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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酒》第8章
連訣喜靜,早些時候一直住在郊區的別墅裡,後來有了小孩,學校距離太遠不方便,索性在市區買了棟大些的房子搬過去。這邊的房子一直空著,連訣沒想過賣,倒沒想留著做什麽,只是當初選房子費了不少精力,賣了可惜。

 車開進院裡,還沒停穩,有人聞聲迎出來。

 助理見到車上下來的連訣,先是一怔,很快走到跟前,頷首叫道:“連總。”

 連訣進門,脫下外衣,身後的助理接過去,先前神色裡的幾分詫異已經斂好了:“您怎麽過來了?”

 連訣沒搭話,扯松了領帶:“人呢?”

 “在二樓客臥。”

 沈庭未尚在淺眠中,手臂被人不算溫柔地扯了一把,昏沉的意識才稍稍回籠。他艱難地甩開腦中混沌,還未睜眼,先聽到耳邊有道清冷的男聲響起。

 “怎麽還在睡。”

 連訣拿著從沈庭未腋下取出的體溫計,借著床頭台燈微弱的光線看了看溫度。

 身旁的助理解釋道:“沈先生的燒還沒有退下來。血常規檢查過了,沒有大問題,應該就是普通的發燒。您來之前輸了液,醫生說今晚先觀察一下,如果沒退燒明天還需要去醫院做個詳細的全面體檢。”

 連訣“嗯”了一下,把體溫計收好,擱下時,視線在床頭櫃上停頓了片刻,繼而俯視著床上的人。

 沈庭未還闔著眼,他的臉有些病態的紅,濃長的睫毛細微地抖動著,呼吸也沉。

 連訣看了他一會兒,朝身側微一偏頭:“你先回去吧。”

 “好的連總。”

 待助理離開後,連訣才冷聲開口:“別裝了。”

 沈庭未有些難以面對昨夜荒唐,聽他說話隻覺耳根發燙,被拆穿更是難堪,約莫是思索了幾秒,才慢慢睜開雙眼。

 長時間閉眼,乍一見光覺得晃眼,他略感不適地虛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試著轉了轉視線。

 床邊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寬闊的肩膀逆著門口走廊透進來的光,手上拿著一張小卡片看。

 ——是他的身份證。

 連訣的目光從證件上那張有些呆板的彩色照片上移過來,面前的人一雙眼睛微掩著,表情也呆,比起照片卻仍生動許多,尤其那一雙秀氣的柳葉眼,哪怕是不帶笑意,細而上揚的眼尾也蘊著幾分壓不住的溫柔。

 連訣眉梢微揚,言語中帶著毫不遮掩的譏諷:“工作證?”

 沈庭未不明所以地愣了下神:“什麽……”

 連訣顯然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隨手把那張卡片丟回床頭櫃上:“醒了就起來。”

 沈庭未撐著床坐起來時有一瞬間眼前發黑,大概是躺得久了腦袋有點充血,或是太久沒吃東西引發的低血糖。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訣剛才說的也許不是什麽好話。

 他心裡沉了一下,但沒反駁。

 沈庭未沒能從模糊的記憶裡翻出自己昏倒前的片段,只是從眼下的狀況來看,很明顯,連訣又救了他一次。

 沈庭未在床上昏睡了一個下午,身上的襯衫被他弄得皺了,袖口竄到手肘上,露出細白的小臂,他手腕上的紅痕還未徹底消褪,襯得纖細分明的腕骨脆弱得一捏就碎。

 助理弄不清楚沈庭未的身份,沒敢貿然幫他換衣服,隻備了一身乾淨的放在枕邊。

 沈庭未沙著嗓子說:“謝謝。”

 他有些輕的嗓音混在房間中甜得令人生膩的氣息裡,聽上去實在不怎麽正經。

 連訣看了他一眼:“換好衣服出來。”

 連訣離開時沒關門,沈庭未一直等他的腳步聲遠了,才抬手解開襯衫扣子。

 衣領摩擦著發熱的腺體,折磨人的酥麻順著脊梁骨往下蔓延,沈庭未的手頓了頓,靠在床頭緩緩吐了口氣,等待著這份難捱的異樣緩和下來,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很久才換好了衣服下樓。

 連訣端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份報告書樣的東西,聽到聲音,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抬頭看著樓梯上下來的人。

 沈庭未有些局促地走過來,他身上針織的薄線衣本就是寬松的款式,又因不合尺碼而顯得領口開得更大,露出一片削瘦有致的鎖骨。留意到連訣的視線,他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領,小聲叫了一句:“連先生。”

