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申城後， 小園的工作就沒停過，采訪， 雜志拍攝等等，阮清給她敲定了兩個很不錯的商務代言，一個法國著名品牌的口紅代言，一個是珠寶代言，新的代言要拍物料，舊的代言要拍新季物料，小園忙得連睡整覺的時間都沒有。

　周圍的人也很忙。她看著工作室的人忙來忙去的，在為她開會作各種分析：

　“你的得獎感言上熱搜了！”

　“我們沒發通稿， 不過好多營銷號公眾號都在寫小園的稿，我掃了一遍，還行，基本都是誇的。說小園姐會成為‘下一個朱萼華’“下一個呂越”級別的演員。”

　“嗯， 嗯要注意是不是給我們拉仇恨，也要留意風向，你發一條‘謙虛’一點的微博。”

　“好的好的， 我知道，現在大部分觀眾和路人對她的印象就是很會演戲，比較低調， 也有一些些黑評……”

　“這正常，沒有黑評的演員才不正常，尤其她最近發展得很快，我們看她是厚積薄發， 後勁很足， 可是也挺招人紅眼的……這沒事……”

　“我看小園姐的粉絲群女孩子多一些， 接機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哦，也有中年大叔……”

　“也有年輕的小夥子啦哈哈！他們只是比較靦腆……”

　“靦腆什麽呀，在機場那個男的硬是塞一捧紅玫瑰過來，最好笑的是旁邊的妹子們見了，還冷哼一聲，幾個人捧出一大束，999朵！”

　“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自從飛燕獎的主持之一永哥說開小園姐名字的典故後，她們就用那句‘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來應援哈哈哈。”

　“園姐，園姐……”

　“哦，有點肉麻……”小園心不在焉地答了一聲，接著有點不解，“應援？”

　“其實就是你的影迷啦，你不是流量明星，也沒有多少‘腦殘’的應援。”阮清插話道。

　“嗯……”

　“至於下一部電影或者劇我覺得再緩緩，到了要演女一的時候了，你拿了女配獎之後要是再演女配，也會給大眾一種你擔當不了女一的錯覺……”阮清認真分析道，“這圈子就是這麽勢利和殘酷，我也不想給其他人‘黑你’的缺口……”

　“現在還有人專門來黑我？”小園問。她又不是演《醉逍遙》那會了，她現在有工作室，還有金牌經紀人，今時不同往日，再說她又沒得罪人。

　“寶貝，多了去了，你現在真的太招眼了，賀導才表揚你，說你……勢不可擋。”

　“賀導是第一位找園姐的大導，可以說是園姐的伯樂了，他應該很欣慰吧。”

　“嗯對，園啊，你記得要給賀導電話或者短息，感謝他的……”

　“嗯……”小園半應著半走神著。

　這些讚譽她聽著，卻也不再沉溺，可以自信，卻不能過度膨脹。

　似乎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

　事業如此，愛情也是如此嗎？

　這期間她想發微信給葦莊，可想說的話太多，一時之間也無法用文字表達出來，打電話也不行，她想的是能面對面說是最好的。

　回來後工作室馬不停蹄地給她安排了一整周的工作，小園本想找阮清討個空的，誰知道阮清反而又給她安排了兩個通告，一個是央台的，一個是芒果台的，她先歎一聲，“寶貝，你現在不同了啊，飛燕女配，不是個影后，也是個影妃獎了，後面還有《宮庭深深》，別說廣告了，有很多通告給我們，我能推都給你推了，可也不能全推了，要不然你的名聲會不好聽的，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媒體記者無妨，這些阮清都可以去應付，但是央台和芒果台的聲勢和人脈，阮清覺得還是不能不給面子。

　這個小園也懂，她隻好把請假的事情咽了回去。

　可她熬過了四五天之後，終於還是沉不下心。晚上工作完回家已經九點了，她不敢驚動其他人，過了半個小時後，換了衣服，戴了口罩和帽子，從地下室出來，保安自然認得她，她說：“我去夜跑。”

　他點了點頭，就讓她出去了。

　走了幾步，保安又叫住她，“向小姐。”

　“嗯”

　“一直沒機會遇到你……我忽然記起一件事，前些天晚上，你姐姐來找你。”

