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抱,不如說是趴,項青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白鳴風身上,壓得他腰一彎,後退半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項青梧笑著說:“阿白,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來來來,抱一個。”
“確實好久,快兩年了。”被項青梧抱在懷裡,白鳴風身子有些僵硬,他勉強抬起手,拍了拍項青梧的後背。
“是啊,我現在工作沒有寒暑假,節假日我又在醫院忙實習和規培,根本沒時間見面。”項青梧唉聲歎氣,抱著白鳴風的手收緊了些。
“工作不順利嗎?怎麽突然換工作了?”白鳴風問。
項青梧:“……”
“怎麽了?幹嘛不說話?”白鳴風疑惑。
“新公司開出的工資更高一些,就跳槽過來了。”項青梧笑著回答,“阿白我好餓啊,我為了趕動車,晚飯都沒顧得上吃,你家有沒有吃的啊。”
“我也沒吃晚飯,走,我帶你去吃炒米粉。”白鳴風拍拍項青梧,讓他松開自己,別一個勁地抱著。
“你怎麽也沒吃啊,都這麽遲了。”項青梧詫異。
提到這個白鳴風就頭疼:“一言難盡,走吧,吃飽回來收拾你的行李。”
夜裡風大溫度低,白鳴風出門前拿了件外套,又讓項青梧從行李箱翻出一件外套,兩人一起出了門。
走出小區往左拐,走了不到五分鍾,就看見一條煙火氣息十足的夜宵街,老板的吆喝和客人的談天聲混雜在一起,城市不眠,世俗喧囂。
白鳴風帶著項青梧來到一家他經常去的排檔店,兩人找了個空位,白鳴風問:“你要吃什麽?我去點。”
“我來點吧,你坐著。”項青梧笑道。
“行。”白鳴風沒和他客氣,“我要吃……”
“我知道你要吃什麽!”項青梧邊往點菜櫃台走邊笑道,極其肯定地說,“炒米粉不放辣多加一個蛋!”
白鳴風:“……”
MD,又不娶我撩尼瑪撩。
項青梧點完菜回來,坐在白鳴風身邊和他聊著近況。
其實平日兩人都有打電話聊天,還算知根知底,現在也是打發時間瞎聊,想到什麽聊什麽。
“阿付知道我來找你的事,我提前和他說了。”項青梧看了冰箱一眼。
“他最近怎麽樣呢?學業順利嗎?”白鳴風問。
“挺順利的,聽說周圍漂亮女生特多。”項青梧又看了冰箱一眼,“阿付也是奇怪,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抓住機會談個戀愛,一心撲在學習上,以前怎麽沒看出他有全身心投入科研的鴻鵠之志呢。”
項青梧不知道付故淵和池鬱的事,白鳴風和付故淵也不打算和他說。
倒不是擔心項青梧沒法理解,只是單純覺得沒必要說。
池鬱離開六年,期間從未聯系過付故淵。
白鳴風也不知道付故淵還能等多久,隻知付故淵比自己苦多了。
至少他想聽項青梧的聲音時,一個電話就能滿足心願。
“你一個勁地看店裡的冰箱幹什麽?”白鳴風困惑,“裡面藏寶了?”
項青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天冷,想喝點酒,阿白你喝嗎?”
“不喝。”白鳴風拒絕,連理由都懶得說。
“那我能喝嗎?”項青梧眨巴眼睛,低聲問。
白鳴風:“你喝啊,這種事哪有必要問我。”
“嘿嘿,怕你討厭酒氣會不高興。”得到允許,項青梧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拿酒付款,他並沒打算多喝,隻拿了一聽啤酒。
白鳴風看著項青梧指尖勾住易拉罐的拉環,使勁後扯,拉環脫離罐體,發出並不刺耳的‘刺啦’聲。
項青梧用力過猛,扯開拉環的一瞬,啤酒的白沫溢出,沾在他手上,他並不在意地甩了甩,想去拿抽紙擦一擦,一抬頭髮現白鳴風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
項青梧咧開嘴,彎眸朝白鳴風笑,好像在因自己傻氣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明明滴酒未沾,可白鳴風卻覺得頭暈目眩。
不一會,菜上齊,兩人吃飽後胃暖身熱,滿足得很。
回到家後,白鳴脫下外套拿在手裡:“你的行李明天再收拾吧,太遲了,先把洗漱用具和睡衣拿出來。”
“好。”項青梧應道,打開行李箱翻了起來。
白鳴風擼起袖子收拾了下客廳,給項青梧弄了個地鋪,怕地板硬和冷,他把家裡多余的墊被全部都拿了出來。
項青梧想幫忙,被白鳴風趕去洗澡。
等白鳴風整好地鋪後,項青梧渾身冒著白霧、熱氣騰騰地從洗浴室裡走了出來。
“你晚上就睡這吧,你……”白鳴風邊說邊轉頭看去,隨後一愣。
項青梧的睡衣上印著一隻碩大無比的哈士奇狗頭。
“臥槽,這誰給你買的啊?”白鳴風笑得肚子疼,上前扯他睡衣,左看右看。
