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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穿書]》第69章
楮東汕是自己回去的, 他讓人護送禮玨走。

 可他沒想到,他進家門的時候,禮玨已經站在他家客廳, 單薄的身子被兩個人一左一右鉗製著,像審問犯人。

 楮東汕得面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鞋都沒換就往裡衝:“小玨!”

 禮玨茫然地喊:“二少……”

 楮東汕大力踹開兩個下人,一把將小孩拉到自己跟前:“他們對你動手了嗎?”

 禮玨輕輕搖頭。

 楮東汕緊繃著的神經末梢才緩下來。

 “二少,你抓疼我了。”禮玨的眼睫脆弱地顫著。

 “抱歉。”楮東汕的力道撤了點,手卻舍不得松開, 掌心裡的觸感光滑細膩, 比他接觸過的任何一樣玉器都要好,他難以自製地摩挲了兩下,柔聲道,“我先送你回去。”

 禮玨欲言又止,晶瑩的淚珠在眼中打轉。

 “沒事,我家這邊我自己能處理。”楮東汕心軟得一塌糊塗。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看了半天, 看不下去地敲拐杖:“拉開!把他們拉開!”

 一時間, 吊燈下上演了一出棒打鴛鴦直播。

 小的哭,大的吼, 一團糟。

 楮東汕年輕時候是西城最有名的二世祖, 什麽好玩就玩什麽, 前年在溫泉山莊為一個男孩動心,最終流淚又流血,轟轟烈烈地淪為一個笑話。他以為自己後半生都要消沉下去, 沒想到今年年初會遭逢一朵小白花。

 到他這個年紀,什麽都嘗過了,栽在單純乾淨的小孩身上是很容易的事。

 楮東汕覺得經歷了背叛和墮落, 現在的自己配不上一份乾乾淨淨的感情,他不求什麽長相思守,兩情相悅,只求小孩平平安安。

 現在卻連這個都不讓他如願,一個兩個的,都來插一腳。

 楮東汕雙拳難敵四手,槍也沒帶在身上,更是要抓著禮玨,他打趴了一波,又來一波,攻勢漸漸就弱下來。

 禮玨被人強行從他身邊拉開,踉蹌著摔倒在地。

 “二少!”禮玨驚惶。

 楮東汕被按著過不去,他紅了眼:“爸,您大晚上的來這麽一出,是想幹什麽?”

 “幹什麽?”老爺子血壓上來了,“這不得問你自己?”

 楮東汕擦掉嘴邊的血跡:“說明白點。”

 “說明白?這件事你老子都整不明白!”老爺子拄著拐杖起來,“去年你一聲招呼都沒打,直接把你那什麽小男友帶回來,搞得家裡雞飛狗跳,我說那孩子不老實,你不聽,你說你是認真的,一輩子都沒那麽認真過,你還揚言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老爺子戳小兒子脊梁骨,字字如刀,專門往他最痛的地方扎。不破不立,老爺子還是對小兒子抱有希望。

 “結果呢,沒多久你發現他給你戴了一年綠帽子,這事傳開了,公司的股價下跌,大哥熬了多少個通宵你也不管,你頹廢,酗酒,賽車,亂玩,要不是我把你關起來,你連毒品都碰上了!”

 老爺子的厲態有些疲了:“今年你又重演那一套,東汕,你怎麽就不能學你大哥,做人做事腳踏實地!”

 楮東汕冷嘲熱諷:“我為什麽要學他?褚家的棋子有他一顆還不夠?”

 老爺子扣著拐杖的手在抖,一拐杖揮了過去:“混帳東西!”

 楮東汕的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他的腰背挺得很直,滿臉譏誚:“大哥的學業,工作,婚姻都是你作主,就連他的子嗣數量你也要……”

 後面的話被悶哼取代。

 老爺子年輕時是當兵的,身子骨不行了,氣勢還在,他一連揮了幾次拐杖,直到把小兒子的背打彎才停:“我就不該聽了你大哥的話,給你自由,你自由了這麽些年,除了得到西城風流浪蕩子的頭銜,其他一事無成!”

