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節如期而至,將軍府門口也掛上了許多花燈,個個樣式靈動可愛,栩栩如生。
這一日,朝中官員不論官職大小,都得了一日休沐,而君照影也不例外。
今日本該是慕空瑾和慕凡姐妹休沐的最後一日,可她們卻提前回府,說是想和大家一塊兒過追月節。
但各種緣由,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清楚。
齊嫣語那事並不是秘密,慕空瑾在影衛中任副統領,平時與人為善,威望頗高,就算和正統領元霜比,也差不了多少。
當日影衛十四、十五、還有十六都在場,一傳十,十傳百,眾人皆知,齊嫣語一口咬定是慕空瑾指使她做下那些事情,以此暗害將軍。
影衛們自然偏信自家副統領,而且,齊嫣語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
她說的書信並不存在,而她的侍女亦是離奇暴斃,焉知不是她殺人滅口?
盡管如此,慕空瑾無緣無故被潑了一身髒水,就算君照影能大度不計較,她也一定要為自己澄清。
況且,她們兩姐妹平日裡本就與齊嫣語交好,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
若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向君照影表明自己的忠心,恐怕就恰好中了歹人的奸計,使她和君照影兩人離心!
“這是做什麽。”君照影示意慕凡起來。
慕空瑾剛來過,她妹妹慕凡又來了。
可少女卻倔強地單膝跪地,低著頭朝君照影拱手:“將軍明察,我姐姐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君照影微微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們兩姐妹跟隨我也有幾年的光景了,我怎會疑心你們呢。”
慕凡聞言,面上的緊張這才收回去了幾分。
“你能有這份心,也是長大了。”君照影讚賞地看著慕凡,“齊嫣語現在已被關押起來,等候發落。不如這樣,齊嫣語便交給你來審,務必弄清楚背後指使的人是誰。”
“慕凡領命。”少女頷首,“多謝將軍。”
齊嫣語被關在了她的房間內。
她不會武功,又是個柔弱女子,隻消用繩子綁住手腳,她便無法逃跑。
影衛十四和十六守在旁邊,牢牢地看著她,任憑齊嫣語大喊大叫,或是哀聲求饒,俱是置之不理,仿若沒聽見一樣。
慕凡一來,齊嫣語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慕凡,慕凡,你要救我!我是被陷害的!”
“你說是我姐姐指使你的。”慕凡冷聲道,“莫非,你是說我姐姐想要害將軍?”
她本和齊嫣語關系不錯,可齊嫣語汙蔑她姐姐,慕凡怎能容忍?!
“我……”齊嫣語頭痛欲裂,不知該如何辯解,“我發誓,真的是你姐姐讓我這樣做的。慕凡你去問問空瑾,她能證明我的清白!”
在自家親姐姐和外人面前,慕凡怎麽可能相信外人:“胡說!”
就在這時,影衛十四驟然對齊嫣語拔劍相向。
眼看劍尖就要碰到她,齊嫣語還來不及尖叫出聲,慕凡便極快出拳,落在十四臂上,剛好將劍從他手中震落。
“你做什麽?”慕凡冷眼看向十四。
十四咬牙:“她汙蔑副統領,我實在是聽不下去!”
“那也是將軍讓審的人。”十六皺眉道,“十四,你過了。”
十四頓了頓,不情願道:“今日我自去副統領那裡領罰。”
與此同時,宮中,盈妃宮內。
君盈袖臥在榻上,身上蓋了厚厚的一層被褥。
現下雖是深秋時節,卻還不算冷,可君盈袖卻凍得渾身發抖,將被褥裹緊,也難掩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偌大的宮殿裡,平日裡下人無數,而今日,竟然只有一個宮女。
君盈袖將宮女拿來的暖手爐緊緊抱在懷裡,被凍得發紫的嘴唇上才重新有了一絲血色:“什麽時辰了?”
宮女輕聲答道:“回娘娘,午時剛過。”
君盈袖有些失控:“去傳君上,去傳君上,就說我要見她。”
她白皙如雪的臉上,赫然一個平日裡沒有的赤色花紋,色澤鮮豔,如同用血在紙上作畫一樣。
“娘娘……”宮女很是為難,誠惶誠恐地給君盈袖跪下了:“娘娘饒命,君上去……去王婕妤那裡了。”
而萬人之上的女君——秦瑾靨,此時如那宮女所言,正是在王婕妤的宮裡。
“君上。”王婕妤美目顧盼,眼中盡是期待,“臣妾給您剝了荔枝。”
說著,纖纖玉指將汁水充沛的果肉送到秦瑾靨嘴邊。
秦瑾靨沒說話,垂眼看了那荔枝一眼,一口咬住,咽入肚中。
王婕妤暗暗松了一口氣。
誰不知道君上脾氣古怪,且不喜歡別人近身侍候,她進宮也有幾個月了,君上竟然從來沒有寵幸過任何人!
