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故淵蹙眉看著白鳴風發來的信息。
他打開手機自帶的瀏覽器,搜索‘地西泮’,快速地瀏覽著介紹藥物的網頁。
“儀器已經全部收好了。”池鬱走了過來,輕聲說。
“辛苦了。”付故淵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走吧。”
付故淵檢查了實驗室裡各處的水電開關,和池鬱一起走出實驗室,鎖好門。
“幾點了?”付故淵問。
“十一點二十七分。”池鬱看了眼手表,說完後發現付故淵的眼睛簌地睜大。
“糟了!”付故淵喊出聲,“出大事了!”
“怎,怎麽了?”池鬱被他嚇了一跳。
付故淵忽然伸手,緊緊地攥住池鬱的手,拉著他往電梯狂奔去。
電梯剛好停在他們那層,付故淵一按就開了,兩人衝進電梯,池鬱氣喘籲籲地問,“出什麽事了?”
付故淵沒回答,盯著電子屏上電梯樓層數逐漸減少,電梯門一打開,立刻拉著池鬱往實驗樓門口奔跑去。
而實驗樓門口,保安大叔正打著連天的哈欠準備鎖門。
“等等!!還有人!!”付故淵喊道。
“哎呦,小夥子,讀書讀得時間都忘了啊,這麽用功嗎?快出來吧。”保安大叔打開一邊的門,付故淵道謝後,笑著牽著池鬱的手,和他一前一後跑出實驗樓。
片刻後,池鬱在實驗樓附近的花圃前彎腰喘息。
他太久沒鍛煉了,身體素質很差。
“大事,就是……實驗樓要鎖……鎖門了嗎?”池鬱氣喘籲籲地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還被付故淵牽著。
“是啊。”付故淵笑道,“大晚上被鎖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裡,不可怕嗎?還是說……”
他忽然一步上前,走近池鬱,“你想和我關一起呢?”
“可……”池鬱有些懵,“可是……”
可是,就算真被關在實驗樓裡,也可以打電話給保安亭,讓保安過來幫忙開門的吧?
“想想似乎也不錯啊。”付故淵笑著,“如果真被關了,我們只能找間教室休息,天冷我就有借口摟著你了,兩人單獨呆一晚上,會發生什麽呢?池鬱你覺得呢?”
池鬱回避了付故淵的目光,囁嚅無言,須臾間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付故淵緊緊攥著。
“那個……手……”池鬱含糊提醒。
付故淵假裝沒聽見,牽著他:“走吧,送你去校門口,這麽遲了,你打個車回去吧。”
雖然已經將近十二點,但是夜間校園裡種滿香樟樹的街道上,還是偶爾有幾名學生走過。
“會,會被人看見的。”池鬱跟在付故淵身後,小聲提醒道。
“你覺得不舒服嗎?”付故淵問他。
“不是的,我擔心會有認識你的同學看見。”池鬱神情焦慮。
“那沒關系。”付故淵笑了笑。
池鬱怔然。
付故淵牽著他,大大方方地來到校門口,校外燈火通明,徑直往前過個十字路口,有一條煙火氣十足的夜宵街,所以雖然時間不早,但很容易就能打到出租車。
兩人剛在路口站定,就看到前方有輛出租車慢悠悠地往這裡開。
付故淵松開池鬱的手:“你就打那輛車回去吧。”
“好。”池鬱左手攥右手,眷戀掌心殘留的溫度,他點點頭,“下周見。”
付故淵挑眉。
下周才見?
付故淵笑著說:“你知道詩經裡有一句話,叫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嗎?”
池鬱疑惑:“是什麽意思?”
付故淵說:“你抱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池鬱愕然:“現在?在這嗎?大街上?”
“來。”付故淵笑著張開雙臂。
池鬱連連擺手:“不不不……”
付故淵亮出殺手鐧:“過來抱我吧,說好聽我的話的。”
池鬱啞口無言,他克服了下心理不安,朝付故淵走過去,猶豫地伸出雙手。
付故淵笑了一下,將他擁入懷中,緊緊摟住。
夜涼風寒,貼心的懷抱卻溫暖無比。
付故淵單手抱著池鬱,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伸手替他攔下出租車。
等池鬱坐上出租車後座,付故淵彎腰,透過車窗對他說:“剛剛那句詩的意思是,我會來找你的。”
池鬱看著付故淵,眼眸慢慢地亮了起來。
期盼和希望,是繁忙冗雜的生活中,最純粹的美好,能給予人前行的力量。
付故淵朝池鬱擺了擺手,目送出租車離開,隨後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
正是上次杜明事給他的那張。
付故淵將上面的手機號保存進手機中,隨後發去了條短信。
【您好,很抱歉大晚上打擾您,想請問您明日有沒有空,關於池鬱的事,想和您見面談談。】
天清氣爽,一陽來複,春光盎然。
付故淵根據杜明事發來的地址,找到心理私人診所,前台是個燙著栗色大波浪卷頭髮的漂亮小姐姐,聽說他來找杜明事後,微笑著進去幫他喊人。
不過一會,杜明事穿著私服走了出來。
“我們找家咖啡廳說吧。”杜明事和善地笑著,“在診所討論病人的事,挺令人良心不安的。”
“好。”付故淵點點頭。
杜明事帶著付故淵來到臨街一家安靜的咖啡廳裡,兩人尋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杜明事問:“你想知道什麽?”
