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突然被強迫,白鳴風的臉色一瞬變了。
他怒不可遏,奮力掙扎,按住姚縉的肩膀,使勁將他推開。
姚縉用身體的重量壓製著白鳴風,可兩人都是男人,雖白鳴風的力氣不及他,但真要扭打起來,姚縉根本不可能迫使白鳴風屈服。
強硬不行,自然需要點手段。
姚縉握住白鳴風的手腕,按在沙發上,阻下他揮過來的拳頭,姚縉冷笑一聲:“你朋友最近暫住在你家吧?我看到客廳角落的地鋪了。”
白鳴風渾身一僵,氣勢上卻不肯認輸,冷冷地瞪著他:“所以呢?”
姚縉滿臉戲謔,笑著問:“你不怕麽?不怕我告訴他關於你的事嗎?白醫生,我現在可是知道你住的地址了,隨時都能找上門,總有一天會碰到你朋友的。”
腦袋仿佛挨了一記重拳,面對險惡人心,白鳴風一瞬懵了。
“對。”姚縉笑著,伸手撫著白鳴風的下顎,撩起他的衣服,“乖一些,討好我,我才不會將你的事說出去,你不想讓他知道吧,你的性取向,你喜歡的人,因為他會厭惡,你倆的關系會徹底破碎,再回不到從前……”
白鳴風咬牙,一拳揮到姚縉臉上:“滾尼瑪的!”
姚縉被打得頭一偏,嘴角淌血紅腫,他再不掩飾,面露凶惡,伸手掐住白鳴風的脖子。
正此時,房子大門突然被打開。
在看到來人的那瞬間,白鳴風覺得自己五髒六腑全部攪在了一塊,四周混沌,聲音被拉扯讓人聽不清,一切都發生的那麽突然,等他反應過來時,早已不受壓製和束縛。
姚縉被項青梧揪著領子掀翻在地上,項青梧怒火中燒,大肆咆哮:“你他媽!對阿白做什麽?!!”
“做什麽?”姚縉冷笑一聲,“不明顯嗎?對你的朋友一無所知,是嗎?”
姚縉一開口,仿佛有人扯住了白鳴風腦裡的弦,使勁再使勁,以至於繃緊到極限,只要再施加微不可察的力,就能令其斷裂、彈回、擊打,然後留下疼痛難忍的深深傷痕。
“你媽的,說什麽鬼話!”項青梧並不想聽,拽著姚縉領子,蠻橫地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往門口扯去,“給我滾出這個房子,再敢來騷擾阿白,我一定把你揍得連你媽都不認識!”
“我騷擾他?”姚縉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你知道嗎?他……”
“別說!!”白鳴風踉蹌跌下沙發,喊道。
可惜,姚縉並不會如此心善,他對著項青梧,冷冷地吐出白鳴風最害怕的話:“你和他同住多久了,知道他喜歡男人嗎?不覺得膈應嗎?他和我一樣,是同性戀啊。”
一瞬,白鳴風如墜冰窟,渾身顫抖。
他仿佛又回到了初中那天,五月陽光明媚,對他來說卻天寒地凍。
年幼的項青梧將欺負他的人按在地上,憤怒地說:“不準你用這麽惡心的詞說他!”
白鳴風不知後面發生了什麽,隻知回過神來,姚縉已經離開,項青梧站在他面前,擔憂地看著他:“阿白,你……你沒事吧?我把他趕跑了,別害怕。”
“……”白鳴風想說話,喉嚨卻被什麽堵住,他哽咽數聲,回答,“沒事。”
“你……你和那個男人什麽關系啊?”項青梧惶惶無措地問,“你不會……不會是喜歡他吧?”
“你今晚先找個酒店住吧,我要一個人靜靜。”白鳴風沒有回答,低頭將項青梧放在門口的行李拖出去。
“阿白,阿白你回答我啊,你喜歡男人是不是?”項青梧慌張地抓住白鳴風的手臂,站在門口不肯走。
白鳴風低著頭,手腳發涼,渾身冰冷。
“別問了。”白鳴風聲音很輕,因說不出完整的話而斷斷續續,“你走吧,就這樣了。”
“不是非得他吧?”項青梧看著白鳴風,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將兩人扯遠。
像極了高中畢業那日,KTV裡的告白時刻,他被人擠到角落後,還要責怪一句別礙事。
項青梧口不擇言地喊出聲,“你既然喜歡男人,是個男人不就行了嗎?”
白鳴風:“……”
白鳴風有時候也會問自己,九年的喜歡到底算什麽。
如今看來,他最後得到的竟是一句。
是個男人不就行了嗎?
白鳴風笑了笑。
項青梧怔住了,這樣的笑容,他曾在白鳴風的臉上見過兩次。
一次是高中操場,他陪他散步看星星,一次是高中畢業,徐秋月找白鳴風告白,人群的起哄過後,白鳴風也是這樣看著他笑的。
項青梧聽見腦子裡有個聲音對他說。
完了,說錯話了。
下一秒,白鳴風甩開項青梧抓住他的手,從項青梧口袋裡拿出房門鑰匙丟在客廳的地上,隨後將項青梧推出了家門。
“我跟那個人沒關系,但我確實喜歡男人。”白鳴風平靜地說,猛地甩上門。
一聲巨響,將心震碎。
片刻後,外面傳來敲門聲,急促吵鬧。
“別敲了!”白鳴風對著門喊,“我不會開的,你自己找酒店住吧!”
