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行人匆匆、車來車往,付故淵騎著山地自行車,心裡裝著池鬱的事,轉眼就到了學校。
周末的校園空蕩寂靜,大門緊鎖,腆著肚子的保安大叔坐在保安室裡百無聊賴地拿手機刷短視頻,時不時發出一聲爆笑。
付故淵把自行車停在校外,拿出校卡,做好登記後走進學校。
他忐忑不安地來到宿舍門口,驚訝地發現宿舍門鎖著——池鬱不在宿舍。
有那麽一瞬,付故淵松了口氣。
但隨之湧上心間的,是莫名其妙的失落。
付故淵想趕緊和池鬱好好談談,有些衝突誤會,如果不及時說清楚,就會愈演愈烈。
好似蘋果上腐爛變黑的那一小塊,不及時剜去,就會深深爛進果核裡。
付故淵心事重重地收拾好課本和衣服,將自己的雙肩包裝得鼓囊囊的,離開學校往外公外婆家騎去。
祥和巷,從車水馬龍的大道拐進小道,穿過一條充滿年代感的古舊小巷,便能看見一排排錯落低矮、但古樸溫馨的平房。
付爸付媽工作忙,付故淵小時候經常住外公外婆家,也因此和白鳴風、項青梧成為了玩伴。
如今城市處處是冰冷的鋼筋大廈、灰暗的水泥森林,以及匆忙不敢停歇的疲憊人們,而祥和巷溫柔地藏著付故淵幼年的回憶,出現在每個安穩暖和的夢裡。
越往小道裡騎,巷子越窄,兩邊都是住宅大門,平房最高的也不過三層,付故淵怕碰到行人,慢騰騰地騎著自行車,到了外公家,正好是吃午飯的時間。
付故淵剛把自行車停好,隔壁鄰居家竄出來一條大黃狗,汪汪兩聲,把付故淵嚇了一大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付故淵小時候被狗咬過,雖然不至於見到狗就撒腿跑,但能避著走就避著走。
外公正坐在屋裡的竹木躺椅上,搖著一把大蒲扇看電視,聽見聲響後走出來,見付故淵渾身僵硬地杵在那進退不得,朝隔壁喊道:“老張,老張,把你家的狗崽子給我抓進去。”
隔壁屋裡走出一名身著白背心大褲衩的胖爺爺,拽著狗鏈子往屋裡帶:“哎呀,你家外孫來了啊。”
“張爺爺好。”付故淵禮貌地打招呼。
“好!帥小夥!姑娘追!”張爺爺比了個大拇指,把大黃狗帶進屋裡。
“外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吃飯咯!”外公搖著蒲扇招呼。
“來了。”付故淵走進屋裡,心有余悸地說,“張爺爺什麽時候養了條狗啊?上次來還沒有。”
“好像是他兒子送他解悶用的吧,平時還挺乖,也不凶。”外公關掉電視,和付故淵一起往隔壁擺飯桌的屋走去。
“聊什麽呢,吃飯了。”外婆解下圍裙,給爺孫倆盛飯。
“聊張老頭家那隻狗崽子呢。”外公坐下,端飯拿筷子。
“哦,狗啊,小淵現在還怕狗吧?”外婆給付故淵夾了一塊鹵排骨。
“還成,沒小時候那麽怕了,謝謝外婆。”付故淵連忙捧著碗去接。
“你小時候被狗咬,真是嚇得我和你外婆魂都沒了!連忙打電話喊你媽,那時候你媽剛做完一台手術,也顧不上辛苦,火急火燎地往我們這邊趕,哎呀呀。”人老了喜歡回憶過去,外公這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
付故淵訕笑:“是我小時候太調皮,讓你們擔心了。”
“什麽?”外婆說,“調皮?才不是呢,我們家小淵,從小就是個小英雄呢!”
“啊?”付故淵扒了一口飯,困惑不解,“小英雄?”
“你不記得了嗎?”外婆反問,“你小時候個子高年紀也大一些,別的孩子都喊你哥哥呢。”
“嗯……有點印象。”付故淵隱約記得白鳴風和項青梧似乎這麽喊過自己。
但是上了初中,在頓悟男生之間的友誼真諦後,他們就不想當他的弟弟,而想當他的爸爸了。
外婆還在念叨著往事:“那時候隔壁是個有錢的大戶人家,他家有個小娃娃,男孩子吧,長得又瘦又小,平時都不出屋子的,和你們也碰不到,偶爾出來玩一天,還被狗欺負,你為了保護他,衝過去和狗打架,結果被狗咬了。”
外公補充道:“我記得那小孩好像姓池吧。”
付故淵驀地嗆了一下,扭過頭捂嘴猛咳兩聲。
臥槽?姓池?
不會吧,怎麽可能這麽巧啊?
付故淵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和池鬱聊天,池鬱說過他小時候在祥和巷住過。
而且他記得付故淵被狗咬的事。
“嘶!”付故淵倒吸一口氣。
“哎呦乖乖,怎麽被嗆到了啊,慢些吃!來喝湯!”外婆拍拍付故淵的背,給他舀了一大碗雞湯,生怕付故淵吃不飽的模樣。
付故淵等嗆咳的難受消失後,問外公外婆:“那小孩不會叫池鬱吧?”
外婆想了半天,說:“那小孩叫什麽我們是不記得了,不過你被狗咬了以後,你媽就把你接回家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那孩子幾乎天天都來找你呢,而且每次來都帶著小禮物,什麽紙折的千紙鶴啊,那種閃閃的小糖果啊,真知棒棒糖啊,然後可憐兮兮地問我倆,故淵哥哥在哪呢,故淵哥哥的傷好了嗎?”
付故淵單手按額頭,苦惱地說,“竟然還有這種事,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你能有什麽印象啊。”外公說,“等你回來,那小孩就搬走了,你倆總共就見了那一面,估計你小子滿腦子都是自己怎麽逞英雄地和狗打了一架。”
其實逞英雄這件事,付故淵記不得多少了,他隻記得打狂犬疫苗很疼,被狗咬傷的手臂纏繃帶時也很疼。
“那些千紙鶴和糖果呢?”付故淵好奇地問。
“你傷養好後不是回來繼續住這了嗎?”外公說,“我和你外婆把那些禮物一口氣給你了,我記得你分給你的兩個玩伴了吧。”
“啊?我分了?”付故淵怎舌。
“是啊,小淵小時候可懂事了。”外婆笑著說,“一副大哥哥的模樣,大大方方將禮物全分了呢,自己一塊糖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