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湛來不及看司以鈞的反應。他眼下閃過一個黑影，他匆匆用胳膊去接，擋住了這個小混混的一擊。

但他手上卻不由自主地松了勁兒。那小混混趁機抽出棍子，罵罵咧咧地一棍砸在他的肩胛骨上。

顧言湛眼前黑了一下，接著就听到身後蕭雨涵的尖叫。

吵得他腦殼一懵。

顧言湛心想，這種女主還真不是誰都對付得來的，男主也挺厲害。

人群里的司以鈞看到這一幕，目光一暗，咬牙罵了句髒話。

顧言湛咬牙忍住，接著抬手接下了他的第二棍。這次他沒再客氣，順勢將那根棍子從那個小混混手里抽出來，握在了自己手上。

那小混混揮拳來打他，他抬起棍棒迎上了對方的拳頭。

接著，他听到前頭傳出一陣騷亂。

顧言湛一抬頭，就見原本堅守陣地的司以鈞，不知為什麼，忽然從人群中往外沖，甚至顧不上他的後背。他奪過一根棍子，接著直往面前的人身上招呼，打傷一個就將那人踹開，一路往外闖。

原本圍堵著他的人紛紛倒下，擋不住他的攻勢，往兩邊倒。但司以鈞也挨了不少拳頭和悶棍。他像是感覺不到似的，只一個勁往外沖。

顧言湛忽然意識到，司以鈞這麼做，是為了外頭的自己和蕭雨涵。

顧言湛咬牙，擋住了對方的幾拳頭，接著狠下心，揮起棍棒就要往這個小混混身上砸。

可還沒等他的棍子落下，就看見司以鈞已經突出重圍，兩步上前，重重一棍砸在那個小混混的背上。接著，他用棍子將小混混抵在牆上，在他臉上重重落了幾拳，將那個小混混打得七葷八素。

顧言湛看到他喘著粗氣，發梢臉頰上都是晶瑩的汗水。

接著，司以鈞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又朝著那群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小混混揮起棍棒。

那群人里的頭頭眼看著打不過，招架了片刻就領著一群走路都打瘸的小弟從旁邊的岔路跑了。司以鈞沒追，只回身，沖著那剛才打過顧言湛、這會掙扎著爬起來跟著逃跑的小混混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腳。

將他踹得又翻了個跟頭，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掉了。

小巷里恢復了原本的安靜。

司以鈞這才回過身來，面向著他們兩人，甩了甩手腕，松開手，棍棒落在地上。

顧言湛抬眼看著他，手中的棍子都忘了松。

司以鈞這會兒逆著光，臉沉在陰影里，但發梢和鬢角卻被夕陽照得亮亮的，閃爍著汗水的瑩光。他身體因為粗重的氣息而緩緩起伏，校服外套不見了，只穿著一件凌亂的襯衣。

他臉上有幾處青痕，嘴唇也開裂了。他剛才握棍的那只右手，手臂往下淌著血，緩緩流到指尖。

這人也就是嘴毒了點，看起來壞，其實是個好人。顧言湛心想。

“沒見著這兒在打架麼，管什麼閑事？”司以鈞語氣輕緩冰涼，微微皺眉，一副若無其事又不耐煩的模樣。

但卻蓋不住嗓音的沙啞，帶著喘息的氣音。

……果然，依然是個嘴硬的死別扭。

“你居然這樣說！”蕭雨涵被嚇得嗓音發抖，小聲說道。“要不是我看見了，你今天可怎麼脫身……”

顧言湛︰……？

女主啊！您是看不出來他在嘴硬心軟嗎！我都看出來了啊姐姐！

而且……您今天除了添亂什麼都沒做啊！

司以鈞掃了她一眼。

蕭雨涵嚇得立刻就閉上了嘴。

女主這會兒的確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了。顧言湛夾在兩個人中間，難受得一匹，只好開口打圓場。

“好了。”他側過頭去看向蕭雨涵。“有沒有受傷？再檢查一下，東西有沒有損壞。”

蕭雨涵連忙看了看手機，說道︰“沒有的！幸好剛才你來了，要不是你……”我的手機就壞了。

這話可說不得啊姐姐！

“以後不要再這樣以身涉險了。”生怕男主記仇，這會兒直接動手揍自己的顧言湛打斷了她的話，說道。“要保護別人的前提是先保護好自己。要不是我今天恰好路過，你該怎麼辦？”

蕭雨涵抿嘴，有些不高興地點了點頭。

“沒事了就快回家吧，天色晚了，不要讓家里人擔心。”顧言湛又說。

蕭雨涵沒出聲，抬頭看向司以鈞。

“還不趕緊滾？”司以鈞皺眉。

“要不是你和我是同班同學，我才不會管你這個小混混的死活呢！”蕭雨涵大聲說道。

顧言湛︰“……。”

司以鈞沒出聲。

等目送著蕭雨涵走到巷口，騎上自行車走了，顧言湛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向司以鈞。

他應當是體力有些透支，這會兒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的牆上。日頭已經落到了身後的房屋之下，小巷籠罩在一片發暗的夕陽里。

司以鈞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之中，身形修長地斜倚在那里，只有一雙亮晶晶的眼楮，正注視著顧言湛。

