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定的那一天,唐淺陪著邢雲朵和程頌兩人去了司法局。到門口的時候,這兩人還沒焦躁,唐淺就先焦躁了起來。雖然沒有說什麽話,放在身側一直不停做小動作的手,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
“我和我搭檔說兩句先?”邢雲朵問程頌。
後者對她故作不耐煩的揮揮手:“去吧去吧,別顯示你有那麽心齊的戰友了。說話的時候離遠點,我嫉妒。”
邢雲朵笑嘻嘻的把唐淺拉到旁邊,-站在她前面略微歪頭笑語盈盈的看著他說:“糖糖,別擔心我。”
“會不會很嚴重?他們會不會吊銷你律師證?你以後如果不能做律師怎麽辦?你不做也沒事,我做偵探還是有些錢的,我可以養你。你做我住手也行!”
邢雲朵“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靈魂拷問三連啊親愛的,不過你這個擔心不該是對我的,而是程頌。泄露當事人信息的,源頭是她。”
“不過,你能這麽對我說,我很開心,真的。”
“那……”
邢雲朵側身擋住了程頌的視線,然後用食指按住了唐淺的唇,輕輕一抱她,再快速放了開來:“你放心。原則上,律師確實是不能泄露當事人信息的,但是有例外條款——如果當事人正在實施危害人民群眾安全的行為除外。這件事,如果真處理重了嘛,你知道的,我也是個杠精。”
唐淺緊張的眉眼終於放松了一點下來:“真沒事?”
邢雲朵指了指的程頌:“你看我們程律的樣子,像是有事嗎?”
“差不多得了啊!有完沒完了,看我沒有搭檔還要虐啊?”那頭,程頌忍無可忍的對著這裡吼著。
邢雲朵和唐淺二人,一起笑出了聲。
二人進去一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確實很輕松。“沒事吧?”唐淺連忙上前問,兩人都對搖搖頭回沒事。
“領導們說,希望以後搞社會影響那麽重的案子之前,先來報備一下。他們這些天投訴科的小姐姐就在接對我倆的投訴電話了,其他的事不要做了。”說的是邢雲朵。
“不過領導們也說了說,即使有這個但書條款,我既然選擇了接了人家的委托就不應該這麽簡單粗暴把信息泄露出來。所以吧,對我的處罰還是會有的。”說的是程頌。
“還有處罰,那是是什麽?”唐淺再一次緊張起來。
“大概罰款,或者半年停止執業一段時間吧,”邢雲朵還沒說,程頌先聳了聳肩,“不過也無所謂,我確實想休息一陣子。星海的委托,太傷了。”
“走了刑律,接下來的那些腦殘粉交給你了。”程頌說完後,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她覺得好像好多年過去了,直到現在她才有可以休息一下的輕松感。無論是罰款,還是停止執業一段時間的處罰在外人看來都太不近人情了,畢竟她也算拯救了公眾安全不是?但她心裡清楚,這個結果,已經是對她最好的結果了。
律師的職業,從來不以實現正義為目的。甚至都不以實現正義,為目的之一。如若每一個律師都心懷這樣的目標和情懷,那麽這個職業早就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了。
每一個律師在辦案的過程中,都會或多或少的接觸到當事人違法的事實。律師法和職業道德做了嚴苛的規定,對於當事人已經完畢的違法行為,律師不得檢舉揭發,違者嚴重的可能被判處邢責。這種規定和樸素的正義觀相悖,但卻是這個職業存在必要的前提——如若我的律師可以時不時的將我曾經的違法行為去檢舉揭發,那我為何還要找律師?找個人來隨時威脅我嗎?比如我律師費不到位,然後我的律師說你給不給,不給我就去報警?
而倘若,世間並無律師這個職業存在的話,那麽當我的權利真的受到損害的時候,我又該求助誰?
