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每當同學們被數理化,語史地摧殘過後,見到體育老師的時候,總覺得他身上散發著哈利路亞的光輝。
學校的操場,每到炎炎夏日總有股淡淡的塑膠味,並不算太難聞。而籃球砸地聲,羽毛球擊拍聲,乒乓球彈跳聲以及跑步時喊的口號,是每位同學共有的記憶。
池鬱原先並不喜歡體育課,在集體活動中,他形單影隻,總屬於安靜的角落。
可現在……
“想什麽呢?”付故淵笑著在他面前揮揮手。
“沒什麽。”池鬱回過神來,看向付故淵。
為了方便運動,付故淵今天穿了亮黃色的運動背心和短褲,少年腿上綁著黑色護膝,緊實的手臂戴著紅白相間的護腕帶,朝氣又惹眼。
池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付故淵笑笑,解下護腕帶,拉過池鬱的手,綁他手腕上。
“班長……”池鬱有些不知所措。
“保護手腕的,給你戴。”付故淵咧嘴笑,“嗯,好看,很適合你,來,我們練球。”
說著,付故淵拿起剛剛放在腳邊的籃球,拍了兩下,問:“以前玩過嗎?”
池鬱搖搖頭。
“那你有擅長的運動嗎?”付故淵好奇地問。
池鬱反問:“腦力運動算嗎?”
付故淵捧腹笑:“算啊,當然算,來,我教你運球。”
他將籃球丟給池鬱,池鬱沒接住,跟在骨碌骨碌滾遠的籃球後面跑。
池鬱從沒打過籃球,運動細胞又不發達,在這方面顯得毫無天賦,他有些笨拙地學著運球,半天之後,還經常只知道抱著球跑。
池鬱覺得泄氣難過,殊不知,他每次愣愣地抱著球跑時,付故淵都會在心裡感慨一句可愛。
雖然池鬱學得慢,但付故淵教得認真,鐵杵磨成針,池鬱開始慢慢摸到了些竅門,運球流暢起來。
操場上人來人往,幾個籃球架附近都聚著不少男生,有些玩在一起的甚至並不同班,平時根本沒打過照面,但是相識很簡單,一個籃球,一場較量,就足夠了。
付故淵和池鬱兩人單獨在操場上練球其實非常扎眼,不少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
兩個當事人倒是沒什麽知覺,付故淵見池鬱運球學得有模有樣起來,於是開始教他帶球過人。
池鬱打球打得不好,一不小心就會撞付故淵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第三次撞到付故淵後,池鬱低頭懊惱道歉。
“沒事,大家學的時候都這樣的,你打得很好了。”付故淵安慰他,然後思索起怎樣攔人才能讓池鬱第四次撞進他懷裡。
看來今天這節體育課,池鬱這個帶球過人,是過不去了。
體育課過半,項青梧小跑過來:“阿付,那邊喊你打球呢,你不去他們都說打得沒勁,你快去虐虐他們。”
“我不去了,教池鬱打球呢。”付故淵擦擦臉頰的汗,拒絕。
“讓池鬱一起來玩啊!”項青梧上前推他們倆。
“可我只會運球。”池鬱慌張地說。
“沒事!”項青梧笑著說,“會運球就成,籃球玩著玩著就什麽都懂了!學習不如實戰!”
“欸,你別推我倆啊。”付故淵說。
項青梧攬他肩膀,和他耳語:“讓池鬱交交朋友啊,這都來了快兩月了,班上同學的名字都喊不全吧?”
付故淵猶豫片刻,點點頭,轉去拉池鬱:“那走吧。”
“什麽?和大家一起打球嗎?”池鬱抱著籃球不知所措,“我打得太差了,打不好的。”
“沒事,有我呢。”付故淵溫柔笑笑,握住池鬱的手腕,將他往人多的地方拉去。
籃球架下,幾名男生早已等候多時了,付故淵平日脾氣好,人緣好,籃球打得好,只要有他在,場上的氣氛就會很活躍熱絡,所以他一走過來,男生們都用歡呼聲歡迎。
場上正好八個人,四個一組對另外四個,簡單分組後,男生們眼睛緊緊盯著籃球,開始你追我搶起球來。
付故淵球技好,次次都能搶下籃板,他每次搶到球後都不投籃,直接將球傳給池鬱。
池鬱動作笨拙,總是被對手輕輕松松奪走球,他一開始還鼓著勇氣去搶球,最後情緒越來越頹喪。
雖然池鬱不形於色,但是幾名男生在項青梧和付故淵的眼神提醒下,都注意到了池鬱的懊惱和灰心。
大家紛紛對視,心裡有了想法。
眼見付故淵又帥氣地躍起奪下一個籃板,他將球傳給池鬱,喊道:“池鬱,接著。”
“班長。”池鬱想讓付故淵別再把球傳給自己了,可付故淵已經將球丟了過來。
池鬱迫不得已抱著球,運球往籃球架跑。
這次,竟然沒人攔他。
大家虛虛地晃著身子,放水放得有些明顯。
“池鬱,投!看著那個籃筐的後沿投!”項青梧喊。
大家也七嘴八舌地喊起來:“手肘內收。”
“手肘抬高些,比眼睛高些。”
“手指和掌根托球。”
四人對四人的籃球比賽就這樣變成了七人對一人的籃球教學,池鬱咬咬牙,將手裡籃球往籃筐投入。
大家的目光跟隨著籃球朝籃筐飛去,然後……
進了!不負眾望!
