他又怕他，又要繼續糾纏他。

　“彩姐說什麽了嗎？”顧陽抬著頭問。

　宗城隨手回了一句“知道了”，坐下來，拿了筆記本電腦，一邊開一邊說：“沒什麽，就問問你情況。”

　“我好著呢，讓她別掛念啦。”顧陽一點兒沒察覺地說，擠過來看他電腦：“開電腦幹嘛啊？”

　宗城打開網頁：“搜點兒東西，馬上過年了，知道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啊？”

　“你西哥要過生日了。”

　“什麽？”顧陽驚喜：“西哥要過生日啦？”

　宗城看見他的笑臉，也跟著揚了下嘴角：“對。”

　總算還有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吧。

　……

　不知道幾點，林遷西被手機鈴聲吵醒，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人還沒清醒，先到處摸手機，從床頭摸到床尾，才算找到了，拿在手裡迅速看了一眼就按下了接聽：“喂？”

　“是我。”宗城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日子到了。”

　林遷西徹底醒了，反應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日子到了：“我生日到了？”

　怎麽感覺才沒幾天，他還想著去老樓找他跟顧陽呢，這就到了。

　“快起來，下午在老地方見。”宗城說：“這次一定碰頭。”

　說完他就掛了。

　林遷西對著冒出忙音的手機愣兩秒，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奔進洗手間裡飛快地刷牙洗漱。

　洗完了，他又匆匆去廚房，在冰箱裡找了雞蛋和面，給自己做長壽面，嘴裡不自覺哼起了生日快樂歌。

　他媽果然還是加班去了，林遷西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或許回來了也不一定看得見，但還是給她留了一碗面，蓋了個黃嫩嫩的雞蛋在上面。

　就算林女士可能都沒想起來，也當是一起慶祝了吧。

　吃完了面，林遷西看了眼時間，跑回房間，在衣櫃裡特地找了件很少穿的羽絨服出來，套到了身上，又幾步進了洗手間裡，在洗手台那兒的小櫃子裡翻了半天，翻到了一瓶發蠟，仔仔細細抄了個髮型出來。

　最後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他勾起嘴角，對形象很滿意：“嘖，西哥真是帥翻了！”

　宗城翻著手機，走到路邊上一間修車鋪外面，看了眼招牌。

　王肖從鋪子裡跑出來，黑臉上笑嘻嘻的：“別看了城爺，就是這兒，這就是我老頭的修車鋪，怎麽想起到這兒來？”

　宗城早聽說他家裡開修車鋪的，今天才第一回 來，打量了一下周圍：“你這兒有車租嗎？”

　“你跑來找我就是要租車？”王肖還奇怪他怎麽今天突然想起來找自己，原來是為了這個：“有啊，你要摩托還是什麽？”

　“有沒有四輪兒的？”宗城問。

　“四輪兒的？”王肖賊笑，在店鋪門口扒拉開一塊蓋著的防曬布，露出輛四個輪兒的小皮卡：“這是四輪兒的，你得有駕照啊，我給你也開不了。”

　宗城手在褲兜裡掏一下，掏出個小本兒在他眼前晃一下：“誰說我開不了？”

　“臥槽？”王肖眼都直了：“你什麽時候拿到的？”

　“放寒假去考了就拿了。”宗城隨手收起來，打量那輛車。

　“你都不用學的嗎，考一下就拿到了？”王肖覺得說笑呢，學霸也不帶這麽玩兒的。

　“不用學，以前就會。”宗城拉開車門，坐上去：“我試一下。”

　王肖回了神，都沒注意他說什麽，趕緊去扒拉車門：“哎小心點兒，你別看這車舊了，可是我老頭鋪子裡最貴的了，別一腳油門給我整廢了，我老頭回來非扒我一層皮。”

　“放心，我以前開過更好的。”宗城說。

　“昂？”王肖沒聽清楚。

　“沒什麽。”宗城沒再說，擰了車鑰匙，坐車裡檢查了一遍儀表，沒什麽問題，油也夠，對他說：“就租它了，我開個短途，明天還你，帳按你店裡的價走。”

　王肖驚奇：“你真要租啊，租了幹嘛？”

　“有用。”宗城回得要多簡略有多簡略。

　林遷西晃悠到楊銳的店外面時，剛好到下午，老遠就看到門口有人在對他揮手。

　是顧陽，一邊揮手一邊笑著叫他：“好哥哥，今天做壽星啦。”

