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衛十六速度和他們差不多,這會兒也到達了流螢那裡。
他輕輕用手指弄破了一點窗戶紙,觀察流螢是否有什麽異狀。
流螢正熟睡著,並沒有任何異常,十六看了一會兒也毫無頭緒,不過還是謹遵將軍的指示,悄無聲息地摸進屋,小心地打暈了她,並且保證自己和流螢的皮膚沒有任何接觸。
隨後用被子包裹住流螢,踏空而去。
將軍府正廳內,君照影有些煩憂地揉了揉腦袋。
花緋月貼心地將周遭的燈全部點上,再給君照影倒了杯茶。
想必今夜,將軍大抵是不睡了。
沒一會兒,南黎就到了:“怎麽?”
君照影沒說話,只是示意她先稍等一下。
不過片刻,十五和十六也帶著齊嫣語和流螢來了。
齊嫣語被製住,額頭上還留了些許冷汗,看上去便心虛至極;而流螢被十六一路扛過來,居然還能睡得安穩,未免奇怪。
君照影衝南黎和十六使了個眼色,南黎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帶著流螢進了內間。
“你也進去吧。”
君照影似乎想要握住花緋月的手,可最終只是落在了她的衣袖上。
“好。”花緋月很聽話。
十五解開了齊嫣語的穴道,控制力道壓著她的肩膀和手臂,不至於傷了她,也不至於讓她掙脫。
齊嫣語根本不敢抬頭看君照影,隻覺得無地自容。
“我明明給了你一處容身之地,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君照影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但還是猶如千斤之重,直壓得齊嫣語起不來。
她囁嚅著,想要替自己辯解,卻驚覺無話可說。
“月余前,將軍府內情況泄露,我便注意到了你。”君照影不悲不喜,只是那樣平淡地往齊嫣語的眼中看去,“沒有揭穿,是想看你還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十四和十五在旁邊聽著,暗自心驚。
幾月前,府內確實出了點事,推測是內奸所為,可至今沒有查到是誰,原來竟是齊嫣語!
他們私下還議論呢,上次元霜統領調戲了花緋月姑娘幾句,而舒軍師沒有及時出言阻攔,兩人就都被調去打鮮卑軍;慕空瑾和慕凡兩姐妹更是美名其曰回家休沐,實則就是閉門思過。
將軍為了維護花緋月姑娘,暗懲了這麽多人,唯獨齊嫣語什麽事都沒有,影衛們還以為,是因為齊嫣語在將軍心中有很高的地位呢!
沒想到,原來將軍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引蛇出洞,而齊嫣語也順利地露出了破綻。
“流螢和緋月出府遊玩,乃是隨心而為,只有府內之人才最清楚守株待兔的最好時機。”君照影又道,“給外面通風報信的,是你吧?”
齊嫣語咬牙:“將軍既然都已知道了,我無話可說。”
聽到她承認了,十五壓著齊嫣語的手驟然收緊。
暗衛對君照影忠心耿耿,對於叛徒極為鄙夷,所以也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疼,也是她活該!
“你為何要害我?”君照影口吻平靜,“我自問待你不薄?”
齊嫣語呆了一呆,隨即大喊道:“不可能!他們說了,要的是花緋月的命。”
裡間,十六將流螢平放在榻上,裹著她的被子也隨即松散開來。
顛簸了這麽久,流螢卻還是未醒。雖然面色平靜,卻比平時失了幾分血色。
南黎伸手去探她鼻息,就在此時,流螢驟然張口,即便未曾睜眼,卻也直直衝著南黎的那根手指咬去!
好在南黎似乎早有準備,極快地收手,躲開了這一下。
流螢一擊未中,又恢復了沉沉睡著的模樣,若不是幾人同時親眼所見,只怕以為方才的異狀是自己的幻覺。
“這是怎麽了?”花緋月嚇呆了,“南姑娘,你快瞧瞧。”
“怕不是中蠱了?”
影衛十六在將軍府呆了幾年,心知南醫女出身苗嶺,不是尋常大夫,最擅長的只有兩件事。
毒,和蠱。
南黎胸前掛著一根極小的竹笛,像是裝飾用的。
她執起這根竹笛,輕輕吹了一下。
即使是不通音律的人,也能聽出來這幾個音符曲不成調,並不算好聽。
竹笛響,腕上銀鈴動,忽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隻通體血紅的蝴蝶,在燈下泛著妖冶的色彩,在空中繞了幾圈,輕輕落在了流螢的手背上。
流螢的手臂隨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蝴蝶所落之處,迅速被染紅,很快在流螢的皮膚上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不成氣候的小玩意兒罷了。”南黎冷笑,“今日你們碰了些什麽?”