“耶!”大家一起歡呼起來。
“nice!”“漂亮!”
同組的另外兩名隊友,一個拍池鬱的肩膀,一個拍他的背,高聲給他鼓勁。
付故淵小跑過來,笑著揉揉池鬱的頭:“太帥了,繼續努力。”
池鬱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午後的陽光熾熱,落在眼簾令人眩暈迷糊,可同學們的歡笑聲卻那麽真實地響徹耳畔。
在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池鬱害怕去學校,學校對他來說,除了課堂,只有不知何時會突然撞見的欺凌,最嚴重的時候,光是想起‘學校’兩個字,池鬱都會出現生理不適。
而現在,池鬱知道這種不適再也不會出現了。
“別愣著啊,來,繼續打球。”同學笑著催促池鬱。
“好。”池鬱點點頭,奔向人潮,擁抱陽光。
時間一晃,期末考將至。
體育老師開始被迫生病,大家不敢再貪玩,神經緊繃。
這一小段時間,白鳴風的傷漸漸養好,三人行逐漸變成了四人組,關於池鬱的流言蜚語悉數消失,一些同學忘倒是沒忘,只是要麽和池鬱熟稔後覺得他不像這樣的人,要麽與自己無關,也沒什麽好多說。
一開始白鳴風和池鬱都彼此擔心合不來。
但是很快兩人就不擔心了。
因為學霸們的世界總是相連的。
為了給自己緊迫感,白鳴風和項青梧選擇去學校上晚自習,畢竟大家都在安安靜靜地寫作業,你一個人拿著手機玩也會不好意思。
不過他倆來剛上晚自習的時候,起了點風波。
項青梧半拖半抱把白鳴風架到自己的教室上晚自習,關於走讀生竄班晚自習這事,只要老師不管就沒關系。
而且就算老師說了,走讀生乖乖回自己班就好。
白鳴風就這麽被強行押在了項青梧的班級。
項青梧本意是四個人搭個伴,能互相問問題,一起學習。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搭伴是搭伴了,但不是四個人搭著,而只有白鳴風和池鬱兩個人在搭。
每天寫作業,項青梧和付故淵數學題才剛寫完十道,兩名學霸就已經做完一張卷子,對好答案,討論過各自的錯題,還合力把最後一道極難的大題給解開了。
這還不算完,白鳴風物理成績好,池鬱化學成績好,倆人互相指導,每天都一起討論著項青梧和付故淵根本聽不懂的題,幾日過後,默契十足,關系親近。
項青梧、付故淵:“……”
項青梧:“人比人。”
付故淵:“氣死人。”
“自閉了自閉了。”項青梧卷子一丟,鬱悶,“不做了,煩死。”
“哎……”付故淵長籲短歎地看著卷子咬筆頭。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卷子說不做就不做,你是要考年段倒數嗎?”白鳴風聽見,翻個白眼罵項青梧,卻刀子嘴豆·腐心,“哪裡不會?我教你。”
“來了。”項青梧撿起卷子,美滋滋地坐到白鳴風身邊。
“班長。”而付故淵身邊,池鬱看他一臉苦惱,輕聲:“這題選B,非極性共價鍵。”
“啊!”付故淵恍然大悟,“那這題呢?怎麽算?”
“這樣算的。”池鬱拿起筆在試卷上圈圈點點,認真地教他。
七月中旬,在炎熱中,這群準高三學生,迎來了高二最後一次考試。
前三科語數英,四個人都自我感覺不錯,池鬱和白鳴風這倆學霸還在考試結束後對了答案,被項青梧吐槽這不是人該乾的事。
最後一門考試是理綜,考試還沒開始呢,付故淵就忍不住思索起等等結束後該和朋友去哪裡大吃一頓,慶祝放假。
他將黑水筆從筆袋裡拿出來,抬起頭,驚訝地發現和自己同考場的池鬱並不在座位上。
上午考完試後,池鬱就沒回宿舍,付故淵以為他去圖書館了,所以沒問。
可現在下午的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池鬱跑哪去了?
付故淵環顧四周,沒有看見人。
就在此時,考試鈴響起,監考老師走進考場:“都坐好,發卷子了,趕緊坐回位置上啊。”
而池鬱的位置,依舊空蕩蕩的。
池鬱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