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毛病。
付故淵只和池鬱相處了不到十分鍾,就發現了這件事。
五月,立夏,鬥指東南,萬物皆長。
周五下午放學,同學喊付故淵去操場打籃球。
清早剛下了一陣雷雨,空氣清新,天不熱不悶,正是運動的好時候。
“你去操場等我,我回宿舍拿籃球。”付故淵對同學道。
“等你嘞。”同學拍拍付故淵的肩膀,拎起書包往操場走去。
付故淵收拾了下課桌上的書本和筆,胡亂地塞進抽屜裡,起身往宿舍走去。
比起平時,這個時間段的宿舍樓顯得十分安靜——寄宿生大多都回家過周末去了。
“班長,你不回家啊?”付故淵在樓梯拐角口偶遇班上同學,和他打招呼。
“打會球再回去。”付故淵說。
“這樣啊,那我先走啦。”
“拜拜。”
付故淵朝同學揮揮手,大步往樓上走去,他走到宿舍門口,腳步忽而一頓。
宿舍門半掩著。
付故淵沒有舍友。
他的宿舍是四人寢,住著三個人空著一張床,他和兩個高三的學長一起住,但是臨近高考,兩名學長都覺得在家裡待著舒服,於是選擇回家住,根本就不來宿舍。
所以如今付故淵一人住一間宿舍。
他記得自己今早出門去上課時鎖門了。
可現在這門虛掩著,就踏馬很詭異。
不會是進賊了吧?
付故淵將拿在手裡的鑰匙揣進褲兜裡,上前一步,氣勢洶洶,猛地推開門:“誰在裡面?!”
門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要是被宿管老師瞧見了,定要扯著嗓子,慘嚎一聲:“你個造孽的崽,不要破壞公物啊!”
房間裡的人顯然也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抖,隨後轉過身來。
他站在窗前,逆著光,付故淵一時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人身著黑色襯衣,襯衣有些大,顯得他的脖頸白皙修長,他的頭髮烏黑微長,看著很柔軟,但是有些遮擋眼眸。
“啊,同學不好意思,嚇著你了?我還以為進賊了呢。”見那人和自己年紀相仿,也是一副學生打扮,付故淵放下了戒心,“你是怎麽進來的?”
“宿管老師給的鑰匙。”那人回答,語調很平靜,聽不出起伏,他方才環顧宿舍環境時,一直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捏著手裡的鑰匙,剛才被付故淵嚇了一跳,手掌下意識地死死攥緊,那把舊的宿舍鑰匙頓時將他手心壓出觸目的紅痕。
可他卻如同沒事人一樣,不緊不慢地將手揣進了兜裡。
“啊!”付故淵反應過來了,“聽說我們班要來一個轉學生,難道就是你?”
那人沒回答,朝付故淵走了兩步。
付故淵這下能徹底看清他的面容了。
他是個模樣清雋的男生,白白淨淨的,甚至讓同性別的付故淵覺得他漂亮。
但同時他也很瘦,雖然有襯衣覆蓋著軀體,仍能感受到他的清瘦。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啊?”付故淵熱情地問。
那人沒回答,反問:“你住這?”
“嗯,是啊!”付故淵說,“你是在看宿舍嗎?宿管老師讓你以後住這嗎?你要是住這,我們可就是舍友了!”
那人答非所問:“你很高。”
“啊,還成,我一米八六。”付故淵伸手,在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付故淵從小就比同齡人高,因為愛運動,所以身材健碩,方才嫌熱脫下的外套搭在手上,現在隻穿著一件籃球背心,手臂勻稱流暢的肌肉看起來頗有爆發力。
那人突然笑了笑,他嘴角往兩邊扯,眼睛卻瞪得老大,那是一種極不自然的笑容,讓人根本感受不到開心。
他明明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這麽笑起來,卻讓人覺得瘮人。
那是池鬱第一次對付故淵笑。
“你會打我嗎?”
池鬱問。
有那麽一瞬,付故淵沒聽懂池鬱在說什麽。
他一臉懵逼。
答握嘛是什麽東西?
這位同學的普通話令人堪憂。
如果他真是轉學生,還準備住自己這個宿舍的話,估計以後倆人的交流得費點勁。
不過沒關系!!!
畢竟付故淵和其基友項青梧當年為了在日常中也能時刻謹記著學英語,曾經一起度過了一段‘鳥語’交流的時光。
那段時間他倆的對話,都是這樣的。
“阿付,today,you go to小賣部,remember give me take零食!”
“OK,you want to eat what?!”
兩人那段時間經常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但依舊交流愉快,可惜後來偶然被英語老師聽見,一人一巴掌甩在天靈蓋上,並放出狠話,要是下次再聽見他倆這樣對話,就親自錘死他倆。
為了不讓年紀輕輕的英語老師就走上刑事犯罪道路,倆人隻得含淚放棄這優異的學習方式。
所以事實證明,只要有耐心,口音不是問題!
大家都是中國人,半猜半蒙也能知道你在講啥!
不過話說回來。
這‘撘握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付故淵正思索著該怎麽接話,池鬱目光落在一旁的木桌上。
木桌陳舊,邊邊角角的漆都掉了,露出裡面木頭本來的顏色,桌上散落著幾本課本,其中一本封面寫著付故淵的班級和名字。
池鬱收回目光,看向付故淵,打量了下他的身形,問:“你是不是經常運動?”
“啊?”付故淵回過神,笑道,“噢,運動啊,算經常吧,打打籃球跑跑步什麽的。”
他看著池鬱的細胳膊細腿:“誒對了,同學你會不會打籃球啊?要不要……”
“那你……”池鬱開口打斷付故淵的話,“打人一定很疼。”
付故淵頓了頓,這次他聽懂了:“啊?打人?”
池鬱笑了笑。
“你以後打我的時候,記得下手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