顧言湛被他盯得心里有點發毛。他又有點心疼男主，為了保護未來女朋友受了傷吧，還換回一頓懟。

挺慘的，雖然自己這個當舔狗的慘，不過還是慘不過他。

顧言湛有些過意不去，也不好直接走，就打算問候他一句，關心下他的傷勢。

“你怎麼還不走？”司以鈞忽然開口問道。

“你手上的傷嚴重嗎？”顧言湛和他的聲音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司以鈞頓了頓，沒說話。

就在顧言湛正要走上前時，前頭“　噠”一聲，亮起了一簇小火苗。

只見司以鈞從口袋里掏出煙來，叼在嘴上，熟練地點燃了，深深抽了一口。

他抽煙的時候，歪著頭，眼楮也是看著顧言湛的。雖然看不清，但顧言湛還是看見了他眼神里的挑釁。

……怎麼這麼幼稚啊！你跟我較什麼真啊！

他就是為了證實蕭雨涵的話一樣，用自己的動作告訴顧言湛，我不是個好人，離我遠點。

顧言湛有點無語，又莫名有點心疼。

算了，受了傷沒人管還是挺可憐的。自己就當行善積德，渡渡這憨批吧。

他走上前，抬手從司以鈞嘴里將那支煙抽了出來，扔在地上踩滅了。

司以鈞皺了皺眉︰“你干什麼？”

顧言湛抬手握住了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手腕︰“耍什麼酷？走了，到醫院去包扎一下。”

司以鈞條件反射地想將手腕抽出來。可是顧言湛的手心，干燥又溫暖，軟乎乎的，讓他的神經都變鈍了。

于是，他任由著顧言湛拉著自己，走到了小巷口，打了一輛出租車。

司以鈞像是故意的，上車坐在了顧言湛的右手邊。顧言湛想看看他胳膊上的傷勢，也被他用身體擋住了。

顧言湛忽然想起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自己家樓下有一只流浪狗。那只小狗應該是被人打過，對人類戒備得很。只要有人想接近它，它就齜著牙沖著人家低聲吼，蹦著要咬人，把人嚇跑。

顧言湛抬頭看了司以鈞一眼。

“怎麼了？”司以鈞立刻就察覺了，側過頭來看他。

司以鈞模樣長得就凶，這會兒沒笑，就一副冰冷凶悍地要打人的樣子。但他鼻梁上那顆小痣卻像顆淚珠子，要落不落，可憐兮兮的，將它的主人出賣了。

顧言湛本來想問問他手臂能不能活動，有沒有傷到筋骨，又想起來司以鈞剛才點煙的動作那麼流暢，想來也沒受什麼嚴重的傷。

“沒什麼。”顧言湛轉開眼神。

果然，這男的就跟那狗一模一樣。顧言湛心道。

等到了醫院，顧言湛一路帶著司以鈞去掛號排隊，先去骨科檢查了一翻，又帶他去外科包扎傷口，打了一針破傷風。

顧言湛不知道，這是司以鈞第一次在受傷後，被人領著到醫院來包扎。

等司以鈞的傷口包扎好了，夜色已經深了。顧言湛听醫生叮囑完注意事項，又提了一兜消炎藥，這才跟醫生道了謝，要將司以鈞領走。

可司以鈞起身後，卻停了下來。

“怎麼了？”顧言湛問道。

“大夫，你幫他也看看。”司以鈞說道。

“幫我看什麼？”顧言湛有些意外。

“肩膀。”司以鈞單手揣兜看著他，言簡意賅。

顧言湛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一路他都只顧著關注司以鈞的傷，早忘了自己的肩胛骨上也挨了一棍子，一路都在隱隱作痛。

“小伙子肩膀怎麼啦？”給司以鈞包扎的是個值班的老醫生，聞言停下了收拾工具的手，抬頭看過來。

“就是被打了一下……”顧言湛尷尬地笑了笑。

“來，坐下，我看看。”醫生指了指前頭的凳子。

顧言湛乖乖在那里坐下，把手里的藥放在一邊。

“哪里受傷了，把領口解開，我看看。”老醫生重新戴上了擱在桌上的眼鏡。

顧言湛將校服的領帶解下來，又解開了襯衣的口子，將自己受了傷的肩膀露出來。

老醫生湊過來看了看，又在他的傷處按了按，按得顧言湛猝不及防地　了一聲。

“不嚴重，只是淤青而已。”老醫生退回去，繼續收拾他的藥箱，一邊收拾，一邊忍不住教育了顧言湛他們兩句。“小伙子，以後不要總跟人打架啦。這次得虧傷得不重，可是萬一真傷筋動骨了怎麼辦？”

顧言湛一邊穿好衣服，一邊連連答應。

而旁邊的司以鈞，卻是不自然地轉開眼楮，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看都沒往這兒看一眼。

但他的耳根卻有些發燒。

……剛才，顧言湛脫衣服時，他看到了顧言湛的肩膀。

柔軟白皙的皮膚，線條清秀的鎖骨，以及單薄卻柔軟、絲毫不顯瘦削的肩頭。

顧言湛正大光明地剝下襯衣，露出了它，沒有任何勾引的意思。

司以鈞卻忽然想到了凌晝的話。

“鈞哥，玩男的真的特別爽……”

司以鈞莫名其妙地眼底一熱，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