　林遷西走過去，揉他頭髮：“你在這兒幹嘛？”

　顧陽抱頭躲開，保護髮型：“我哥說讓我今天在楊老板這兒待一下，別亂跑，他不是要跟你一起去慶祝生日嘛。”

　“操？”林遷西意外，他居然連顧陽都不打算帶？

　楊銳從雜貨店裡幽幽探出頭：“壽星？”

　林遷西拿眼瞄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還沒說什麽，你這是幹什麽？”楊銳嘴裡叼著個牙簽笑，遞過來一大袋吃的：“酷哥買好的，你拎去吧。”

　林遷西過去拎了，心想幹嘛呢這是，郊遊嗎？

　“他們的爸又來了是吧？”楊銳忽然在他跟前小聲問。

　林遷西抬頭，順著他視線看一眼，他是在說顧陽，當然是指顧志強，點點頭：“來了。”

　“難怪酷哥讓我給他看弟弟。”楊銳拍一下他肩：“玩兒去吧，生日不玩兒什麽時候玩兒，跟酷哥說放心，他弟弟在我這兒沒事兒。”

　“他跟你說好的？”林遷西更意外了，這人到底安排了什麽啊。

　“西哥，”顧陽忽然叫他，晃晃手裡的手機：“我哥剛問我你到沒有，讓你去前面，他要到了。”

　林遷西不說了，拎著東西過去：“那我去了。”

　“去吧。”楊銳擺兩下手。

　林遷西不急不慢地沿著馬路走了一段兒，迎面有車開了過來，一抬頭，看到一輛兩排座椅、藍灰車身，拉著花紋的小皮卡刹在了路邊。

　宗城從駕駛座裡看出來。

　“我、操？”林遷西走過去，打量那車，又抬頭看他：“牛逼啊你！”

　宗城眼睛看著他今天的模樣，很輕地笑了一下，開門出來，接了他手裡的袋子，走到副駕那邊，拉開車門，朝他偏下頭：“不上嗎？”

　林遷西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宗城今天穿了件皮衣，黑色的短款，到腰邊，收著腰身，豎著領子，站那兒的一雙腿又長又直，再搭上這輛車，簡直要酷上天了。

　他嘴角早就止不住揚起來了，過去抓著車門，一下跳了進去：“去哪兒？”

　宗城給他關上車門，又繞過去，坐到駕駛座裡，把袋子放到後排，傾身過來，伸手扯了安全帶一把扣他身上：“跟我走就行了。

　綁安全帶時離得近，正好聞到他頭髮上發蠟的味道，宗城朝他抓得賊有型的頭髮看了一眼。

　林遷西衝他挑眉：“怎麽樣，帥嗎？”

　宗城盯著他臉看了兩秒，故意什麽都沒說，手上一松，安全帶“啪嗒”一聲打他身上。

　“操！”林遷西兩手捂住胸口。

　宗城眼裡似笑非笑的，轉頭髮動了車。

　車往小城外面開，很快林遷西就知道要去哪兒了，這小地方也沒什麽可玩兒的去處，就一座山還行，離得不遠，開過去大概一個多小時。

　林遷西就沒看外面，眼睛時不時瞄宗城的側臉，看他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忽然瞄到他那隻手，發現手背關節那兒好像有結痂，問他：“你手怎麽了？”

　“沒什麽，擦了一下，已經好了。”宗城開得賊穩。

　林遷西又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你還有多少會的東西是我不知道的？”

　“以後你不就都知道了。”宗城看他一眼。

　“……”林遷西摸一下嘴，這一出夠驚喜的，真他媽帥！

　宗城開車的時候很專心，幾乎不怎麽說話，車裡也沒開音樂，隻開了暖氣，忽然聽見一陣轟轟轟的摩托聲，就聽得特別清楚。

　林遷西從後視鏡裡隨便掃了一眼，一下扭頭往後看：“他們怎麽來了？”

　後面有人在喊：“西哥！西哥等等我們！”

