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摩托聲到了學校外面， 及時停下了，校門口那兒站著幾個老師， 眼睛一雙雙的就跟電燈似的，來回在掃進校的學生。

　“今天有檢查。”林遷西雙腳撐地，提醒說。

　宗城松開箍著他腰的手臂，跨下車，一手摘了頭盔。

　迎面一道聲音在喊：“你們倆！”

　林遷西心裡“咯噔”一聲：“幹嘛？”

　宗城在旁邊說：“是吳川。”

　果然是吳川，正站在校門裡朝倆人招手：“快過來！有事兒找你們！”

　“操，嚇我一跳， 還以為要幹嘛呢……”林遷西低低吐槽一句， 摘了頭盔，喊一聲：“馬上來！”一邊推著車先找地兒停好。

　等他跟宗城一起進校門，就見校門口站著一對男女生，不知道是高一還是高二的， 齊齊低著頭， 正在挨一個老師的批——

　“……誰允許你們手拉手來學校的？難怪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叫你們的家長來！”

　林遷西兩隻手插到外套口袋裡， 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檢查的老師都不是高三的，也照樣都認識他， 他過去時個個都要多看兩眼，畢竟“聲名遠揚”。

　他就當沒看見，歪頭低聲說：“城爺，看到他倆沒， 小心點兒， 你可別哪天成績下降啊。”

　“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宗城低低回：“要不然今天你就多背五十個單詞，再記三十個詞組，外加一張數學試卷。”

　林遷西扭頭看他：“……”

　“林遷西！”吳川還在前頭等著呢， 薑皓也在旁邊，看起來也是被他半路叫住的：“快點兒啊！還看人家熱鬧，你也想談戀愛啊！”

　林遷西嘴一閉，不看宗城了，加快腳步走過去，一本正經說：“沒有啊，這不是來了嗎？我知道每天訓練呢，馬上就去了。”

　吳川往邊上站點兒，朝三個人招招手，手裡就拿著每天給林遷西記跑步成績的本子，從裡面抽出張紙，翻過來給三個人看：“不急著訓練，我先說個事兒，這個是新出的台球賽事章程，我通知你們一下。”

　林遷西看了一眼，抬頭：“又有比賽了？”

　是高中台球聯賽的報名章程表。

　“可不是。”吳川收起那張紙：“這次是幾個城市的聯賽，個人排名累積的賽製，如果名次打得好，下學期就能代表賽區去打全國性質的比賽。叫你們仨一起，就是想說明一下，我就不給宗城報了，他那成績還是專心在文化課上比較好。”

　宗城沒半點兒意外：“嗯，我自己也不打算報。”

　林遷西看他一眼，這是意料之中的，他早就說過對台球這方面沒需求，參加比賽只會佔用他的學習時間。

　薑皓在旁邊嘀咕說：“可惜了。”

　“行，那就這麽定了，薑皓和林遷西參加。”吳川指林遷西：“你必須得參加，這回別跟我嘰歪，這是對你有好處的。”

　林遷西說：“哦。”

　“哦什麽哦，你還挺不樂意啊？”

　“誰說的，”林遷西朝他咧一下嘴：“我這不挺樂意的嗎？”

　是有那麽點兒失落吧，畢竟第一次打比賽是跟宗城兩個人一起，忽然就要他一個人去打個人賽了，多少有點兒不習慣。

　吳川說完了，朝宗城和薑皓點點頭：“行，都清楚了就行，你們先回教室上課吧。”說著就要走，又叫住林遷西，“走啊，訓練去！”

　宗城沒急著走，朝林遷西伸手。

　林遷西把書包拿下來，遞給他，跟著吳川先去操場了。

　薑皓看宗城拿了林遷西的書包上教學樓，跟上去問：“你真不打啊，我還是覺得你那水平不打比賽可惜了。”

　“不打了。”

　“你上次比賽不是打得很積極嗎？平常也一直在跟林遷西練球。”

　宗城肩上搭著自己的書包，手裡拎著林遷西的，邊爬樓邊說：“我只打雙人賽。”

　他對台球真沒需求，自己要幹什麽該幹什麽都有清楚的規劃，要不是為了林遷西，根本不會去碰什麽台球比賽。

　林遷西在操場上訓練完，又是一頭的汗。

　臨走，吳川叫住他，說悄悄話似的：“還有件事兒，有關這次的比賽，這幾天我也找了找，咱們這小地方還真找不著個像樣的台球教練，不過我認識個體育老師，以前是台球專業出來的，回頭你們就去他那兒蹭一蹭課，我都說好了，不收錢，就當是給你們賽前充個電，反正主要還是得靠你們自己練了。”

　林遷西扯著外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哦。”

　吳川不滿：“又是哦，有沒有點兒精氣神兒了你，林遷西，你現在可是要做體育生的人，你的精神呢？”

　林遷西抬高聲喊一句：“好嘞！”

　“這還差不多。”吳川白一眼他這吊兒郎當樣：“去吧。”

　林遷西小跑著回教室上課去了。

　“你這是在幹什麽呢？”薑皓在座位上回頭，看到宗城在後排低著頭，手上撕著一張張的小紙條。

　“做筆記。”宗城說，撕下來的小紙條每一張都是一根手指長短，他拿著筆在上面迅速地寫著什麽，寫好一張，插在英語書的一頁，再寫一張，翻了翻書，再插一頁。

　“學霸的學習方式真是與眾不同。”薑皓湊近看，拿了他右手邊一本翻得比較舊的英語書：“這本才是你的書吧？”

　宗城拿了，塞進自己的課桌肚子裡，什麽都沒說。

　薑皓忽然有點兒反應過來了：“我靠，差點兒忘了你在教誰了。”