 連訣朝一側抬了抬下巴。

 沈庭未坐在單人沙發上,純棉的灰色家居褲也有些大了,褲腳松垮地垂到地上,他下意識往上扯了一下褲腿,纖細的腳踝入眼是瓷白的,看在連訣眼裡隻覺得他這動作刻意又媚俗。

 “你想要什麽。”

 連訣五官深邃得像是雕刻出來的,繃著臉時看上去冷得不帶生氣。

 沈庭未愣了愣,眼神中有些錯愕:“我沒聽懂你在說什麽……”

 連訣沒有耐心跟他兜圈子,不等他回答完,兀自打斷道:“錢,還是項目。”

 沈庭未一僵,攥在褲子上的手緊了緊,嗓音還啞著,卻比剛才冷下來許多:“連先生,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我不是出來賣的。”

 連訣突然笑了,發覺在他面前自己總是很難保持住所謂的修養與氣度,聲音忍不住帶著嘲弄:“那你是做什麽的?”

 沈庭未慢慢抿起唇,表情有些僵硬。

 “嗑了春 藥去街上找人約 炮的?”

 沈庭未被他堵得啞口無言,連訣的目光鋒利得像帶著刺,沈庭未有些畏懼他的眼神,倉惶地錯開視線盯著自己的膝蓋。

 他有片刻恍惚,心裡那股奇異的不安再度湧上來,手指不由自主地撚住褲子柔軟的布料,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開口。

 “你,身上的味道……是什麽?”

 連訣被他問得莫名其妙,眉頭皺得更緊:“什麽味道?”

 沈庭未的耳朵泛紅,一雙膝蓋抵在一起,神色頗不自然地問:“昨天,你身上的味道……那是什麽?”

 連訣冷睨著他這副扭捏造作的模樣:“怎麽了?”

 “……”

 “Amber Topkapi。”連訣的目光掠見沈庭未眼裡的迷茫,有些不耐煩地補充,“香水。怎麽了。”

 “香水……”沈庭未垂下眼睫,自語般地重複。

 “你喜歡?”連訣眯了眯眼睛,看著他這副表情就忍不住反唇相譏,“還是說你聞到那個味道就忍不住發 情?”

 沈庭未對他的諷刺充耳不聞,再次抬起頭,目光裡夾雜著連訣看不懂的情緒。

 他像是在確認什麽,看著連訣:“你不是Beta?”

 連訣神色複雜地盯著沈庭未看了一會兒,意識到他表情裡半點不摻玩笑的認真,幾乎有一瞬間就要被他氣笑了。

 連訣的眸色黯下來,愈發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到了極致:“你跑我這裡追溯童年了是嗎?”

 沈庭未不懂他說的追溯童年是什麽,也不知道連訣為什麽總是在他提到Beta 時反應這麽怪異,但沈庭未很清晰地從他眼中讀出了惱火,稍加猜測也能明白連訣所理解的Beta與他所說的不是同一回事。

 他不安地撚著褲子,心裡那份隱隱約約察覺到的不對勁總算落到了實處。

 為什麽他在藥店買不到抑製劑;

 為什麽自己這兩天見到的所有人都沒有信息素;

 為什麽這裡的一切都怪異得讓他覺得不真實;

 ……

 沈庭未的腦袋裡亂得厲害,越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狀況,亂七八糟的問題越是在腦袋裡絲絲縷縷地纏成一團,想久了隻覺得暈。

 沈庭未的表情太過難看,動作也太過拘謹,連訣看著他,不合時宜地想到昨天康童在陳褚連面前束手束腳的模樣。

 連訣強壓下心裡的煩躁,冷冷地從他身上收回目光,拿起桌上那份身體檢查報告,粗略地翻閱過一遍。

 該讓人來給他查查腦子。

 那份堪堪壓下去的心煩被鼻間縈繞的酒氣勾得不上不下,連訣反覆確認了幾次,手中的血檢報告裡都清晰地昭示著沈庭未沒有飲酒的事實。

 “你的身體是怎麽回事。”連訣放下血檢報告,決定直接問他,“還有酒味。”

 沈庭未的呼吸很重,乾燥的喉嚨使得吞咽的動作都變得艱難。他想了一會兒,發覺自己沒辦法從發昏的大腦中找尋到一個合適的代替詞,隻好實話實說。

 “……我發 情了。”

 連訣抬起頭,神色不明地看著沈庭未。

 他愈發覺得眼前這人琢磨不透,昨夜被他弄得又哭又喘,也沒聽沈庭未嘴裡吐出過半句葷話,這會兒驀然來這麽一句,讓連訣莫名其妙之余還覺得有些好笑。

 這種勾引手段簡直稱得上低劣。

 “你到底是磕了藥,還是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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