　宗城踩了刹車，降下車窗。

　面前衝過來輛摩托，是王肖的舊摩托，王肖自己開著，帶著孫凱和薛盛，三個人一輛車，都快擠死了，跟趕太急似的，都沒戴頭盔，可能騎得也快，個個被冷風吹得臉上通紅。

　“哎，城爺，你早說是西哥生日啊，我說怎麽想到租車用呢，也不告訴我們！”王肖衝著車窗說：“幸好我轉悠去楊老板那兒遇到你弟弟，才知道的，這不得一起慶祝嗎？我把人都叫來了，薑皓走親戚去了，不然也得來。”

　“……”宗城那條斷眉抽動一下，抿住嘴，心想我謝謝你，還特地追來。

　他連顧陽都沒帶，就是隻想跟林遷西一起待著，結果還冒出三隻電燈泡。

　王肖哪知道他們是那層關系，思想賊純潔，就覺得他們幾個一直跟著林遷西，結果還把林遷西的生日給忘了，簡直是犯罪，拿胳膊肘頂頂身後的孫凱：“西哥，給你帶了個蛋糕。”

　“啊？”林遷西剛在旁邊聽著呢，從宗城旁邊探出臉來看了一眼，他們還真帶了個蛋糕來，孫凱一隻手懸空提著在身側帶來的。

　“你生日得有蛋糕啊，我怕來不及，去店裡直接買了個就走了。”王肖笑呵呵地說。

　宗城看到那隻蛋糕，總算沒說什麽，他還真沒準備這個，轉頭把車窗升了上去：“走吧。”

　“就這麽走了？你會開車不給我減點兒負擔嗎？”王肖喊，想把後面倆人塞上車來著。

　但是宗城已經直接把車開出去了。

　“擦，城爺怎麽隻帶西哥啊？”孫凱說。

　王肖沒法，踩響車，急急忙忙跟上去。

　林遷西看看後面突突跟著的摩托，故意問：“你開這麽快幹嘛？”

　“我還可以開更快。”宗城說：“帶你感受一下。”

　“？”林遷西還沒說話，他一腳油門就踩了下去。

　小皮卡轟的一聲，直接竄了出去，在馬路上一陣飛揚的塵煙，已經上了山路。

　林遷西一把抓住拉環，看著兩邊飛速倒退的樹影，腎上腺素都開始飆升，情不自禁笑出聲來：“操，爽！”看一眼旁邊，宗城的嘴邊噙著一抹很輕很淡的笑，看起來特別的意氣風發，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

　他又笑了聲，沒來由地想，他以前什麽都有的時候，可能就是這樣的。

　一直到山腰的平地，宗城踩了刹車，一打方向盤，停住了，眼睛看過來：“爽嗎？”

　“爽翻了！”林遷西笑。

　“換個車更爽，以後再帶你坐。”宗城解了安全帶，開車門下去。

　林遷西也推開車門，從車上跳下去，心想還有下回，他等著。

　山腰這兒地平，還覆蓋了一層軟軟的枯草，也背風，特別適合待人，從這兒站著，就能看到遠處整個小城的全貌。

　宗城從後座拎出那袋吃的，順手從後面拽了塊布出來，隨手往地上一鋪：“我搜了一下，就這兒還行，這個高度，晚上應該可以看見星星。”

　林遷西插著兩隻手在口袋裡看他低頭在那兒，一頭利落的短發：“城爺可真他媽浪漫。”

　宗城放下東西，抬頭看他，眼裡沉著微微的兩點光：“喜歡嗎？”

　林遷西胸口猛地一撞，舌尖抵住牙齒，咧著嘴角，迎著他視線，腳尖懶洋洋地踢了兩下地：“等我高興了再告訴你。”

　宗城眉峰往上揚了一下。

　王肖終於騎著他那輛小破車到達的時候，就看見平地上鋪著塊車上的布，布上放著袋吃的，宗城和林遷西一左一右地坐在邊上，一個穿著黑色皮衣，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都是短款的，倆帥逼挨著坐，都扎眼。

　“哇操，是什麽讓這小破山有了光芒啊，一定是城爺和西哥吧。”王肖停車的時候先狗腿一波。

　林遷西坐那兒拆一袋小魚乾兒：“你們來太晚了，我們把周圍都逛了，你們要逛自己去啊。”

　王肖接了孫凱手裡的蛋糕送過來：“不逛了，這小破山有什麽好逛的，我們主要就是來給你過生日的。大冬天的逛山，這應該是西哥你過的最素的一個生日了吧？”

　林遷西朝他丟根小魚乾兒：“說什麽呢，我八中乖仔的生日就該這麽有格調。”

