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非覺得自己現在得說點什麽緩解一下尷尬，但是對上章瑤的瞬間就變回了高中時那個笨嘴拙舌的小孩兒，一句好聽的也憋不出來。

　章瑤倒是比沈知非的表現自然多了，她坐好之後先是把現場逡巡了一圈，視線收回來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在沈知非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簡單的白襯衫，穿在沈知非身上像是加了什麽奇怪的濾鏡一樣，或許是有她那張過分柔媚的臉加成吧，章瑤總覺得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禁欲的氣質。

　章瑤蜷了蜷桌下的手指。

　沈知非感覺到了身側過於專注的目光，她抬手勾著耳邊的頭髮，遮住了略微發燙的耳尖。

　典禮開始了，音響裡放出的是一段動感十足的純音樂，沈知非被嚇得一激靈。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台子，心說韓又成這貨不會在自己儀式開始前來一段濃濃的某手風的燈光秀吧。

　台上的燈光就閃了起來。

　要知道這會兒可是大中午，太陽正好的時候，舞台上的燈光依舊非常搶眼。

　沈知非聽見身旁的章瑤“嘶”了一聲，疑惑地自言自語道：“他這是從哪個工地偷了兩個鐳射燈出來？”

　沈知非一下子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怕章瑤介意，趕緊抿著唇收斂笑意。

　“尊敬的來賓，你們好，歡迎你們在百忙之中參加韓又成先生和趙靜女士的訂婚典禮。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我們迎來了......”司儀拿著手麥上了台，滔滔不絕地說著早已爛熟於心的開場詞。

　這種透著鄉村愛情交響曲氣息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沈知非不忍直視地別開了臉，結果猝不及防撞進了章瑤沒來得及收回的眸子。

　她一直盯著我嗎？！

　沈知非心裡一緊，腦子裡電光石火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應該沒有什麽失態或者會惹她不悅的行為，稍稍松了一口氣。

　沈知非扭頭：“那個——”

　章瑤抬頭：“那個——”

　兩人相視一笑，沈知非這次搶了先，道：“你先說。”

　章瑤笑得很不明顯，但是嘴角微微上揚的那一點點就足以表達她的心情，她說：“沒什麽，只是有點奇怪你會在這一桌。”

　說起來有些不爭氣，但是，她收到韓又成請柬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閃現的念頭是，沈知非會不會來。

　作為朋友，沈知非已經是能幫忙取婚戒設計稿的程度了，那麽訂婚典禮她一定會到場的吧？

　念及此處，章瑤原本沒打算答應要來的，還是來了。

　“哦，其實沒在這一桌。”沈知非指了一下自己原來的位置，“本來在那兒的，那姑娘有事跟我換了位置，我想著坐哪裡都一樣，反正都是不認識的，就答應了。”

　章瑤說：“結果一換就有認識的了。”

　沈知非沒反應過來，“啊？”

　“我，你認識。”章瑤挪開視線。

　沈知非矜持再矜持，眼睛還是彎了彎，“嗯，認識的。”

　章瑤看著沈知非線條柔和的側臉，“那剛才想說什麽？”

　“啊......那個，”沈知非說，“我是想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是什麽樣子。”

　章瑤臉色無異，“想過。”

　沈知非偏頭，有幾縷頭髮滑了下來，她重新給勾上去挽在耳後，小聲問道：“是，什麽樣子？”

　章瑤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不是和你，還想知道嗎？”

　沈知非“哦”了聲，就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

　她既不想知道章瑤是想的她和誰的婚禮，也不想知道如果沒有自己的章瑤婚禮是什麽樣子。

　章瑤好整以暇地看著一言不發的沈知非。她有點想問問沈知非，是不是已經忘記了當年她們說過的話。

　那時候的章瑤雖然氣質清冷，但到底也還是個孩子，也會不落俗套地問沈知非“會喜歡我多久”、“你喜歡我什麽”諸如此類的問題。

　她亦是會在談戀愛的時候和女朋友勾畫未來有或沒有彼此的人生藍圖的小姑娘。

　那時候章瑤說，“要是以後我結婚的對象不是你，那你一定不要來。”

　沈知非不解：“為什麽？看著你幸福的機會都不給我？”

　章瑤捏捏沈知非的耳朵，淺笑著背過身去，道：“我怕你一來，我就不想嫁了，所以你千萬不要來。”

　“好，”沈知非眯了眯眼睛，牽起章瑤的手往前走，感覺到章瑤的抗拒和不悅，她邊走邊笑，“我答應你，出現在你婚禮上的時候，要麽是新娘的身份，要麽就是去搶親。”