 楮東汕沒有露出窘態也沒爆發,他一把撈起凌亂的發絲,往後抓了抓,俊俏灑脫的眉眼間盡是平靜:“您這話說的順溜,在心裡藏很久了吧,終於有機會倒出來了。大哥是您的驕傲,我,”

 他指了指自己,“就是您的恥辱。”

 老爺子氣得臉都綠了。這節骨眼上,楮東汕問了一句,“爸,您能不能告訴我,是誰跟您提的小玨?”

 “你到現在都沒意識到重點,還是打的不夠。”老爺子對按著小兒子的保鏢喝斥,“給我把他按住,按死了!”

 說著就再次揮動拐杖。

 癱坐在地的禮玨哭了出來:“別打了!別打二少了!”

 他爬過去,想拉開保鏢,卻拉不動,哭著求著對老爺子磕頭:“求您了,求求您別打二少,都是我的錯,是我一個人的錯,打我吧,您打我吧,求求您了……”

 客廳裡多了“咚咚咚”的磕頭聲。

 老爺子被吵得心臟病要犯,他重重抽了小兒子一拐杖。

 楮東汕的喉嚨裡湧上來一股腥甜,他單膝跪地,後背一片血紅。

 禮玨手腳並用地撲到楮東汕面前,他囁嚅著沾了眼淚的嘴唇,人都嚇傻了,呆愣愣地哭著問:“二少……二少你怎麽樣?”

 楮東汕輕擦了擦小孩額頭磕出來的血跡,他的眼眶通紅,心口被什麽巨物砸到了一般疼。

 老爺子又氣又後悔,他應該在書房教訓小兒子,而不是在客廳,當著那要禍害褚家的東西的面。他這一打,還把兩人打一起去了。和成了一塊泥巴。

 老爺子揮了揮手,保鏢將禮玨強行帶離客廳。

 “放開他!”楮東汕目眥欲裂。

 一份資料被丟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等他再去看時,已經沒了小孩的身影,哭聲都聽不到了。

 他只聽見他父親從頭頂傳來的聲音:“這是你未婚妻的資料,下個月就訂婚。”

 楮東汕撐著地,慢慢站起來,桀驁囂張:“爸,您老糊塗了啊,我是個同性戀,睡不了女的。”

 老爺子被小兒子氣過了頭,反倒冷靜下來了:“連精子都提供不了,那就滾出褚家。”

 楮東汕往小孩被帶走的方向邁步。

 “沒了褚家給你的金錢與權勢,你連份正經的工作都找不到,他還能跟你?”老爺子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楮東汕咳嗽著笑了一聲:“別說跟不跟的,小玨隻把我當朋友。”

 老爺子的眼皮跳了跳,據他調查,小兒子是年初在海邊撿的垃圾,幾個月過去了,竟然還沒碰。

 這是比對著那什麽小梨的時候,還要栽得深。

 楮東汕才邁了沒幾步,就察覺到不對,他還沒做出反應措施,就被一拐杖敲暈了頭。

 老爺子喘了幾口氣,讓下人把小兒子帶走關起來,他在客廳喝了大半杯涼茶,才去一樓的會客室。

 禮玨坐在椅子上面,一下一下扣著手指,眼神呆滯,小臉慘白。

 門被打開,禮玨迅速扭頭。

 “我兒子沒來。”老爺子敲著拐杖進來,“收起你的眼淚。”

 禮玨用手背蹭掉臉上的淚痕,他站起來,雙手攥著:“爺爺,您誤會了,我跟二少不是……”

 “誰是你爺爺?”老爺子對這個柔弱男孩沒有好感,他最煩哭哭啼啼的小輩,“第一次見面就這麽叫,好聽點是有禮貌,難聽點就是恬不知恥。”

 禮玨的嘴唇抖了抖,難堪得發不出一個音,只是委屈地無聲掉下淚來。

 成線的淚水在他潔白下巴上面凝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落。

 猶如一朵風雨裡的曇花。

 老爺子把拐杖拿起來,重磕下去:“你就用這一招接近我兒子的?”

 禮玨不停地搖頭:“不是的……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他苦笑:“二少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那你對你救命恩人的報恩方法,還真是讓我不敢認同。”老爺子今晚耗費了太多心神,累了,不想多說,“滾出西城。”

 禮玨沒有動。

 老爺子冷哼:“怎麽,電視劇看多了,等著我開張支票砸你臉上?”