除了盈妃。
也只有盈妃,可以近距離地和君上接觸。
既然如今君上主動親近了自己……
王婕妤含羞帶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進展。
說不定,自己能成為另一個被君上寵幸的例外呢!
秦瑾靨忍耐了片刻,可怎奈腹中翻湧,那揮之不去的反胃感讓她皺起了眉頭。
為什麽即便是旁人遞來的水果,自己也如此難以接受?
明明面對著王婕妤,秦瑾靨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日君盈袖那柳眉倒豎,不情不願為她剝葡萄的模樣。
君盈袖自幼就沒做過伺候人的事,一不留神間便弄得衣擺上滿是葡萄的汁水,氣得險些摔了果盤。
到晚上時,甚至還耍小性子,不肯侍寢,秦瑾靨自然不會如她所願。
君盈袖向來如此,嘴上總是拒絕這些事,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結果情到濃時,還不是纏著她,止不住地要。
“君上?”王婕妤方才說了好些話,可秦瑾靨全都沒理會,試探性地叫了聲。
秦瑾靨恍然回神,發覺自己思緒已飄遠,看著面前面容姣好的王婕妤,再也提不起一絲興趣,只有無盡的厭煩。
究竟為何,自己只能接受君盈袖的觸碰呢?
被強行灌藥之後,流螢悠悠醒轉。
她絲毫沒發覺有什麽異樣,隻覺得自己像是睡了很長的一覺,直到花緋月告知,方才驚覺:“什麽?我中蠱了?”
“嗯,是南醫女給解的。”花緋月道,“莫要太過憂心,現在沒事了就好。”
她嘴上一面安慰著流螢,一面想,為什麽將軍那一夜,沒有和她共眠呢?
花緋月清晨醒來,發現自己在君照影的床上,可君照影卻宿在了別處。
明明兩人之前已經同床共枕過了,將軍卻還像是很介意似的,刻意和她分房睡……
花緋月想到這裡,不禁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說不定,君照影只是怕吵到她呢,不要胡思亂想!
可直到追月節這天,她也沒能尋到機會,跟君照影好好地問清楚。
君照影平日公務繁忙,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是休沐之日,也沒瞧見人。
花緋月坐在府裡的小池塘邊,百無聊賴地往池子裡投石子。
現在已是酉時,圓圓的月如同光潔的玉盤,懸在天空上。
人們常說圓月寓意幸福圓滿,闔家歡樂……花緋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君照影到底在忙什麽。
她坐得腿腳有些麻,起身那刻,乍一踩到了凹凸不平的小石頭,有些站不穩,眼看就要踉蹌幾步,踩入小池子裡。
卻忽被一陣柔柔的力量托起。
除了君照影,還能有誰。
可花緋月還沒看清她的身影,那玄色衣衫就飛快地消失在了眼前。
“將軍!”
她忙喊了聲,卻無濟於事。
“君照影!”
花緋月一時著急,直接叫出了她的大名。
空中傳來衣袖翻飛的聲音,恍然間,君照影已立足於屋頂之上。
她背後便是一輪圓月,映得君照影的衣裳愈發漆黑如墨。
花緋月站在底下,抬頭望去。
看著此情此景,雖然她沒讀過什麽書,卻忽然想到了一句古人的詩。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
她也不大明白意思,就只是覺得君照影臨月而立,仿若是從月上來的仙人一樣。
便想到了這幾個字。
君照影亦是望著她,一時無言。
“你,你下來。”
花緋月的聲音登時小了,下意識地,生怕自己驚擾了眼前人,和這月色。
但君照影還是聽到了。
她腳尖輕點,轉瞬間到了花緋月面前。
“你在躲著我嗎?”花緋月輕聲問。
“……是。”
君照影沒有撒謊,事實的確如此。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對花緋月伸出手的想法,這種念頭,每日都比前一日要更加強烈。
可她怎能這樣做呢?
花緋月怔怔地將頭低下了一點,但余光還是忍不住往君照影的臉上瞥去。
親耳聽到的時候,心裡還是不太好受。
“為什麽?”
是因為厭惡嗎?可就算厭惡她,也總該有個理由吧。
明明前一刻還親近如許,沒過多久,就變了樣。
不像其他女子一樣需要塗抹口脂,君照影的唇色自然便泛著淡淡的紅。
唇的邊界線是柔和的,如同春天落下的花瓣。
“你真想知道?”她緩聲問。
“嗯。”
嘴唇輕動,吸引了花緋月全部目光:
“見到你,我會失控。”
作者有話要說:
注:“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來自李白《古朗月行》。
排雷秦瑾靨x君盈袖這一對副cp:
兩人性格都有很大缺點,是雙潔雙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