　王肖在衣服上撈到塞嘴裡，看看他，又看看宗城：“你倆逛了山就坐這兒啊，沒玩兒別的？”

　宗城淡淡說：“考了幾首登山的古詩，你要不要加入？”

　“不了不了，你們學吧。”

　冬天，天黑得快，這一路趕過來，就已經是黃昏了，越來越暗。

　宗城說：“你們不逛就拆蛋糕吧。”

　“對，拆吧。”王肖動手拆，一邊拆一邊問：“西哥，你生日有什麽願望啊？”

　“願望？”林遷西想了一下，看宗城：“我想想。”

　拆太慢了，等蛋糕露出來，天都又暗一層了，不過點蠟燭正合適。

　王肖插了蠟燭在上面，一根根點：“想好了嗎西哥，許願呀！”

　林遷西看宗城：“許願考個好大學吧，考去哪兒呢？”

　宗城手撐一下地，稍微往他這兒坐了點兒，一隻手伸出來，搭在地上，點了兩下。

　林遷西懂了，也往他那兒挪著坐近點兒，緊接著手就被他往背後拉了一下，掌心被他掀開，他拿手指在他掌心很慢地寫了個字。

　好像是北。

　然後他手又收回去了。

　林遷西有點好笑地把手拿回來，對著點好的蠟燭說：“哦，那就許願，考個北京的大學吧。”

　“臥槽，西哥這麽有理想，要去首都啊！”王肖拍兩下手：“牛逼。”

　林遷西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眼前剛一暗，後腦杓就被一隻手一按，一腦門兒磕在了蛋糕的奶油上：“我操！王肖！”

　“不是我！”王肖舉手。

　林遷西抬頭，抹一把額頭上的奶油，猛地轉頭，看著坐在旁邊的宗城，他的手剛收回去，嘴角提了一下，又抿住。

　“硬茬，你完了。”林遷西一下竄起來，手上的奶油撈到了他臉上，還不夠，一把箍住他脖子，往奶油上用力一壓。

　“操……”宗城也爆了句粗，被他磕了一臉奶油。

　王肖一下來勁了：“操，猛男乾架，西哥搞他呀！”

　宗城正好嫌他燈泡夠亮，一把抓著他後領就摁在了蛋糕邊上，沾了他一嘴奶油，頓時叫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一回頭，又被林遷西箍著狠狠抹了一臉。

　孫凱和薛盛也加入了，一團亂麻。

　林遷西不管別人，專搞宗城，直到被他反扣了肩膀死死箍著，動不了，才舉起兩隻沾滿奶油的手喘氣說：“不來了，到此為止。”

　“抹夠了是吧？”宗城問。

　“嗯啊，夠了。”

　宗城把他拽起來：“過來。”

　那三個人已經打鬧著追出去了。

　宗城在車上拿了幾瓶礦泉水，在樹邊上蹲下，遞兩瓶給林遷西：“洗乾淨。”

　就這會兒功夫，天就完全黑了。

　林遷西拿了，擰開一瓶，蹲他旁邊，倒了搓臉搓手，一點點兒地洗，冷得呼氣，也看不清楚，用了一瓶水，再開一瓶，反正洗到乾淨了為止。

　宗城在他旁邊清洗。

　“臥槽，不鬧了，我得去找水洗洗，有河沒有？”王肖在喊。

　“山腳下有吧。”孫凱說：“來的時候看到了。”

　“唉操，早知道不該這麽亂搞，還得跑這麽遠，西哥他們是不是去了？”

　“是吧。”

　三個人說著話走遠了。

　宗城低聲說：“人傻也有人傻的好處。”

　“操。”林遷西沒忍住，一下笑了，眼睛看到他臉，湊近了又看，拿手指在他臉側刮了一下。

　宗城抬頭。

　“哈，這塊兒奶油居然還沾了小一片水果，沒刮下來。”林遷西眼睛離他臉頂多幾厘米，看清了，也聞到了他的呼吸，聲音忽然放低了，笑了聲：“別動啊。”

