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前廳吃早膳的時候,慕空瑾的筷子又愣在了半空中。
不對勁,更加不對勁了,這兩人現在目光變得躲躲閃閃,完全不敢直視對方,和昨天大相庭徑!
尤其是花緋月,今日就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像是受了什麽極大的摧殘。
竹葉青蛇小六從桌子底下鑽了過去,在花緋月腳邊停留了片刻,意圖鼓勵一下她:“花姑娘,加油,你一定可以打過將軍的!”
可惜除了南黎,沒人聽得懂它在說什麽,沒有得到回應的小六鬱悶地在地上亂爬。
君照影伸出的手猶豫了刹那,似乎是想為花緋月布菜,可停留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她卻不知她這一舉一動,牽動了多少人的情緒。
花緋月眼瞧著她是要布菜,卻又收手,心中略有些委屈,充滿期待的雙眼落寞地垂下。是因為昨夜發生的事,以至於君照影……討厭自己了嗎?
的確,她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昨夜行事確是孟浪至極,若是招了厭棄,也是自找的。
流螢則暗暗揪心,她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卻不知兩人之間為何尷尬至此,想幫著打圓場,卻也不知從何開口。
南黎雖然自顧自地吃飯,余光卻將這些動靜盡數收入眼中,心中想了什麽無從可知,面上倒是一點也不顯。
慕空瑾則一面好奇之意溢於言表,一面又想要克制自己的表情,結果就是嘴角抽搐。
妹妹慕凡奇怪地問:“姐,你又怎麽了?”
“沒事。”慕空瑾微笑,實在是按捺不住,問道,“花姑娘今日身體不適嗎?”
此話一出,花緋月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求助般地看了眼君照影,卻見君照影也看向她。
空氣都安靜了片刻,只聽君照影答道:“無妨,她只是沒休息好。”
“……慕副統領問的是花姑娘,又沒問將軍你。”南黎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動作優雅,“還是說,將軍和姑娘的關系,已經近到,可以代表對方說話了?”
“自、自然可以。”
花緋月想也沒想,便這麽回答了。
還沒來得及細想君照影會不會因為這個回答而生氣,垂下的左手便被另一隻手,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握住。
如同昨晚一樣,十指相扣。
她輕輕瞟了眼君照影,明明面色如常,毫無異樣,可耳朵尖和脖子卻都已在不知不覺間,悄悄紅透。
桌子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蛇蛇小六:!!!
不可以!暴力將軍又要欺負柔弱的花姑娘了!
小六是不會坐視不理的!花姑娘,我來了!
小六快速朝著兩人相握的手衝去,嗷嗚一聲便想對君照影發動蛇蛇攻擊,卻在這時感受到了主人南黎的召喚,一下子蔫了下來。
“人家只是想幫幫花姑娘嘛……”
“乖,回來。”
服從主人是最基本的規則,小六隻得不甘心地溜回了南黎那邊,還堅定地往那邊望了一眼。
花姑娘,你等我,小六一定會來救你的!
其他人渾然不覺小蛇的存在,慕空瑾又問道:“姑娘是為何沒睡好?”
她實在想套花緋月的話。
沒成想南黎涼涼地來了一句:“慕統領最近好關心花姑娘呀,該不會有什麽心思吧?”
慕空瑾:?
她立刻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包圍了,君照影、花緋月、流螢……就連慕凡也驚疑地注視著她。
慕空瑾當機立斷:“影衛也是時候該開始訓練了,屬下告辭。”
在被將軍用眼神殺死之前,還是先跑吧。
今日君照影休沐結束,也該去上朝了。
飯後,她換好朝服,卻見窗外隱約有個身影,看著像是花緋月,便沒出聲,靜悄悄地走出了門。
花緋月正低頭想事情,被君照影嚇了一跳:“你……”
“有話要說?”
花緋月被這麽一問,即便有滿腔的心事想要傾訴,此時也說不出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卻聽君照影道:“我上朝快遲了。”
現下時辰尚早,她分明就是在騙人!
花緋月心一橫,將手不知什麽東西塞到君照影手裡,轉身便走,卻被她拉住了胳膊。
“這是什麽?”
