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付故淵腰背一挺,坐得筆直,對著手機問項青梧,“你記起什麽了?”
項青梧說:“其實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你小時候不是被狗咬過嗎?傷好後回祥和巷,你外公外婆給了你好多糖果和小玩具,你全都分給我們了。”
付故淵無奈地捏捏鼻骨:“然後呢?”
項青梧邊說邊思索:“那天我和阿白都很開心嘛,畢竟有糖吃,我們一下子也吃不完,就各自把糖拿回家了,我回去的路上,碰見了一個男孩子,不記得他長什麽樣了,就記得很瘦,看起來好像比我們年紀小一些。”
外頭的雨勢似乎又大了一點,嘈雜的雨聲和項青梧的聲音一起傳進付故淵的耳裡:“他看見我手裡的糖,問我是誰給的,我說是你給的,他又問我,他不要嗎,我說他不要,全分了,然後那個男孩就轉身走了,我以後再沒見過他,你不提有個瘦小的男孩,我根本想不起來!”
掛斷電話,付故淵覺得有些頭疼,伸手揉太陽穴,感慨小時候的自己實在沒心沒肺。
正此時,池鬱的同桌拿著掃把和垃圾桶回到教室,看見付故淵,不由覺得奇怪:“班長,你怎麽還沒走?沒帶傘啊?”
付故淵問他:“嗯?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池鬱呢?”
池鬱同桌回答:“池鬱不是住校嗎?他直接回宿舍了。"
"啊?"付故淵驀地站起身,“他書包還放在這啊。”
池鬱同桌:“反正他等等還要來上晚自習啊,書包放教室也沒關系。”
付故淵無奈扶額。
怎麽一直不趕巧呢?
“那我也走了,拜拜。”付故淵向池鬱同桌擺擺手,從抽屜裡拿出傘,起身走出教室。
剛踏出教室門,付故淵就被外面狂風吹進來的雨絲澆了一臉,他貼著牆走到樓梯口,一步兩台階地走到教學樓門口,剛想打開傘,動作突然一頓。
付故淵看到了池鬱。
池鬱顯然沒注意到付故淵出現在了樓梯口,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一名站在教學樓門口躲雨的女生看。
雖是初夏,但下雨天依舊陰冷,女生卻不知為何脫了校服外套綁在腰上,她手捂著肚子,神情焦急地看著表,應當是忘帶傘,被雨困在了教學樓。
池鬱抬頭看了一眼狂風驟雨的天氣,低頭把玩著手裡的傘,片刻後走向女生:“同學,你是沒帶傘嗎?”
突然的詢問把女生嚇了一跳,她不安地扯了扯腰上的校服外套,低頭沒回答。
“同學,你是不是沒帶傘?”池鬱語氣淡淡,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女生這才反應過來池鬱在和自己說話,點了點頭。
池鬱將傘塞進女生手裡,隨後扭頭衝進了暴雨中。
“啊!?同學,你,這,這……”池鬱的行為太過突然,女生被嚇了一大跳,想追上他所以往前邁出一步,又因滂沱暴雨退了回去,拿著傘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女生身邊掠過一個疾步而行的男生。
池鬱原本想著從教學樓跑到宿舍樓也沒多遠,可大雨如注,他還沒跑兩步就已渾身濕透,驟雨打在臉上,竟然還有些許疼痛。
池鬱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剛想加快腳步,肩膀突然被人攬住,往後一扯。
他就這樣,在雨僽風僝中,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雨聲嘈雜,不及心跳亂耳。
付故淵將池鬱緊緊攬在胸前,雨傘朝池鬱傾斜,他望著池鬱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的眸子,笑道:“行啊兄弟,做好事不留名啊,太酷了吧。”
“你……”池鬱太過驚訝,以至於話才開口就卡殼了。
“行了,我倆別杵在這了,雨太大了,先回宿舍再說。”付故淵說著,攬住池鬱的肩膀,將他往宿舍樓帶去。
一把傘在暴雨中遮兩個男生顯然太小,兩人回到宿舍,衣服全都濕透了,渾身上下哪都能擰出水來。
付故淵直接脫掉襯衣,找了條乾淨的毛巾擦頭髮和身子,他一回頭,發現池鬱一動不動地站著,也不知在想什麽,烏黑柔軟的濕發貼在他額頭上,顯得可憐兮兮的。
“別發呆啊,快去洗澡,不然要感冒了。”付故淵邊擦著頭髮邊說。
“啊……”池鬱好似突然回神,低下頭,“班長你先去吧,我沒事。”
“這事有什麽好爭的啊?”付故淵笑了兩聲,過去拽住池鬱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將他拖進衛生間裡,然後關上門,“快洗。”
“班長。”池鬱在裡面無奈地敲門。
付故淵:“別喊了,不洗就不放你出來,別以為我會心軟,如果你沒洗我就放你出來,那我就是狗。”
池鬱:“不是,我換洗的衣服都還沒拿進來。”
付故淵:“……”
付故淵默默地打開衛生間的門,然後頓悟出一個人生的哲理。
這人啊,話不能說得太滿,不然容易被打臉。
兩隻落湯雞一前一後洗了澡,付故淵慶幸著學校二十四小時供熱水,不然今天必定感冒。
付故淵渾身熱氣騰騰地走出浴室,發現自己桌上放著一隻小碗,碗裡裝著棕褐色的藥湯。
“板藍根。”池鬱坐在對面說,“預防感冒的。”
“噢!”付故淵擦擦濕發,端起碗一飲而盡,“謝了。”
宿舍外,風雨大作,吹得樓下那棵樹乾只有手臂粗的楊柳東倒西歪。
這種天氣去食堂不太現實,付故淵翻出兩桶泡麵,燒一壺開水,將桶面泡在那。
忙完一切,宿舍一瞬間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中,付故淵小心翼翼地朝池鬱看了一眼,見他坐在凳子上,低頭著,也不知道想什麽。
泡麵蓋上壓著書本,但氤氳的熱氣白霧還是從邊沿溢出絲絲縷縷,像少年藏不住的心事。
付故淵突然拉過一把凳子,在池鬱對面坐下,他神色嚴肅地說:“我倆聊聊吧。”
池鬱先是怔愣,隨後抬起頭來,笑道:“好啊,班長,你想聊什麽?”
付故淵心想:該從哪開口呢?
那就從最初相遇的地方吧。
那個承載著溫柔記憶的小巷子裡。
付故淵說:“我周末的時候回了趟祥和巷,聽我外公外婆講了一些事。”
池鬱笑意淡了些,並非不悅,只因驚訝。
付故淵問:“雖然我記得小時候和狗打了一架這件事,但我不記得為什麽了,外公外婆把這事告訴了我,所以……所以你還認得我嗎?”
池鬱彎眸。
“班長,我來宿舍的第一天,你對著我笑的那瞬間,我就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