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湛和司以鈞走出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回去以後不要抽煙了，對傷口愈合不好。”顧言湛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叮囑道。“酒也別喝，等好了再說。”

　“剛才醫生說過了。”司以鈞懶洋洋地跟在他的身邊。

　“醫生說了你就聽嗎？”顧言湛無語。

　“那也不見得你說了我就聽。”司以鈞說。

　嘿？

　顧言湛讓他噎了一句，抬頭去看他。之間司以鈞垂著眼睨著他，還是那副挑釁似的眼神，隱約看得見些許笑意。

　像是個熊孩子，在故意跟人耍賴。

　“那你就不要聽。”顧言湛被他幼稚到了，嘴角抽了抽，徑直往前走。

　天色已經晚了，他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吃晚飯。他剛才等司以鈞包扎的時候就已經餓了，這會兒不想再搭理他，打算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去。

　司以鈞邁開長腿，輕易地跟上了。

　“知道了。”他說。“不抽煙喝酒。”

　“還不能吃海鮮和羊肉。”顧言湛沒回頭，補充道。

　海鮮和羊肉……顧言湛咽了咽口水，想吃小龍蝦了。

　好巧不巧，就在這時，他不爭氣的胃咕咕唧唧叫了一聲，好像在表示自己也想吃小龍蝦。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得特別清楚。

　司以鈞噗嗤笑出了聲。

　顧言湛耳根一紅。不得不說，自從他開始裝原主，裝習慣了，臉皮也薄了。他沒出聲，加快了腳步，打算把這個幼稚的煩人精甩遠一些。

　“知道了，不能吃海鮮和羊肉。”司以鈞輕松地邁開長腿，跟上了他。“那你想不想吃烤肉？”

　“……啊？”顧言湛一愣。

　接著，司以鈞抬起沒受傷的那隻胳膊，把顧言湛的肩膀一摟，拐著他往前走。“走，哥請你吃烤肉去。”

　顧言湛︰“……？”

　他被司以鈞裹著往前拐了兩步，隔著校服都能感覺到他緊實矯健的肌肉。他被司以鈞溫熱的氣息包圍了，密密匝匝地，能聞到他溫熱的、帶著點煙草味的氣息。

　顧言湛覺得自己的脖頸和耳根莫名有些發麻發酥，讓他想要迅速地躲開。

　肯定是因為剛才出糗了……顧言湛心想。

　不過沒走兩步，司以鈞就松開了他。

　顧言湛松了一口氣。但他不知道，司以鈞松開他，是因為，摟住他的那一瞬間，腦海中就又出現了他白嫩圓潤的肩頭。

　司以鈞利索地把他拽上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點，直接脅迫著顧言湛吃烤肉去了。

　而在兩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有個乾瘦的、有些駝背的男人坐在夜市攤子上，握著手機，周圍坐著一群吵吵嚷嚷的小混混。

　桌上滿滿地擺著涼菜和烤串，桌下放著幾箱啤酒。那群小混混吵吵嚷嚷地劃著拳，動作大得撞得桌子都發顫。

　“媽的，你們幾個小點聲！”那個男人大聲罵了一句。

　他周圍的聲音這才小了起來。有個鼻青臉腫的小混混湊過來給他倒酒，坐在他旁邊的幾人湊近了，聽他打電話。

　“不是，老板，你是沒見那小子打人多他媽的凶啊？”那男人對著旁邊的地面啐了一口。“像個瘋狗似的，我這兒傷了好幾個弟兄呢！醫療費你不得給報銷了？幸苦費不得加點兒？”

　周圍幾個小弟聞言，無聲地對了對眼神。

　“行，加一萬二，司老板果然大方！”那男人眉開眼笑。

　周圍的小混混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好好好，我保密。等您錢打過來，我保證連您是誰都不認得！”那男人眉開眼笑。

　等這男人掛了電話，一群人爆發出一陣高興的笑聲，中間夾雜著不少葷葷素素的髒話。

　“大哥，你說這有錢人真有意思啊，花錢請人打自家人！”旁邊一個混混笑著說。

　那男人啐他一口。

　“怎的，錢扔給你掙你還不樂意了？”

　“樂意樂意，這誰他媽的不樂意啊！”這群人又爆發出一陣笑聲。

　這群人，赫然就是今天將司以鈞堵在巷子裡的那群人。

　——

　顧言湛雖然常年一個人住，不過向來是靠美團和餓了麼這兩位衣食父母養活，從來不會做飯。

　……就連肉也不會烤。

　到了烤肉店之後，司以鈞揣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副隻管吃的大少爺樣兒。顧言湛看了一眼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拿起夾子。

　結果，第一爐肉在翻面的時候，就一面是生的，一面已經糊了。

　顧言湛夾著那片根本沒法吃的肉，尷尬地停住了動作。

　他對上司以鈞的視線，正看見對方笑得幸災樂禍。

　“……可能是這個火太大了。”顧言湛尷尬地收回目光，彎腰去看爐子。

　“行了，給我。”司以鈞開口道。接著，他伸出左手，一把拿過顧言湛手裡的夾子，熟練地幾下將糊在爐上的肉扒到一邊，刷上油，將肉整齊地鋪在上面。

　顧言湛看著他熟練又利落的動作，陷入了沉默。

　“怎麼肉也不會烤啊，笨死了。”司以鈞一邊翻烤著肉，一邊說道。“是不是光會學習？”

　顧言湛忍不住反駁他︰“那你就別每天找我，讓我給你講題。”

　司以鈞抬眼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地笑了一聲，滿臉都是“老子就問，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欠揍神情。