　“我……姐姐？”小園怔一怔，“長什麽樣？”

　“啊……”保安搔搔頭，“戴一副眼鏡，長得，長得很好。”

　小園跑了很長的路才用手機叫車。

　之前一直是王叔來接她，他的車牌號是在保安處那裡登記了，這小區的安保系數還是很好的。

　一定是葦莊吧？

　那保安小哥提起她的神情，一定是她。

　恐怕葦莊那氣場他都不敢看清她的模樣。

　不過即使是驚鴻一瞥，她也絕對能給別人留下“長得很好”的印象的。

　戴眼鏡麽？

　上了車之後，司機從後台瞄了她好幾眼，她不理會，故作不耐煩地催了幾聲。

　司機回過臉去，嘴上嘟囔：“……挺好看的一小姑娘，還挺眼熟的……”

　小園暗自松口氣，幸虧自己拍戲的角色與現實扮相差得遠，這身打扮也與紅毯上的盛裝搭不上邊。

　一拿獎，確實都不一樣了。

　這次回來，機場接機的粉絲把她嚇了一大跳，工作室的微信也收到了不少同行的問候。

　她是真的出名了。

　不只是紅，是真的在這一行站穩了，出人頭地了！

　“開玩笑，你現在就是一線！小花裡的頭一份！一月份就會申報港城那邊的“金紫荊”獎，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女配也是你的！還有後面《宮庭深深》的劇，飛天和白玉蘭，甚至飛鶴，咱們都缺不了席！”小園想起了阮清給她的話。

　她讀華戲的時候就想過，她以後要當大明星，國民演員，一走出去很多人都認得她，都知道她演過什麽了。

　後來有幾年蹉跎，自己慢慢地不再幻想了，就一心演戲，不去想這些。

　而如今真的實現了自己最初的理想後，她心情倒是有點複雜了。

　有種“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得這麽遠了”“幸好還是成功了”的喜悅和慶幸。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自己的步伐，愛惜自己的羽毛，再努力磨礪自己的演技，朝更遠的路更高的山走，像前輩們學習。

　可此時，她滿心記掛著卻是葦莊，沒有和她說清楚，她的心穩定不下來，她一步都走不下去。

　小園給她發了微信，“我現在過去你那裡，你在嗎？”

　葦莊沒有回。

　“不在嗎？那我等你好不好？”

　“不在申城嗎？出差了嗎？”

　小園見還是沒有回音，把打了一半的“你是不是生氣了”這話刪掉，接二連三的問號她擔心葦莊會煩，沉鬱地蹙緊了眉。

　她咬了下唇，心裡愈發不安。

　她順利進了葦莊的房間。她不在。

　小園從32樓一直找到了34樓，甚至35樓連同天台都看過了，她都不在，打電話，她沒接，微信也沒回。

　她隻好等著。

　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也沒有回音。

　也許她出差去了？

　小園心裡的不安加重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來了，小園心一窒，定睛一看卻是高特助的。

　她接了起來，“Alex”

　高特助的語氣與平常的不一樣，似乎多了幾分慎重，“向小姐？我現在在33樓……”

　“哦。她出差去了嗎？”小園的心急促跳起來，下意識就跳過了“高特助這個時間點為什麽會在33樓”的疑問。

　高特助接著說：“……是的，葦總不在申城。”

　小園屏住了呼吸，等著她的下文。

　她說：“34樓以上是葦總的私人空間，我是不能上去的，所以可能要麻煩您下來一趟。”

　小園默了默，閉了閉眼，才說：“……好。”

　她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坐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或者說在拖延什麽，最後只能起身，朝外走去。

　她怔怔地出神著，飄著半空，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按著電梯，再下樓，再走到了33樓，直到看到了高特助那張臉。

　小園對高特助的印象一直挺好的，她也能感覺到Alex對她的印象也好，每次見到自己，臉上的笑容非常的友善且開心，可是今晚她的笑容明顯就牽強多了，眉頭緊鎖著。

　“咳，您過來了……”