 禮玨的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茭白扇過他兩下的地方又開始作痛,他站不住地晃了晃,指甲摳進手心裡,垂下頭鞠躬:“褚爺爺,您消消氣,為了我發這麽大火不值得,我會走的。”

 “我只是想見一見二少,我想知道他傷得重不重。”禮玨小心翼翼地祈求。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兒子的身體情況,我自會叫人照看。”老爺子說,“你有那時間,不如多守在你奶奶身邊,別成天乾些不三不四的事。”

 禮玨渾身的血往臉頰上湧,又在瞬息間消散,他白著一張臉慢慢直起身,腳步漂浮著往外走,嘴裡自言自語:“我被齊家資助,獲得南城三中上學的機會,我想好好在南城生活下去,我努力學習。”

 “後來齊家倒了,我開始打工,在那期間稀裡糊塗被卷進一起綁架案,我有了大哥,盡管那時候環境困難,我也很無力,大哥還是很小心地照顧我,什麽都想著我。”

 “可是……”禮玨的眼睛又紅又乾,一滴淚都掉不下來,“我想要挖空心思去親近的二哥把我推下船,還告訴我,大哥不是我的,我只不過是個冒牌貨,頂用了別人的身份。”

 “再後來,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騙我,他跟別人聯手,讓我成為一個笑話,我喜歡的人恨死我了……我做錯什麽了啊?”

 “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會客室裡響起老爺子的聲音。

 禮玨怔了怔:“存在就是錯誤嗎……”

 為什麽呢。

 怎麽我的存在就是錯誤呢。我連逢年過節殺隻雞都要難過好幾天,良心不安睡不著覺,怎麽就不該存在了,我沒有害過誰啊。

 禮玨渾渾噩噩地回到南城,半路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他奶奶病危,他不知所措地站在街頭。

 雨水掉在他眼簾上,他瑟縮了一下,像一個做了噩夢被嚇醒的小孩子,恐慌無助地朝著醫院的方向跑。

 跌倒了,滿身泥水,膝蓋劇痛,禮玨恍惚著爬起來,繼續跑。

 禮玨到醫院的時候,雨還在下,天也是昏暗的。他跌撞著衝到病房門口,臉上身上都是濕的。

 病房裡值班的醫生瞧見他,幾個大步出來,問他怎麽沒打傘,是不是摔了。

 “我奶奶……”禮玨沒有臉面進去,不敢,也害怕,怕奶奶一身死氣,這段時間他來醫院總是心不在焉,奶奶肯定感應到了,要走了,他抓住醫生的白大褂,精致的五官籠滿了惶恐不安,“救救我的奶奶……”

 醫生歎息:“手術要做的話,準備工作要有一會,費用太高,成功率不大。即便手術成功了,老人家也……”

 “我只有奶奶一個親人了。”禮玨站不住地栽進醫生懷裡,他發著燒,全身滾燙,一遍遍地重複那句話。

 醫生尷尬地抱住懷裡人,去年年底,病人的褥瘡加重,家屬又不在身邊,護工一個人覺得吃力就不幹了,需要重新找護工,他聯系不到少年,就墊費用安排護工。

 年後到現在,醫生都沒提起這件事。

 醫生家境一般,這次病人的開銷超過他能力范圍,他幫不上了,對少年感到抱歉。

 禮玨丟下一句“我會帶錢回來”就跑了。他去了南城來錢最快的地方。

 ——締夜。

 這個時間,“締夜”的員工要麽半死不活地躺在客人床上,要麽用被子卷著被欲望泡發的身子在宿舍睡大覺,門口就兩個保安。

 禮玨的腳步生了根一樣扎在地上,一步都挪不開,他縮在牆角攥緊手機,牙齒咬住手背,眼裡是猶豫的光。

 過了會,禮玨抬起頭,撥打了一個刻在心裡的號碼:“沈而銨,你救救我……”

 沈而銨在寺廟裡為母親超度。看到陌生來電,他下意識接通。

 電話裡傳來的卻不是他期待的聲音。

 “沈而銨……”那聲音怯怯的,小小的,像風雪裡的最後一點星火,“對不起,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一時衝動,鬼迷心竅,我罪該萬死。”

 “你報復我吧,我把我的一生都給你好不好,我什麽都願意乾,只要你幫我,給我一百萬……不不不,五十萬也可以……不行,五十萬不夠,你多給我一點,我任你處置……我奶奶不行了,求求你……”禮玨語無倫次,他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在褚家流幹了,此時卻又湧了下來。

 沈而銨的胃部抽搐,被什麽惡心的東西刺激到了反胃想吐,可他放在掛斷鍵上的手卻沒按下去,他聽見自己陌生的,冷漠的聲音:“什麽,都,願意,乾?”