“商場裡隨手拿的,有這麽好笑嗎?”項青梧低頭看自己的睡衣,濕發上的水‘滴答’往下落。
白鳴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斷斷續續地說:“吹風機在電視機下面的櫃子裡,去把頭髮吹乾,我洗漱去了。”
說完白鳴風盡力止住笑意,走進衛生間,他快速地衝了個澡,拿起牙刷擠上牙膏,邊刷牙邊想著家裡有沒有會暴露他性取向和對項青梧感情的東西,得趕緊藏起來才行。
想來想去,白鳴風發現自己這些年被外科內科病理學等等折磨得清心寡欲。
睜眼‘端坐位,腿下垂,強心利尿打嗎啡’,閉眼‘肥厚梗阻二尖窄,急性心梗伴心衰’。
哪有空想那些有的沒的。
手機屏保已經換了,家裡唯一一個有念想的東西,就是放床頭上用相框裝起來的合照。
不過合照是他們三個人的,就算被項青梧看見了,也很好解釋,完全不用擔心。
這麽想著,白鳴風放下心來。
他洗漱完走出衛生間,發現項青梧坐在沙發中央,筆記本電腦放在盤起的腿上,專心致志地敲打著鍵盤。
“頭髮怎麽還不吹乾?”白鳴風走過去,見項青梧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吹風機被可憐兮兮地丟棄在沙發一角。
“突然來了個私活,我先做完這個。”項青梧盯著電腦屏幕,在上面打出一行行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代碼。
白鳴風猶豫片刻,上前拿起電吹風,找到插座插上電,站在項青梧身旁打開電吹風。
熱風撫上頭頂,項青梧先是愣一下,隨後仰頭笑道:“謝謝阿白。”
白鳴風面無表情地用熱風吹他的臉。
項青梧:“燙!嗷嗷啊!”
項青梧連忙低頭,揉揉臉繼續敲鍵盤,可臉上的笑意怎麽也遏製不住。
熱風從嘈雜的機器中吹出,空氣中充斥著洗發露淡淡的香氣,大概是因為工作忙沒時間經常剪頭髮,項青梧的頭髮不算短,被吹過後撫在額頭,顯出幾分慵懶。
比起高中,項青梧的五官硬朗了幾分,越發成熟帥氣,但彎眸一笑,依舊少年感十足。
白鳴風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項青梧的頭髮,突然聽見他說:“阿白,這是你第二次給我吹頭髮。”
“啊?哦……”不知為什麽項青梧會突然說這麽一句話,白鳴風雖有疑惑,但並沒放在心上,隨口回了一句,“是吧。”
等白鳴風替他吹幹了頭髮,項青梧也完成了私活,白鳴風將電吹風收好:“睡了。”
“嗯,阿白晚安。”項青梧笑意明朗坦蕩。
白鳴風走進房間,關了燈後躺床上睜著眼睛,六年來第一次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還是六年前,他答應徐秋月告白後的那個晚上,那段時間,他天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又感冒發燒了一陣,頭疼了五六天。
不怪別人,是他自己作。
白鳴風睡不著,打開床頭一盞小台燈,拿起自己厚如磚頭的《系統解剖學》輕聲默念,試圖請周公。
結果越背越精神,恨不得立刻將理論用於實踐當中,徹底升華自己的知識面。
轉眼,天蒙蒙微亮。
白鳴風雖然沒睡,但也不覺得困,起身走出房間。
他沒忘記家裡還住著一個人,動作很輕。
他小心翼翼地往客廳看了眼,行李箱和茶幾沙發擠在角落,項青梧睡在客廳中間的地板上,呼吸聲綿長。
白鳴風輕籲了一口氣,他一直在擔心項青梧不習慣打地鋪,不過現在看來,還挺安穩的。
白鳴風輕手輕腳地刷牙洗臉換衣服,一陣收拾後,走到門口穿鞋子,正當他準備出門時,身後穿來腳步聲。
項青梧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出來,睡眼朦朧地來到門口,打著哈欠說:“阿白,你這麽早就要去醫院了嗎?”
“嗯。”白鳴風蹲下身,系運動鞋的鞋帶,“你繼續睡,不用管我。”
項青梧明顯處於一種半醒半夢的狀態,含糊不清地問:“那你晚上什麽時候回?”
“不知道,看情況。”白鳴風站起身,一轉頭,見項青梧頭髮亂糟糟的,整個人杵在那,眼睛都還沒睜開。
白鳴風強忍笑意:“我走了,你……”
話語戛然而止。
項青梧迷迷糊糊中,伸手抱了他一下:“當醫生真辛苦啊,阿白拜拜,晚上見。”
白鳴風:“……”
直到出門關上門,白鳴風整個人都是僵直狀態。
他愣愣地站在門口,半天過後發現自己忘了呼吸。
連喘帶咳才將窒息的難受趕走,白鳴風緩過神來,雙手抱頭蹲下,氣急敗壞地小聲罵了好幾聲MD。
白醫生來到醫院後,先在心內科門口站了一會,確定自己心律失常的症狀消失後,這才往急診科的值班室走去。
然而沒過多久,白鳴風就後悔了。
他應該在心內科扎根的。
姚縉站在去急診值班室必經的走廊上,手裡捧著一束玫瑰花,朝白鳴風微笑:“白醫生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