　很明顯的，她在斟酌措辭，“葦總出差好幾天了……”說到這裡，她又停頓了，仿佛有很為難的事情在等著她說出口。

　“哦，忘了恭喜您拿獎了……”高特助強行笑了笑，小園眼裡浮現了一點水意，她費力地揚揚嘴角，“沒事，Alex，你說吧，你們老總的原話是什麽？”

　高特助從來沒覺得她的工作難做，這是第一次，她覺得這任務的難度簡直是地獄級別的。

　“葦總說，她和向小姐簽的‘合約’已經到期了，”高特助艱難說著，“所以……”

　那一瞬間，小園的喉嚨像被無數的針扎到一樣，她艱難地做了下吞咽的動作，想說話卻無法說出口。

　“所以……”Alex高一生之中說過好幾次與人分手的話，都是她主動甩人，都是甩男人，她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她要替自己老總分手，還是和女人分手。

　她對著自己小偶像那雙淚光盈盈的眼睛，微粉的鼻尖，實在是說不出口。

　合約……

　是的。

　小園都忘記了。

　她們發展得這麽好，她甚至對葦莊說了“我愛你”，卻忘記了這一切都建立在那一紙“合約”上。

　實際她們簽訂的那些條款都是虛的，她們虛虛實實地遵守著那些條約，她原本不願意簽，後來她覺得這是葦莊覺得“有安全感”的方式，她同意了。

　她真的沒把那份合約當做一回事，她都忘記了。

　可她沒想到葦莊並沒有忘記。

　“她……”小園的淚滑下來，她第一時間低下頭，顫抖的聲音從喉嚨裡擠了出來，“她有其他……簽約的人了嗎？”

　“啊，絕對沒有！”高特助差點要破音了，“……據我所知，真的沒有！”

　小園扯了扯嘴角，似哭非笑，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哦。”

　那她就是沒那麽喜歡我了。

　她再閉了閉眼，“她讓你過來……和我說嗎？她自己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嗎？”

　高特助的五官幾乎扭曲在一起，她張了張嘴，再閉上，決定閉嘴。

　這不是她發表任何評論的時候，她不敢摻和，她看著小偶像失魂落魄，又強力忍住淚水的模樣，頭都要痛死了！

　“那我……”小園飛快地擦了下臉，“那我現在該走了吧？”

　她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下一秒鍾似乎想起來了，她呆愣愣地，眼圈發著紅，“……我還要到樓上去，我還有東西在樓上……”

　她走了出去，搭了電梯上去，高特助猶豫了下，不放心地也跟著走過去。

　她站在34樓的大門外 ，看不到小偶像在裡頭做什麽。

　腦子裡不免閃過一些念頭，該不會傷心太過了在裡面砸東西吧？

　演員有時挺戲劇化的，也不是，誰都無法預測被分手的女人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等了一會兒，她開始擔心起來，便走了進去。

　這是老總的私人空間，高特助感覺到有一絲不適應，她不做多的打量，走了進去，發現了她的小偶像只是呆呆地坐在沙發裡，精魂抽離，好似一副空殼。

　“我發了信息給她，她還是沒回，”小偶像抿了抿唇，眉心痛苦地皺一起，“我說你至少要當面和我說結束吧，她沒有回……”

　高特助內心長歎一聲。

　【她當然不會說了，我們這年紀的人傾向於好聚好散，分手了怎麽會再膩膩歪歪地解釋？ 】

　【等等，老總和我太不一樣了，誰知道她心裡怎麽想，居然會讓我過來做這種事？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

　她無法接小園的話，也不能對她們的戀情做出什麽評論，只能沉默地聽著。

　小園終於站了起來，她在這裡其實並沒有多少生活的痕跡，所穿所用的這裡都會給她備足，她也一時想不到自己有什麽東西在這裡，也許只是下意識找了個借口。

　她走了走，又停了停，整個人像處於黑洞似的茫然無措，周遭的一切如斷幀的電影，她一眨一眨地想要看清楚畫面，每眨一下眼前都是模糊一片。

　“……向小姐，您還好吧？”她的眼神漸漸對焦，對上的是Alex的臉，還有她擔憂的目光。

　不是那個人。

　那女人不會來了。

　小園用力地抿了抿唇，扶住了牆，語氣是失去了力氣的輕飄，“Alex，我還能叫王叔送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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