　王肖上廁所回來，黝黑的臉上一臉都是八卦味兒，眉飛色舞的，擠到座位上來就說：“城爺，還好你跟西哥前頭沒答應人家妹子，光是今天學校裡檢查就至少抓了四五對，全叫家長了，現在外面可真他媽熱鬧，教導處最愛乾棒打鴛鴦的事兒了。”

　林遷西正好從外面回來了，肩膀上搭著自己的外套，聽到這話，走過來，照著他後腦杓就賞了一下：“關你毛事啊，又提老子那點破事兒。”他往前看，還好陶雪沒聽見。

　王肖摸著後腦杓說：“沒有，我這不是慶幸你倆明智嗎，是吧？”

　林遷西看一眼宗城：“哦。”

　宗城也看他一眼，繼續往書裡插著紙條：“嗯。”

　王肖得到該有的反應，摸著後腦杓，滿意地轉過頭去了。

　林遷西坐下來，剛看一眼宗城，旁邊就伸過來了他的手，那手裡拿著英語書，書裡夾著一張又一張的小紙條，像一張一張的書簽似的。

　“這我的書？”

　“嗯。”宗城說：“給你做好標簽了，後面你要準備比賽，學習時間會變少，重點我都給你寫好了，照著看就行，給你省點兒時間練球。”

　林遷西接了，隨便翻開一頁看了看，又看他：“我操……”

　這行動力也太可怕了。

　宗城看一眼他表情，聲音低低的：“感動嗎？感動就叫聲爸爸聽聽，給你把其他書也都做好。”

　林遷西低頭，拿書遮掩著，瞄他：“突然想起來佔我便宜？”

　“總要有點兒回報，”宗城又抽了他的數學書過去：“要不然你就拿個好名次回來報答一下，這回我沒法給你打輔助了，你行不行？”

　林遷西勾了唇角：“操，什麽話啊這是，男人怎麽能被懷疑行不行？你才不行。”

　宗城手上撕著紙條，看他一眼，行不行以後就知道了，嘴裡淡淡說：“馬上上課了，就先不治你了。”

　“？”林遷西抬眼瞄見外面徐進夾著教案就要進來了，才安分不扯了。

　除了上課，宗城的空閑時間一直都在做筆記，幾本主課書上，只要是已經學完的部分，都在他手底下插上了寫好重點的紙條。

　到放學的時候，林遷西一本一本拿著收進了書包裡，一會兒瞄一眼宗城。

　媽的，說不感動是假的，簡直了，他都沒見宗城在自己的書上做過筆記。

　宗城把零碎的紙條抓一起捏成團，投進後面的垃圾簍裡，問他：“去楊老板那兒練球嗎？”

　薑皓已經走到門口了：“我今天沒空，得早點兒回去，你們去吧。”

　林遷西剛把那幾本書都收好，脫口就要說“去”，門外頭吳川那黑竹竿兒一樣的身影冒出來了，接了話說：“林遷西別去了，跟我走。”

　“去哪兒啊？”林遷西問。

　“訓練時候不是跟你說好了嗎？”吳川看了看，發現薑皓已經走了，隻好叫他：“走，我現在就帶你過去見人家老師。”

　林遷西才想起來：“這就去了啊？”

　“那不然呢，你現在不是好好學習嗎，佔用你其他時間又得囉嗦了你。”吳川轉身先走：“快點兒。”

　林遷西看一眼宗城：“那我先走了。”

　“嗯。”宗城拿了書包，看他走了才出門。

　吳川開著他那輛灰撲撲的大眾車，把林遷西帶到了地方，也是學校。

　林遷西下車在馬路上一站，都還沒看一眼學校門，光是看了周圍是哪兒，就低低說了句：“乾……”

　這是五中。

　“來了來了，麻煩了。”吳川跟學校門口等著的老師寒暄，指了下林遷西：“就這個，林遷西，還有個學生今天有事兒沒來。”然後又給林遷西介紹，“這唐老師，五中的體育老師，你好好聽指導。”

　唐老師跟吳川一樣黑黑的，好歹魁梧點兒，標準的體育老師樣兒，人倒是特別謙虛：“我好久沒打了，只能說盡力幫忙了，這就是拿到冠軍的那個林遷西啊，跟我來吧。”

　林遷西又看兩眼五中校門，跟著往裡走。

　這小破地方，真是巴掌大的地兒，到處都是熟人，想不巧都不行。

　吳川叫住他，囑咐一句：“聽人老師話啊。”

　“放心吧，我這麽乖……”林遷西插著口袋往裡走，肩膀上還背著自己的書包。

　已經放學了，應該碰不上那小子。

　林遷西跟著唐老師往教學樓後面走，忽然覺得自己嘴巴有時候也是厲害，沒多遠就聽見籃球聲砸著水泥地砰砰作響，循著聲兒看了一眼，一群人正在籃球場裡奔跑打球，籃板下面拍著球的就是那個板寸頭鄒偉。

　沒有看見秦一冬。

　林遷西都不知道該不該輕松，轉頭就看見秦一冬走了過來，直接迎頭撞上了。

　一見到他，秦一冬就停下了，手裡拿著剛換下來的球衣，眼神古怪地看著他，都沒顧上眼前的老師，張嘴就問：“你來我們學校幹什麽？”

　“認識的？”唐老師看倆人認識，腳下就轉了個向：“那正好，秦一冬，你給我把人帶去器材室，我去拿一下自己的球杆再過來。”

　人說走就走了，剩下倆人面對面站著。

　秦一冬：“……”

　林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