 禮玨一愣,他小小聲,仿佛怕驚擾到他的天神:“是的是的,隨便你怎麽報復我都可以,我求你了……”

 沈而銨線條無情的薄唇微動,隱隱有個字就要吐出,手機上突然有電話打了進來。

 還是陌生來電。

 沈而銨無意識地按鍵,掛掉通話中的號碼,接第二個打進來的。

 當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動了動僵硬冰冷的手指,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握住了槍。

 握得緊,槍身將他掌心硌出深痕。

 “沈而銨?”茭白又喊了聲,他正在車上,還沒睡醒,迷糊間給沈而銨打電話,用的是戚以潦的手機,他自己的昨晚忘了充電。夏天到處都是濕的,腦子也是,進了水一樣,忘事。

 沈而銨將槍放下來,握住抄經文的鋼筆,手指不再冷僵,活了過來:“嗯。”

 “你母親遷墳的事進行得怎麽樣?”茭白窩在皮椅裡,沒穿鞋,隻套著一雙低筒棉襪,黑色的,露著一截白而細的腳踝。

 沈而銨道:“順利。”

 “那就好。”茭白的尾音模糊,眼皮沉重。

 沈而銨低聲:“你不在蘭墨府?”

 “不在,出來了。”茭白的話聲更渾,蜷在座椅上的腳不經意地一伸,搭在了一塊硬邦溫熱的東西上面,意識到那是老變態的大腿,他猛地把腳收回來,清嗓子,“你戚叔叔出差,我閑著沒事,就一道跟著。”

 沈而銨叫他注意安全。

 茭白瞥了一眼閉目的老變態,壓低聲音:“對了,我再跟你說一次,關於你想報復禮玨,你過段時間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是讓褚家不再成為他的依靠,但你別做其他的傻事。”

 沈而銨看紙上戳出來的黑色窟窿:“你是不是,還是不讚成我,報復?”

 茭白:“……”

 昨晚他做夢夢到《斷翅》的所有渣賤狗血部分,嗆得他這會兒都沒緩過來,真的濃。這世界是一部漫畫的事,他一生都只能自己憋著,誰也不能透露。

 “我的話說得還不清楚嗎?”茭白歎氣,沒睡夠加上被狗血浸泡的夢,讓他情緒浮躁,他懨懨地說了兩字,“算了。”

 沈而銨站起身:“你別,生氣。”

 “我不做,傻事。”他有點急了,比平時更結巴,“我,我答,答應你。”

 手機那頭的人沒說話。

 沈而銨皺緊眉頭,嗓音壓得極低,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與期盼:“你一再勸我,是怕我陷在報仇的快感裡,對嗎。”

 茭白呵呵,這話倒是順溜。

 看樣子早就在心裡組織過很多次了,一直想問。

 “你覺得呢?”茭白反問,他感覺沈而銨距離切換到渣攻頻道,只差一個念頭。很危險。

 沈而銨聽著窗外的雨聲,抿著的唇半響微彎:“謝謝。”

 “你忙完你母親遷墳的事,把身上的傷養好,我們再聚。”茭白說著安慰的話,他都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安慰沈而銨了,真的盡心盡力,“這才剛高考完,暑假長得很,想想你的大學生活。”

 “嗯,我會,想的。”沈而銨等他掛了電話,才把手機放下來。

 沈而銨坐回桌前,他低垂著浮腫泛紅的眼眸,目光在槍跟鋼筆之間遊移,不知在想什麽。

 幾分鍾後,沈而銨將前一個號碼拉黑。

 德國,深夜,陳一銘準備睡了,他接到“締夜”經理的電話,說是來了個新人,條件是近幾年裡最好的。

 “怎麽個好法?”陳一銘來了精神。

 “完美!皮相跟身材都是!”經理很激動,“那小孩被我忽悠的簽了三十年的合同,拿著我給的一筆錢哭著走了,他一身行頭全是大牌子貨,但我讓人給他做檢查,發現他竟然還是乾淨的,多有故事感,‘締夜’就缺有故事的員工。”

 陳一銘問重點:“哪一款?”