花緋月忙把今日的情形給南黎複述了一遍,重點強調了那枚護身符。
南黎毫不顧忌地直接伸手去流螢身上摸,很快在她胸口處摸出了那東西。
她將外面的布包撕開,裡面竟然有一隻極為不起眼的小蟲子。
南黎隨手一揚,便悄然滑出一條小青蛇,將那蟲子一口吞下。
流螢手上的花紋也逐漸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她閉著眼睛咳嗽了片刻,臉色在頃刻間紅潤了起來。
那蝴蝶像是有靈性,不用南黎多指示,便輕靈地飛走了。
“我說個藥方,你記下,每天給她灌下去。”
南黎吩咐道,十六忙拿過案上的紙筆,一字不漏地記下,隨即出去和君照影說明情況了。
花緋月坐在榻邊,替流螢蓋好了被子,又幫她擦了擦汗。
平日裡活潑小姑娘此時卻無比安靜,但願她能趕緊好起來。
南黎站於君照影身邊,淡漠道:“此蠱甚毒,可以蠱蟲控人神智。若是被中蠱的人咬了,也會淪為下蠱人的傀儡。”
流螢是君照影的親信,很明顯,下手的人是想利用她對流螢的信任來下手。
齊嫣語滿臉茫然,顯然對此並不知情:“怎麽會這樣?明明該死的是花緋月!不可能,不可能,慕空瑾怎會騙我?”
“慕空瑾?”聽到她提到影衛成員,十五的手又緊了幾分,“你最好說清楚,莫要汙蔑慕前輩!”
“慕、慕空瑾告訴我,花緋月是奸細!”齊嫣語聲嘶力竭,顯然是沒料到事態會變成這樣,“她這幾日不在府裡,便讓我給她報信,她好在外面除掉花緋月!”
“證據呢?”君照影面上無波無瀾。
“有和她來往的書信。”齊嫣語想起來了,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就在我房裡。”
君照影看向十四,挑了下眉。
十四領命,很快就前去搜查齊嫣語的屋子。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十四便兩手空空地回來了:“回將軍,齊嫣語的房間未曾搜到什麽書信。”
“不可能。”齊嫣語喃喃道,“侍女!還有我的侍女!她知道此事!我懷疑花緋月是奸細,就派侍女去偷她今日買的物件!”
十四猶豫著衝君照影道:“將軍,齊嫣語的侍女……吊死在了屋裡。”
事情到此,已經很是明顯,齊嫣語拿不出任何證據,卻要攀咬一口慕空瑾。
君照影不再多說什麽,揚了揚手,十四和十五便點了她的啞穴,將她拖了下去。
見已經沒自己的事了,南黎打了個呵欠:“我回去睡覺了。”
“勞煩你了。”君照影道,“流螢情況如何?”
南黎離去的腳步頓了頓:“一日三劑,藥到病除。”
“你費心了。”君照影微笑。
裡間,花緋月和十六還在。
花緋月明明坐在榻邊,卻莫名其妙就趴著睡著了,方才那麽大動靜,竟然也沒有驚擾了她。
十六在一旁有些尷尬,叫醒她也不是,離開也不是,還好君照影吩咐道:“你也下去吧。”
這一聲令十六如臨大赦,行了個禮,飛快地走了。
花緋月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這麽睡一晚上,只怕明日起來會壓得酸痛。
君照影輕輕幫花緋月扶了下腦袋,可指尖剛碰到她,心頭便一陣戰栗,目光無法從她的唇上離開。
她深吸口氣,輕柔地抱起花緋月,朝自己的寢房走去。
將軍的寢房要從正廳的另一側過去,君照影穿過不算長的走廊,隻覺得自己的雙臂愈發酥酥麻麻,一股從沒有過的感覺讓她有些燥熱。
總算到了自己的床邊,她將花緋月放下,給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她的雙手已經拉住了被子的一角,想要為花緋月蓋上,卻怎麽也無法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
原因無二,君照影還想多看花緋月幾眼。
不管是她的睡顏,白皙的脖頸,還是身上的衣裳……
明明就是花緋月尋常的模樣,卻讓君照影移不開目光。
君照影的身體忽然就不聽自己的使喚,緩緩地,用指尖去觸碰了那柔軟的唇。
僅此一下,便像是被燙到一樣,猛然縮回了手。
君照影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像個登徒子一樣,竟然如此過分地覬覦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於為花緋月蓋好薄被,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自己的寢房。
寢房之外,還有間客房,好在平時也是有人收拾的,君照影今夜便打算歇在這裡。
可一閉上眼,還是花緋月方才的模樣;一睜開眼,便不由自主地朝著寢房的方向看去,即使面前只不過是一堵牆而已。
於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