律師們要做的,從來從來就只有一件事——法律規定的程度之內,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委托人的權利,哪怕這個人十惡不赦,哪怕這個人在眾人看來就應該千刀萬剮,他們也需要竭盡自己的全力。因為,在他們這種竭盡全力的過程中,也會倒逼法律的進步。而細翻現代法律的每一次重大變革,都能看見律師這個群體的身影。
和公檢法司一起,我們共為法律職業共同體,即使我們的職業使命不同,但最終,不同方向作為的力一起,推進整個社會法治的進步。
“回律所?”程頌走遠後,唐淺問邢雲朵。
“先去另外一個地方。”邢雲朵對她眨了下眼。
伊浩到底還是個實紅的明星,走在川海大學的校園裡,依舊能聽到學生們零零散散的在討論他。讓人欣慰的是,到了大學,心智成熟度明顯高了,這一路上過去,再也沒有聽到我們哥哥沒有罪這樣的話了。
“來這裡幹嘛?”唐淺不解。
“見見你的方巡小帥哥啊!”
“……”
“我說過,遲來的正義就算非正義,但我們依舊需要它。腦殘粉都把我給送上熱搜了,我想方巡肯定也知道我是誰了。在這個事情裡,我如果說還有什麽放不下心的人,也就是他了。”
唐淺內心五味雜陳。她沒想到,邢雲朵比她更早的想到了這一步。
“糖糖,還是那句話,以後要好好對我。”美人兒在旁邊,先把她要說的話說了。
二人說話間,方巡已經抱著書本,遠遠的從教室裡走了出來。和上次不同,他臉上的笑容不再是那種淺淺淡淡的,眼神裡也明顯有了神采。他和男生勾著肩膀大聲說著話,整個人似乎都鮮活了許多。
走路間,他看到了遠處的邢雲朵和唐淺,楞了一下之後,他原地彎腰蹲了下來。“你們先走,我系個鞋帶。”他對同學說到。
“那一會籃球場等你啊!”
“好!”方巡大大咧咧的笑。
人群熙熙攘攘終於散去,長長的走廊上,就剩他們三個。
在唐淺想走上前的時候,方巡笑著對他們搖頭。男生的笑容陽光而釋然,那一段過去對於他也終於成了不帶刺的過去。
而邢雲朵,也在這個時候和唐淺十指緊扣,笑嘻嘻的抬來了,在方巡面前秀了一下。
男生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對著她們,豎了個大拇指。
“你!們!要!開!開!心!心!的!謝!謝!”他對著她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說完後,男生沒有再和她們說下去,瀟灑的轉身離開了。背對著她們,方巡揮手的手勢輕松卻也決絕。
“看來你的方巡小帥哥還是不想和你有聯系,但是他謝了我們誒!我說的吧,遲來的正義雖然非正義,但我們依舊需要它。”方旭走遠了,邢雲朵才用手肘推了一下唐淺,說到。
“我……大概明白了。”唐淺沙啞的嗓音裡,有些哭腔。
而許久之後,方巡才轉頭看向邢雲朵和唐淺二人的方向。他忍了很久才哭出來,畢竟男生一邊哭,一邊走路,實在太遜了!
臉上的淚痕,是這些年壓抑後久違的釋然和喜悅——
我也曾年少輕狂,自以為為愛可以不姑且,但生活還是給我了那麽重的一擊。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生活,告訴我,這樣的生活將不會再有危險發生的時候,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心有不平。失去的幾年青春算什麽,害我失去幾年青春的人,伊浩,他又憑什麽能那麽心安理得的接受鮮花和掌聲?但如若把一切昭告天下的代價,是再一次失去平靜的生活,我不敢,真的不敢。
我已經在這鈍痛中,接受了伊浩這個惡魔可以披著虛偽的皮,繼續在人間橫行。我嘗試慢慢去接受這個無奈的結果,我做了一輩子伊浩都能風風光光的準備。
但我沒想到,有人還會為了我,奮不顧身的要給他一個懲罰。而這個人,來自於我曾經喜歡的漂亮姐姐現在的女朋友。
這關系,還挺複雜?