　說完一下湊上去，拿嘴叼走了那塊奶油，舌尖在他臉側若有若無地舔了一下。

　可能是一小片獼猴桃，誰知道，反正就那麽一點兒，林遷西咽下去了。

　宗城還看著他，一秒，兩秒，低下頭，倒水在手裡，又搓了把臉，再抬頭時，猛然就貼了上來，一隻手撈到他後頸，嚴嚴實實堵住他的嘴。

　礦泉水瓶子掉在了地上，林遷西拽著他衣領站起來，也可能是自己被他拽了起來，嘴貼在一起，也分不清，人被他手箍著腰往後退，很快背後“嘭”地一聲，抵上了車門。

　宗城松開了他一下，伸手拉開車門，推他：“上去。”

　林遷西剛在車座上坐穩，他就進來了，坐在旁邊，車門猛地關上，側身壓過來，又低頭親了下來。

　羽絨服和皮衣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的，林遷西聽見“哢”的一聲，好像是他給車門落了鎖，緊接著“呲啦”一聲拉鏈響，羽絨服就被拉開了，身上一陣冰涼，是宗城的手。

　他有點兒不著邊際地想，學霸就是學霸，這才幾回啊，都熟練成這樣了。

　嘴唇感覺到了擠壓，他覺得自己的唇形又被很仔細地描摹了一遍，從上唇到下唇，一下一下地被叼著，忽然那雙唇移到了他唇下，在他下巴流連過去，一口含在了他喉結上。

　“！”林遷西一把揪住了他衣領，喘著氣問：“你他媽這都從哪兒學的？”

　“自學成才。”宗城低低說，一口又堵住他嘴，用力一擠，順利地送進舌尖。

　林遷西覺得氣息裡都有了奶油蛋糕的味道，很淡，在他們舌尖亂竄，忽然感覺後腰上被狠狠摁了一把，舌尖用力擠回去，一把扣住他脖子，太用力了，快喘不過氣了。

　宗城忽然松開了他，抵著他額頭喘氣：“還記得我上回說過的話嗎？”

　林遷西也在喘氣，感覺就快收不住了：“什麽？”

　“下次讓你也試試。”

　林遷西還沒反應過來，耳朵裡聽見一陣很低的拉鏈響聲，是他的褲鏈……

　宗城忽然貼近過來，一隻手用力抱住了他。

　下一秒，他就繃緊了背：“你……”

　宗城貼在他耳邊平穩地呼氣，吸氣，手在輕微地動。

　林遷西腰都要弓起來了，沒試過這樣的，一隻手抓到他腿上，又抓到他腰上，抓得死緊，閉緊嘴。

　外面黑透了，只有遠處小城的上空有點兒光亮，車裡暗的伸手不見五指，他就像是被完全掩藏了，車裡風平浪靜，身上翻江倒海。

　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就在一瞬間，直直竄到頭皮，一陣麻。

　“操……”林遷西有點兒茫然地出了聲，手還死死地抓在他的腰上，手指都要摳進去了，一口一口地喘氣。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遠遠走來的動靜。

　“要不然撿點兒木柴在這兒燒個火堆烤烤火？”王肖的聲音。

　孫凱接話：“別，你別弄成放火燒山，有點兒常識，我還沒高考，不想蹲號子。”

　“這麽嚴重的？那算了……”王肖的聲音近了：“城爺和西哥不在啊，還沒回來？”

　“是不是在車裡啊？”薛盛說。

　林遷西一下抓住椅背，還在喘氣，一隻手趕緊去拉褲鏈，一邊往座椅上摸。

　宗城低低說：“我來收拾。”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抽紙過來，在座椅上擦，黑暗裡沙沙的響。

　“你他媽……”林遷西壓著聲音，上氣不接下氣，想說太浪了，比他這痞慣的都浪。

　好像在車裡待了很久，又好像沒多久，車窗玻璃上都蒙了一層熱霧，是他倆的呼吸太重了。

　宗城松開林遷西，手指扣動，車門開了道縫。

　“真在車裡。”外面王肖聽到了動靜。

　林遷西立即想下車，手在車門上扶了一把，被宗城按了回來：“坐著。”

　他開門出去了。

　“城爺，幹嘛呢？”王肖問。

　“洗把手，剛才沒洗乾淨。”宗城回，聲音略微的沉。

　“我日……”林遷西聽到這句就感覺腦袋又炸了，做了那事兒可不得洗手！靠著椅背，還在喘氣，其實想出去也沒什麽力氣，剛才那是什麽感覺，感覺像被宗城送上了天。

　他一隻手按住小腹，閉著眼，還能記起宗城手上的溫度，前面很涼，後面太他媽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