吼完這句話,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間,蜷縮在床的一角,拿起那張合照看。
照片上,少年們身著校服,互相攬著肩膀,笑容無憂無慮。
白鳴風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
他其實不覺得多少悲傷,但是淚如泉湧,止也止不住。
哭過之後,白鳴風身心俱疲,抱著合照相框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醒來,雙眼腫得沒法見人,白鳴風打電話和醫院請了假,躲房間裡繼續逃避現實,直到中午肚子餓得不行,才想著出門去吃點東西。
他把自己收拾得稍微能見人後,動身準備出門。
白鳴風攥住門把手,忽然覺得,還是得找個時間好好和項青梧談談,不能一味逃避。
他歎了口氣,手上使勁按下門把手,打開門。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項青梧原本坐在門邊,背靠著門打瞌睡,門一往裡,他整個人就跌了進來,直接驚醒。
白鳴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怎麽在這,你不會一直坐在門口吧?!你坐了一晚上?你……”
“阿白?”項青梧恍惚回過神來,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滿身寒氣,紅著眼睛去抱他,“你喜歡男人,那……”
“那我也是男人,我行不行啊?”
白鳴風根本沒理解項青梧在說什麽。
他滿腦子都是項青梧在門口守了一晚上加一上午,心臟緊縮在一起,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項青梧,你是煞筆嗎?昨晚天氣那麽冷,你就這麽在門口守著?你守什麽啊?”
“是!我就是煞筆!”項青梧哽咽著喊,“我想了三天三夜,一句情話都想不出來,我不懂怎麽追你,我還總惹你生氣,我覺得自己根本比不上其他人,可是阿白,我喜歡你,就讓我陪著你,行不行?你別跟別人走,我喜歡你。”
白鳴風整個人顫栗起來,他疑惑著,費解著,聲音發抖地問:“你說什麽?”
“我喜歡你。”項青梧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
就這麽一句話,他翻來覆去地重複著,從嘶吼變成哽咽,最後含糊不清。
項青梧手臂漸漸無力,他退了兩步,身子搖搖欲墜,目光對不上焦。
白鳴風驀地反應過來什麽,慌張地伸手去摸項青梧的額頭。
觸手滾燙,項青梧發燒了。
他坐在門口等了一夜,期間半夢半醒,身上什麽都沒蓋,昨夜又恰好遇見寒潮,怎麽可能不生病。
而且一病就是大病,燒到三十九度半,意識模糊。
白鳴風守了他一天,又是擦汗換濕衣,又是喂藥喂水,又是冰袋降溫的,熬到下半夜,項青梧的燒總算退了。
期間項青梧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一會醒一會。
睡的時候不安穩,眉頭緊閉呼吸略急促,醒的時候更不安分,抓住守在他身邊的白鳴風的手,不停地問:“阿白,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行不行啊?行不行啊?陪著我,行不行啊?”
白鳴風不回答,他就不厭其煩地一直問,一直問。
白鳴風隻得說:“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
項青梧聽了就哭,嗚嗚咽咽、可憐兮兮的:“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沒辦法回答啊?”
白鳴風說:“你現在不清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等你病好了再說。”
項青梧:“那我趕緊把病治好。”
“行,別說話了,睡覺。”白鳴風撫他額頭,輕聲安慰。
項青梧乖乖閉眼,下一次醒來又抓住白鳴風的手表白,問他行不行。
就這麽折騰來折騰去,項青梧的燒總算退了,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東方欲曉,晨曦初露。
項青梧緩緩睜眼,感覺自己的身子不再發熱,頭也不疼了,只是喉嚨和嘴巴還有些發乾,四肢帶著大病初愈的酸,但並不會無力。
他手抵額頭,撐著身子坐起來,目光有些茫然。
昨天的記憶悉數湧進腦海,項青梧轉頭看去,見白鳴風睡在床旁邊的地鋪裡。
白鳴風昨晚照顧他,累得不行,凌晨三點多才睡去,到現在不過三個小時而已。
“咳……”項青梧嗓子發癢,忍不住咳了兩聲。
咳嗽聲吵醒了白鳴風,他睜開眼,看見項青梧坐在床上,連忙起身。
“阿白……咳……”項青梧想說什麽,咳嗽卻不斷。
白鳴風上前摸摸項青梧的額頭,感覺到他燒退了以後,放心地籲了口氣:“你再躺著休息一會,我去煮粥。”
白鳴風轉身要走,手腕被項青梧一把拽住。
“阿白。”項青梧聲音極輕,怕驚擾了這安詳的晨光微熹,他小心翼翼地說,“我現在病好了,人也很清醒。”
“阿白,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