付故淵說:“我知道池鬱現在在吃藥,治療焦慮和失眠的地西泮,我和他高中就分開了,之後的六年,他發生過什麽事,我完全不清楚,來見醫生您,就是想問問醫生,您能不能把您知道的事都告訴我。”
“這……”杜明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抱歉地笑笑,“我們得對病患的事進行保密。”
“就算我是他的愛人也不行嗎?”付故淵說這話時,坦然自若。
杜明事沒想到付故淵會這麽直接,驚訝過後,看他的目光有了些許敬佩。
“也不行。”杜明事搖了搖頭,“但是我可以給您一些建議。”
“謝謝。”付故淵頷首,認真聆聽。
“池總是三個月前找到我的,那時候他剛回國,精神狀況很糟糕。”杜明事邊回想邊說,“他……有非常嚴重的焦慮性失眠、無先兆偏頭痛以及輕微抑鬱,第一次就診的時候,三天他隻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付故淵眉頭擰在一塊,心臟如同在刀尖上跳躍,陣陣刺疼:“為什麽?”
“這個沒有患者的允許,我不能告訴您。”杜明事歎了口氣,“我只能說,池總這六年,過得非常糟糕,經歷了非常受刺激的事,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一直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講真的,他能熬過來,我非常驚訝。”
付故淵深呼吸了下,緩緩情緒,繼續問:“我能做些什麽?或者和他相處的時候,我該注意什麽?”
杜明事搖搖頭:“沒有什麽特別要注意的,池總他性格堅韌,面對外人時,從不露出傷口。”
“對他而言,我不是外人。”付故淵說。
杜明事先是怔愣,隨後立刻說:“付先生,其實池總向我提過你,我曾經問過他,是什麽支撐著他走到現在,他說,是為了見你,那時候的他,給我一種,除了見你,再對這個世間沒有留戀的感覺,所以我其實很反對他吃地西泮,因為地西泮……”
杜明事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加重自殺傾向的風險,我知道。”付故淵替他把話說完。
“對……”杜明事點頭,“這種狀況下,池總竟然一直獨居,說實話,非常令人擔心。”
“我知道了。”付故淵表現得十分成熟穩重,“請問,飲食起居上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當然是清淡飲食,多多鍛煉。”杜明事回答,“據我所知,池總厭食,這對他的病情十分不友好。”
“明白。”付故淵點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得告訴你。”杜明事說,“池總非常,甚至可以說極度抗拒你知道他病情,我想這可能是因為他太喜歡你了,喜歡到不想讓你覺得他不正常,希望能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你看。”
“他本來就很正常。”付故淵笑道,“對於我來說,生病的人不叫不正常。”
杜明事突然明白,為什麽池鬱能扛下這六年來不幸困難對他的煎熬和折磨。
因為池鬱曾見過光的模樣。
付故淵又問了些生活細節上的問題,最後站起身向杜明事握手致謝。
“付先生。”杜明事忍不住誇讚,“不知為何,和你見面交談後,我突然放心了很多,你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
付故淵以微笑回應。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了。
和杜明事分別後,付故淵邊往學校走,邊給池鬱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別接起。
“您,您好。”池鬱緊張不安的聲音傳來。
付故淵笑了笑:“我不好。”
“您怎麽了?!”池鬱驚慌失措。
“你不叫我故淵哥哥。”付故淵歎了口氣,“我很傷心。”
池鬱:“……”
“池總你在上班嗎?”付故淵拿稱呼調侃,想象著池鬱一身西裝坐在寬大的座椅上辦公的場景。
“對,在看公司文件。”池鬱說,又立刻補充一句,“不忙。”
“你幾點下班?下班後什麽安排?”付故淵問。
“我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幾點下班都可以,下班後沒有安排。”池鬱說。
付故淵彎著嘴角,迎向午時暖陽,雙眸眯起:“上次去你家看到有廚房,我食堂吃膩了,想去你家做飯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