但無論如何,我能對你們說的只有謝謝,謝謝唐姐你還記得我曾受過什麽,也謝謝刑律,你能做到如此勇敢。
雖然我知道,刑律你未必全為了我。但看見曾經喜歡的姐姐,有人為她披荊斬棘,為她勇往直前,我雖有失落,但更多的是磕到糖的甜。
或許,我曾喜歡的只是愛情,而你們是真的喜歡彼此。
願你們永遠幸福。
邢雲朵回了律所後,打開她的微博,直接發了一篇長微博——
各位好,我是邢雲朵律師,也是伊浩這件涉危害公眾安全案件中的報案人。
這幾天,我的微博基本已經崩潰了。為什麽崩潰呢?因為我的後台幾乎每天都會收到一兩千條私信,全部來自於伊浩的個別粉絲。都說了些什麽呢?罵我賤貨的,罵我出門要被車撞死的,給我修遺照的,詛咒我們一家死的,說她已經在吃我媽骨灰拌飯的等等等等。我就想說一句,mmp是不是我不發聲,你們這些腦殘粉認為我這個律師是假的,不對,是死的?
下面的話,我是針對這一部分腦殘粉。小姐姐我從來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反正你們馬上就給自己找律師了,可以聽聽同行對我的評價。
ok,接下來說說這件事。
我就想問問你們這些人,你們的哥哥現在還沒罪呢,只是一個涉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懂不懂?法院都還沒判呢,你們那麽著急的把他定位罪犯是怎麽回事?一個個的對我說,我們哥哥又沒殺人放火,你為什麽還要害他坐牢?
嘖嘖嘖,別說你們的哥哥現在只是在看守所裡還沒坐牢呢,萬一你們哥哥到最後真的去坐牢了,你們說他翻翻微博看到這些話會不會覺要你們這些粉絲何用?合著你們就是成天咒我坐牢的?
好吧,我也不指望你們這些腦殘粉懂個屁的法律名詞。比如監獄和看守所,再比如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
我就對你們說些你們的腦子大概能看得懂的話,聽好了:
第一,任何人都有檢舉犯罪的權利,我管你們哥哥是什麽大明星,我管你們他在你們生命中多重要,我覺得我該檢舉就去檢舉我理你們?就像你們也可以去律協去司法局檢舉我一樣,那是每個人的權利和自由。然後我希望你們好好看看法條,危害公眾安全類都有些什麽罪名,你們還真以為犯罪就是殺人放火搶劫盜竊?
第二,你們自然可以去律協去司法局檢舉我,如果相關機關認為我的行為需要受到處罰我也欣然接受。小姐姐我不像你們,敢做不敢當的主,隻敢躲在看不見實名的網絡背後用私信罵人,你們家裡人知道你們小小年紀嘴那麽髒嗎?
第三,檢舉沒問題,投訴也沒問題,不過對於上面第二段罵人詛咒修遺照說吃我媽骨灰拌飯的這N位,我已經做好公證了。提前給你們預告一下,你們隻發我私信的,準備好接起訴狀副本吧!賠錢,賠禮道歉一樣都不會少。而至於某幾位不止發私信的還在網路上公開說的,刑事自訴案件了解一下,你們如果已經成年了,去和你們哥哥在監獄裡做鄰居吧!如果你們會搜索,請在網路上搜搜我以前辦的案子,看看我曾經打贏過幾個刑事自訴案件。
第四,說句和法律問題無關的話。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一個自己根本不了解的明星身上,還不許任何人打破塑造出來的完美人設,你們到底活的有多空虛?
最後多說一句,被你們騷擾的另一位程律,也會和我共同提起訴訟。只是人程律比較文雅,不會和我一樣直接在微博上開撕。而這條微博下面再增加的任何侮辱性話語,我都會再做公正。多幾個被告,對於我來說,並不是問題。
希望法律能早日處罰你們,我萬分期待的等著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