 “款型是柔順乖軟,隨意揉搓的小白兔,不過,”經理摩拳擦掌,“他的眼底有怨恨,自尊也強,值得下功夫好好教一教。”

 “你那邊看著來吧。”陳一銘掛了。他前段時間讓人找上薑焉,條件開得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薑焉卻依舊不願意回來伺候董事長。

 沒給理由,就是不想。

 陳一銘沒辦法了,只能一邊在德國給董事長物色快餐式床伴,一邊期盼真正的董事長夫人出現。

 至於那贗品知意,還在沁心園住著,偶爾通過視頻讓董事長發泄。

 董事長的心情不好。

 因為董事長把南橋那塊地皮“輸”給岑家小太子爺,是用作誘餌釣魚。

 但隻釣到那小太子爺,知意就是他的人,是他安插在南城,在沈家家主身邊的眼線。

 沒有所謂的,另一方勢力。

 知意也沒有在利用岑家,為誰打掩護。

 那個結果出來後,陳一銘一直心有不安,覺得時情不會那麽簡單,他搓了搓臉,關掉台燈躺下來。

 在國外待著不是個事,回國吧。

 回國更能看清局勢。

 陳一銘躺了會就爬起來,他給章枕打電話,沒打通,他再躺下,怎麽都睡不著了。

 董事長見到茭白,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火星撞地球畫面。

 第二天上午,沈家的私人飛機降落在西城機場。

 陳一銘頂著滿嘴的潰瘍陪董事長前往蘭墨府,途中他還在聯系章枕,就是打不通。

 媽的。

 陳一銘很少有地爆粗口,還是在心裡。他懷疑章枕是故意不接的。

 離蘭墨府越來越近,陳一銘往嘴裡噴點藥,按耐不住地問:“董事長,您要不要先跟戚董知會一聲?”

 沈寄在敲筆電忙公務:“不需要。”

 他把人放在老友那,是想放長線,不急著收。

 現在該收了。

 小狗沒心沒肺,就算知道他特地等到高考結束才收線,肯定還是不知好歹。

 陳一銘感受到董事長的氣息變化,腦子裡就抽抽的疼,他不擔心戚董這半年對茭白怎麽樣。

 畢竟戚董挑人就一個條件,嗓子要好,要獨特。

 茭白的聲音一般。

 陳一銘比較擔心章枕看上茭白。電話裡那維護勁太明顯,都不藏著。

 不過,

 章枕看上了也沒事,戚董不會為他讓老友尷尬。

 所以,人應該還是能帶走的。

 陳一銘一路上各種分析,就是漏掉了一種可能。

 偏偏還就發生了,毫無預兆地攤在了他跟董事長面前。

 人不在。陪戚董出差了。

 陳一銘偷看周身低氣壓的董事長活該,叫你提前打聲招呼,你不打。

 以為茭白是個死物,沒長腿。

 況且他就算是死物,那不是還有可能被人揣走?

 這些話陳一銘不敢說出來,他往後挪了挪,離暴風雨將來的中心地遠一點,示意柳姨也別靠近。

 柳姨將一盞茶放到桌上,退開了。

 沈寄站在小前廳,摸出手機找到一個號碼撥過去,那頭一接通,他就道:“阿潦,我在蘭墨府。”

 “你去我那了啊。”戚以潦說,“那真不巧,我在外地。”

 沈寄簡明扼要:“多久?”

 “大概要一兩周。”戚以潦沉吟。

 沈寄單手扣著桌面,節奏沉緩:“你出個差,怎麽還帶上我那小狗?”

 戚以潦笑:“聽他念念書。”

 沈寄也發出一聲笑,玩味得很:“他都給你念半年了,還沒膩?”