　顧言湛轉開目光，懶得和他說話了。

　片刻以後，濃鬱的肉香飄散出來。司以鈞給肉刷上調料，又說道︰“噢，差點忘了，你不光會學習，還會英雄救美。”

　顧言湛︰“……？”

　嘿？這男主，還吃自己這個舔狗的醋？吃醋了不說，還陰陽怪氣地酸自己？

　吃什麼飯，分明就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顧言湛氣不打一出來，正要說話，一筷子鮮嫩多汁的牛肉塞進了他嘴裡。

　“以後少多管閑事。”司以鈞說。“能保護得好自己嗎？就去保護不相乾的人。”

　草！這人不僅吃醋，還嫌自己弱！

　……可這肉可真好吃啊。

　顧言湛看在牛肉的份兒上沒反駁他，安靜如雞地吃完了一整頓飯。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幅模樣在司以鈞眼裡多有意思。分明是個溫潤清冷的人，可看著食物時眼楮都在放光。動作優雅，但筷子根本沒停過，像隻被投喂的貓。

　司以鈞壓不住嘴角，直往上揚。

　等兩人吃完飯，已經很晚了。顧言湛起身穿外套，司以鈞也站起身來。

　他的校服早在之前打架的時候就無影無蹤了。他又從來不打領帶，這會兒隻穿著一件起皺的白襯衣，袖子挽到手肘，衣領敞著，露出半截鎖骨。

　“你冷不冷？”顧言湛外套穿到一半，停下動作問他。

　司以鈞不以為意︰“不冷，穿好了就走吧。”

　顧言湛穿上外套，跟著他走了出去。

　司以鈞停下了腳步。

　顧言湛不明就裡，也跟著他停了下來。

　接著，他就見司以鈞回過身，低下頭，一抬手，捏住了他的臉頰，往上提了提。

　“還以為是個書呆子，沒想到還挺有意思。”司以鈞勾唇，說道。

　顧言湛︰“……？！”

　說完話，司以鈞松開手，滿意地轉身走了。

　兩個人剛才的距離實在太近，顧言湛被嚇了一跳，一直到他回到家裡，臉都有點發燙。

　他回到房間中，先拿出手機，看到了系統到帳給他的5點舔狗值。由於他今天還受了點小傷，系統報告上級，額外給他增加了2點。

　算起來，就是33點了。

　顧言湛收拾好躺上床，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遊戲，點到了今天的情節。

　在劇情中，沒有顧言湛前來保護女主，她的手機被抽落到地上，接著就被那個小混混一棍子砸碎了屏幕。

　女主被嚇得無助地尖叫。不過那個小混混應該沒打算對她下狠手，砸碎了她的手機，就轉身要加入原本的混戰。

　接著，司以鈞就像今天一樣，突出那群人的包圍，手上滴血地將女主保護在身後。

　但是，這遊戲是女主視角，所以對這個場面根本沒寫，只有男主立繪的胳膊上象征性地畫了幾道紅色。女主嚇得閉上了眼楮，可原本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而是被一個人護在身後。

　女主感動了片刻，直到司以鈞將那群小混混打跑，轉過身來凶巴巴地說她多管閑事。

　女主心中的感動就被委屈取代了。

　接著，女主又和他吵了一架，被“簡直不可理喻”的司以鈞趕走了。而接下來，對司以鈞的描寫就隨著女主的離開而消失了。

　第二天，女主在家收到了一部新手機，可她卻覺得，這是司以鈞在用錢侮辱她。

　看到這裡，顧言湛的眉頭緩緩地皺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來，今天那個老醫生給司以鈞包扎時，嘴裡念叨的話。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骨頭硬，這次肯定是要骨折的？還有這裡被啤酒瓶劃傷的地方，再偏兩寸就是大動脈了，知道嗎？年輕人，要惜命的，不要以為自己是鐵打的……”

　但是，蕭雨涵看不到這些，所以就連文字中都沒有留下痕跡。

　顧言湛再去看男主立繪手臂上那幾道滑稽又敷衍的紅痕，忽然覺得有些刺眼，刺眼得讓他覺得心口堵得慌。

　……什麼破遊戲。顧言湛回過神來後心想，接著關掉了這個遊戲，打開了會給人帶來快樂的王者榮耀。

　剛登錄進去，他的手機屏幕上就彈出了一條消息。

　“您的好友[—SYJ—]邀您組隊排位‧5V5王者峽谷。”

　……？

　這菜逼戰士怎麼又來了？

　顧言湛心裡嘀咕，點了同意。

　結果這一天，那個戰士比平時還菜。他技能按得慢得像網絡一直延遲似的，雖然全程跟著顧言湛，但一來人他就死，送得像個演員。

　顧言湛忍不住開麥︰“……你是網很卡嗎？”

　[—SYJ—]沒回應他。

　顧言湛無語，勉強拖著他打贏了這場比賽，遊戲體驗差得一匹。

　等遊戲結束，他正要自己重新開一局，卻見這人又邀請自己了。

　顧言湛︰……？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人是故意演自己了。

　他毫不留情地點了拒絕。

　接著，他就收到了[—SYJ—]的消息。

　“抱歉。”

　“手有點不方便。”

　顧言湛︰“……。”

　畢竟對方態度那麼真誠，倒是讓他不好說什麼了。他回了一句“沒事的”，就打算退出遊戲。

　結果那個人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能加你個聯系方式嗎？”

　顧言湛一時有些懷疑這個人想和自己搞網戀了。

　他看都沒看對方的帳號性別，斷然拒絕。

　“不好意思，我不帶妹。”說完就下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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