君照影攤開手,掌心赫然一塊精巧的玉佩,只是樣式頗為奇特,竟是半個圓形,像是可以和另一塊拚在一起,成一個完整的圖案。
“……前些日子買的玉佩。”
那日和流螢逛街市,恰巧看到了這對小玩意兒,玲瓏小巧,流光溢彩。
店主告訴她,將其中一塊贈給心上人,寓意兩不相離,永結同心。
當時花緋月沒多想,只是瞧著它模樣別致便買下了,今日突然想起還有這麽個東西,便想到了……
“送給我麽?”
君照影問,面上已然帶上了笑意。
花緋月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君照影這一笑,兩人奇怪的氛圍在頃刻間冰消雪融。
“嗯。”
“謝謝。”
君照影將它別在了腰間,和玄色的朝服相映,很是顯眼。
“只是,送我可是有特別的寓意?”
“……你自己想!”花緋月面皮薄,當面說不出什麽太露骨的話,“好了,你不是要上朝麽?該去了。”
她手還被君照影拽著,忽的,就這樣順勢被拽進了懷裡。
熟悉的溫暖懷抱讓兩人都一時失語,花緋月將頭枕在君照影的肩膀處,悶悶道:“這是做什麽?”
“不可以嗎?”
……這說的是什麽話,花緋月抿嘴,明明更過分的都已經做過了,現在這樣,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你送我這個,我很喜歡。”
君照影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聽得花緋月臉紅心跳。不知是不是聽錯了,她仿佛也透過衣料,聽到了……君照影的心跳?
“我也沒什麽特別的給你,只能贈你這個。”
說著,花緋月感到自己的耳朵上被放了什麽東西,抬手一摸,像是個耳墜。
“上次送了你發簪,這次再送你個相配之物,都是我娘留下來的東西。”君照影說。
“這……這太貴重了。”花緋月下意識推辭,想要將耳墜取下,還回去。
“不值幾個錢,無妨。”君照影握住她的手腕,“我給你,你便收著。”
花緋月抿唇:“……嗯,好。”
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無需多言,彼此的心意也即刻明了。
“這下是真的該遲了。”花緋月推開她,面色微赧,“好了,去吧,我……我等你下朝。”
“嗯,好。”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這句話並不是瞎說的,若是朝中事務不多,臣子們在辰時便可離開;若是事務繁雜,也最多不會超過午時。
可將軍府桌上的飯菜熱了又熱,直到未時,也不見君照影回來。
花緋月餓得不行,隻得吃了些點心墊墊肚子,問道:“流螢,以往,將軍也曾這麽晚不回來麽?”
至少在她的印象中,這樣的情況從未有過。
“沒有。”流螢搖頭,也很是奇怪,“這樣的情況從未有過,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一隻小蠍子和一條小蛇在此時衝入了正廳,直奔花緋月而來。小蠍子用鉗子拽住花緋月的裙擺,讓她嚇了一跳:“這是什麽?!”
“姑娘別怕。”流螢忙道,“這是南醫女養的小玩意兒。”
話音未落,南黎便進了門,神色凝重:“將軍出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離開。”
“什麽?”花緋月瞪大眼睛,“出什麽事了?”
“路上再說。”南黎簡短道,“給你們一炷香時間收拾細軟,沒用的東西別帶,到後門找我。”
君照影一向對南黎極為信任,她說的話,兩人自然也是信的。
花緋月也沒什麽東西可以帶,想了想,除了些換洗衣物,還將君照影送她的簪子和耳墜包了進去。
她一直將那簪子珍而重之,從沒拿出來戴過,此時拿起,卻不留神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嘶——”花緋月痛呼一聲,卻見血珠並沒有順著簪身滴下,而是消失不見了!
傷口流出的血轉眼就被那根簪吸了個乾乾淨淨,一滴不剩。
不過眼下也沒空細細研究這異狀了,花緋月將包袱背在身上,又換了身輕便的衣服,便直奔後門。
南黎已備好一輛馬車,和流螢在車上等她,待花緋月上來,馬車便疾馳而去。
“是誰在駕車?”花緋月心下奇怪,馬背上明明沒有人啊?
南黎道:“這馬兒是我養的蠱,不須車夫。”
流螢“哎呀”了一聲:“先不說蠱的事情,南醫女,將軍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怎的突然就……出事了?”
“說來話長。”南黎垂眸,語氣冰冷,“將軍被陛下扣下,現已押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