 戚以潦似乎也很困惑:“是啊,你說怎麽回事,我越聽,越覺得不錯。”

 沈寄不笑了,下顎線慢慢收起來:“你把你那邊的具體地址發給我,我去接我的小狗。”

 末了又道:“這半年麻煩你替我照看他。”

 戚以潦笑著說:“老沈,我剛才忘了跟你說,他就在我身邊,我開了外放。”

 沈寄的眉頭一跳,下一秒,電話裡就是一連串的咒罵,聲音年輕有活力,刺刺的,語氣充滿柔韌的野性,字裡行間咬牙切齒,鄙夷又憎惡。

 “沈老狗你他媽沒病吧,你是腦子填屎了還是本來就按了個糞坑?我跟你什麽關系啊沒毛病吧你,狗狗狗狗你媽啊,有病趕緊吃藥,別他媽出來汙染環境!”

 最後一個字落下,就是嘟嘟聲。

 沈寄生平頭一次被人這麽罵,他愣了會,面部變得猙獰。

 古樸的上等沉木桌被一腳踹翻,精美茶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用山裡泉水泡的清茶淌在碎片裡,映著雕刻著抽象圖案的天花板,以及沈寄的那身怒火。

 北城,絳西區

 茭白在酒店的客廳沙發裡坐著,手裡捧著一碗涼面,他剛來了一波高密度輸出,需要進補。

 戚以潦將手機放一邊,一副責怪的架勢:“小白,你怎麽罵髒話。”

 “憋久了,沒忍住。”茭白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

 戚以潦並沒有要教育下去的跡象,他問了一個別的問題:“不回南城?”

 茭白叼著涼面對他咧嘴,回個屁。回這個字根本就用的不對,他在南城沒有家,哪來的‘回’。

 戚以潦往沙發裡一靠,姿態松散:“那我換個說法,不跟老沈走?”

 茭白吸溜掉嘴邊的一筷子涼面:“我圖他年紀能做我爸小情能繞南城一圈老黃瓜拍一拍一堆人吃過還有一堆人等著吃嗎我跟他走?”

 一口氣說下來,都不帶卡殼。

 戚以潦失笑,之後他斂去唇邊弧度,側過頭,抬起手臂捏住年輕人沾著油光的下巴,將人撈近些:“你啊,牙尖嘴利。”

 這話耳熟,太他媽熟了。茭白不耐煩,就要冷下臉頂嘴,卻聽老變態道:“咬別人的時候,容易誤傷自己。”

 “……”茭白下垂的眼尾往上挑了挑,眼裡有一片隨風飄蕩的草原,生機勃勃,廣闊而自由,“那也行啊,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一,對我來說都是賺的。”

 戚以潦的眸光掃過他亮晶晶的小虎牙: “年紀輕輕,還沒怎麽填充自己的經歷,活得倒是挺有想法。”

 茭白“嘖”了聲:“人要是沒想法,那就不叫活。”

 戚以潦抬眼,看著他。

 茭白莫名不自在,他正要給捏著他下巴的那隻手來一爪子,手的主人就用嫌棄的語氣來一句:“一嘴蒜味。”

 “涼面裡沒蒜,那就沒靈魂了。”茭白惡作劇地把頭往戚以潦那湊,對著他說話。呼吸裡的蒜味往他面上飄。

 戚以潦面不改色。

 但他頭像上的白貓……

 胡須翹起來,臉皺成一團。

 勒著它的細鐵絲松了一點,長回來一小寸的脖子還往後仰。

 茭白哈哈大笑幾聲,他沒解釋自己為什麽笑,只是撥開戚以潦沒用什麽力的手,到一邊吃他的涼面去了。

 戚以潦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看一眼他被碰過的手,翻文件,又看一眼手。

 幾番下來,他還是去衛生間洗了一下。

 洗完還覺得有蒜味。

 戚以潦這才發現,不是他手上的味道,是有個人就在他不遠處吃蒜,他揉著額頭坐回沙發上,點煙吸兩口。

 手機又響。

 柳姨打來的,她壓著聲音:“先生,沈董把前院的名貴花草全砸了。”

 戚以潦咬在唇邊的煙微抖,不在意道:“讓他砸。”

 隨後,他淡淡道:“拍張照片發過來。”

 不一會,柳姨就發來了照片,那是一片狼藉的前院。

 戚以潦把手機丟到茶幾上面,力道不輕。

 正在撈碗底碎面的茭白有所察覺,他端著碗過去,瞧了眼戚以潦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茭白一眼就看見了那張照片:“這是哪?”

 茭白瞅了瞅照片左下角的碎花盆,有點眼熟,不會是他想的那地方吧?