　章瑤這才笑了。

　司儀的聲音消失了，換成了幾首悠揚的鋼琴曲。

　儀式挺短的，走完程序就開始上菜了，好在有錢人——哪怕是暴發戶，他們的嘴巴都是挺挑的，一道道精致的菜式一看就是飯店裡那種看一看就飽了的類型。

　只不過新郎新娘是沒有口福享用的，他們得一桌一桌敬酒。韓又成拉著趙靜從頭喝到尾，敬到沈知非他們這一桌的時候，韓又成走路都有點打飄，趙靜挽著他的手幫他穩住身形，自己還踩著高跟，累得夠嗆。

　“靜姐，祝福你們。”沈知非站了起來，“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章瑤也跟著站了起來，舉起酒杯，“新婚快樂。”

　趙靜宛然一笑，端起杯子跟沈知非和章瑤分別碰過後，淺淺地抿了一口，“謝謝。”

　韓又成的杯子碰過來的力道又大又猛，杯子裡的酒直接灑出去三分之一，沈知非有些無言地看著他：“不行就別喝了，你看靜姐累的。”

　韓又成只是有點頭暈，走不穩而已，頭腦還是清醒的，他擺擺手，“男人不能不行，必須行！”

　“哎沈老板啊，我給你介紹——嗝！”韓又成打了個酒隔，趙靜一臉嫌棄地把他往上拽了拽，他攤開手在章瑤面前，“我戒指的設計師，章瑤小姐。”

　“噢。”沈知非嘴角往下撇了撇。

　還用你給我介紹嗎？我認識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背高考必考古詩詞呢。

　趙靜朝章瑤頷首，“戒指很好看。”

　章瑤禮貌一笑：“謝謝，本職工作。”如果你老公沒那麽挑的話，這個戒指還能更好看。

　韓又成忽然湊過近了一點，一雙眼睛眯起來，掃描儀似的在章瑤身上掃了一遍。

　章瑤：“......”

　這人是有什麽毛病嗎？

　沈知非：“......”

　你看什麽看！再看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趙靜：“......”

　看來今晚是不想上我的床了。

　酒精壯膽的韓又成同時收到三個女人的死亡凝視，也絲毫不慌，他眼睛往上翻，想了一下，笑了，一口大白牙，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

　沈知非一個白眼差點翻進天靈蓋裡去，顧及著形象及時收了收，她道：“廢話，你沒見過她是鬼給你設計的戒指？能不眼熟嗎？”

　韓又成又打了個酒嗝，“不是，四......”他開始大舌頭了。

　是很像沈知非手機屏幕上那個穿校服的小姑娘。

　“行了行了，很眼熟，我們知道了。”趙靜打斷了他的話，朝沈知非眨眨眼，“他喝多了，我們先抓緊時間敬酒。”

　沈知非點頭，“小心點兒。”

　韓又成晃晃悠悠地跟著趙靜往下一桌去了。

　章瑤坐下來喝了一口橙汁，嗓子眼還是火辣辣的，一路燒到胃裡。

　沈知非夾了一塊哈密瓜擱在自己盤子裡，“你喝了酒，一會兒怎麽回去？”

　“沒事。”章瑤說，“定個酒店住一晚，反正周末。”

　沈知非捏著衣袖往上扯了扯，伸手去夠不遠處的水壺，故作自然地問道：“要不去我家湊合一晚？阿洺在學校。”像極了隨口一提的客套話，眼裡卻寫滿了期待。

　說完就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斷，會不會說話？萬一把她嚇跑了再也不理你了怎麽辦？！

　章瑤卻端著杯子，目光落在了沈知非由於拉扯而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上。

　——什麽也沒戴。

　果然不是她，沈知非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呃我是說——”沈知非正想方設法地找補，卻見章瑤盯著自己的手腕看，她摸了摸光滑的手腕，勉強地笑道：“怎......怎麽啦？去是不去，給個話？”

　沈知非有點心虛地遮住了手腕。她怕章瑤看見她的手繩再問什麽，那天回去就沒有把手繩戴上，而是放在了車裡。

　章瑤抬眼，“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邀請我去你家住？朋友？還是，前女友？”

　沈知非頓了頓，說：“朋......朋友？”

　章瑤目光沉了沉，“謝謝你的好意，不必了，我從不在朋友家過夜。”

　“那就前女友。”沈知非大概是喝多了，頗為無賴，她看著章瑤說：“前女友你要還不去那就追求者。”

　“你......”章瑤哽了一下，不知道這人還能不能更無下限一點，“你這意思，我橫豎都得去了？”

　“嗯。”沈知非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頭髮絲隨著她的動作擺來擺去，頭頂一撮呆毛，看起來有點可愛，搭配著她的臉，反差萌都出來了。

　章瑤無奈地笑了，伸手幫她把頭髮弄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就去借宿一晚。”

　作者有話要說：

　章瑤：可愛，想太陽。

　沈知非：咱們各憑本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