 “你最喜歡的前院。”戚以潦吸著煙說。

 茭白的眼睛一瞪,他把碗筷放一邊,拿起戚以潦的手機湊近看照片,草,好好一個院子,怎麽跟台風來過似的。

 還他媽是黑旋風。

 “這怎麽搞的?”茭白剛問完,就有了一個猜測,是沈老狗乾的好事吧,他那一套霸總拳無差別攻擊,周圍有什麽毀什麽。

 茭白用余光瞥瞥被煙霧籠住眉眼輪廓的老變態:“這院子被砸成這樣,損失多少錢?”

 “幾棟沁心園那樣的房子吧。”戚以潦無奈地歎息,“錢倒無所謂,關鍵是花草栽培起來,需要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可惜了。”

 茭白聽著都覺得肉疼。

 “尤其是那一簇朱麗葉玫瑰,養了十幾年才開花。”戚以潦遺憾地搖頭。

 茭白倒抽一口涼氣,他先前覺得那玫瑰挺特別,就在網上搜過,一朵幾百萬,這會他從照片上找那玫瑰的傷亡情況,只能找到稀爛的花葉殘骸。

 窒息了,真的窒息。

 他就是一個小老百姓,為什麽讓他承受這些疼痛。

 “三哥,蘭墨府就別種太多貴死人的花草了吧,”茭白替人心疼的毛病犯了,“又是梅園,又是竹園,景色已經夠好了。我覺得就那前院後院,地方那麽大,隨便來點大眾的種種就可以了,四季各開各的,還耐活。”

 “說的有道理。”戚以潦探身,將一撮煙灰抖進煙灰缸裡,“那回頭買一批種子,你幫叔叔種?”

 茭白沒再看手機上的照片,他怕看下去心梗。聞言,他隨口道:“行啊。”

 “乖。”戚以潦的笑意還沒展開,就頓住,“小白。”

 茭白:“嗯?”

 戚以潦夾著煙的手抬了一下:“去一邊吃你的面吧,吃完我讓人把垃圾拎出去。”

 茭白:“……”

 北城也在下雨,瓢潑似的,想把地面砸得坑坑窪窪。

 沈寄那邊沒再打電話來要地址,他能查到戚以潦在北城的住處,就費點時間,不是難事。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過來了。

 茭白跟戚以潦都沒聊那方面的事,他們一個忙工作,一個打遊戲。

 午後茭白接到章枕的電話,說快回來了,問要不要帶什麽吃的。

 “不用。”茭白在窗邊扭腰轉一圈,又轉一圈活動筋骨,“你自己開車慢點。”

 “我不開。”章枕的呼吸有點沉,他受了傷。

 章枕好些天沒見著弟弟了,人這會兒也在北城,他就忍不住想見見,摸摸頭捏捏臉。希望弟弟別發現他受傷的事。

 茭白和章枕聊完,就接到了一個視頻邀請,他去臥室接通,還把門掩上了。

 戚以潦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才發覺客廳就他自己,他欲要起身,手機上來了兩條信息。

 -東汕一時糊塗,我已經教訓過他了,我代他給你賠個不是。

 -我保證,只要我活著一天,褚家的一絲資源都絕不會用到那禮姓孩子身上。

 戚以潦按掉手機,慢條斯理地清理掉煙灰缸裡的髒汙,他敲門進左邊臥室,走向坐趴在桌前的年輕人,步伐跟語調都十分慵懶優雅:“在跟誰開視頻?”

 茭白拔下一隻耳機:“耳朵。”他解釋,“鬱響,一弟弟,你還記得吧。”

 “不記得了。”戚以潦頗有風度地問,“我方便入境?”

 茭白咂嘴,這有什麽不方便的。老變態一身紳士的皮穿得太緊,就連把他摁在黑牆上咬他,嘬他傷口,吞他血的時候,都是克制的。

 要他失控,大概只有……

 茭白的食指撥了撥鑰匙扣上的小鑰匙。

 老變態還在等答案,茭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跟濕潮沉木香,還有點水汽。

 茭白擺了擺手:“隨便。”

 “那我就隨便點了。”戚以潦走過去,彎了彎腰,低頭靠近,一隻手搭在他身後的椅背上面,修長微涼的五指微攏,指尖若有似無地挨著他肩膀,像是摟著他。

 視頻另一邊的鬱響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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