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和魏太子蘇晉之間的交談, 看上去雲淡風輕,但似乎又隱藏著什麽。
誰也沒有說破,甚至心中的想法也僅僅局限於猜測, 猜測得對還是錯也沒有個答案,因為蘇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承認在破壞大乾和魯國的聯盟,承認對大乾功勳子弟下過手,畢竟……大乾的兵力比他魏國強。
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
這時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掛著的燈籠和遠處的火把才將這本該安靜的街道弄得如此熱鬧。
太子斑似乎也注意到氣氛不對, 岔開話題,“昭雪大學士,聽說壁上神圖只能在夜晚觀看,才能看到最佳效果, 你看這時辰是不是……”
陳柏點點頭,向牆面上指去, “殿下請看。”
太子斑看著漆黑的牆壁, 什麽也沒看到,倒是前面的一個個燈籠開始熄滅了, 正疑惑地準備開口……
這時,一道光打在了牆壁上, 壩壩電影開始……
其實陳柏也沒有放什麽新電影, 因為他沒時間配音, 原版的都是普通話,放出來沒人聽得懂, 再說, 裡面有些內容還得靠他配音規避掉才行。
這次放的正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太子斑他們是看過話劇版的, 但話劇版, 那是陳小布他們用極短的時間,嬉笑著演出來的,粗糙得很,無論音效和環境,無論人物還是其他,怎麽可能和電影比。
當然,更加神奇的是,牆壁上畫在動,在發聲。
魯國的百姓,他們覺得,畫上的鳥和蟬會鳴叫已經屬於傳說中的東西了,他們覺得壁上神圖再神奇,也應該不出其左右吧。
但現在……
靈魂被衝擊得都能飛到天際,他們看到了什麽……
一幅不斷演繹著絕美的故事,連人聲都能從畫中傳來的絕世至寶。
陳柏也在觀察著太子斑的表情,他這壁上神圖在這些人看來,應該已經超過了那岐山丹的價值了吧,畢竟岐山丹包治百病是真是假還有待確定,而壁上神圖的神奇已經展示在了他們眼前。
這幅圖,絕對是驚世之作。
整個現場,所有人的嘴巴都是驚訝的張開的,甚至忘記了發出一點聲音,連呼吸都凝固了一樣,只剩下牆壁上那幅圖裡面的人的一舉一動和喜怒哀樂。
他們也曾想象過,他們能看到一幅驚世之作,只是實在太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陳柏的一群學生早就抽了小板凳坐在了前排,雖然看過了無數次,但就是忍不住還想看。
抬起腦袋看著周圍的人的表情,用手捂住嘴巴,生怕笑了出來,他們就知道會這樣。
陳柏靜靜的等著電影的結束,他是在見證著數千年後的文化,在這個時代碰撞出來最璀璨的火花。
等電影結束後,陳柏對太子斑說了幾句,結果太子斑精神恍惚地回應著,還沒有反應過來。
陳柏心道,看來今天不是談事情的時機,帶著一群學生回驛館了。
旁邊的魏太子蘇晉也差不多,還在那裡膛目結舌,“聽說這幅畫是那昭雪大學士的老師山君所畫,這山君到底是何等超凡入聖的存在,至少在畫之一道上,應該沒有人能出其左右。”
他本就是先聖學生,無論見識還是知識都遠超普通人,但今天還是被震驚到了,“好一個壁上神圖。”
陳柏回到驛館,齊政也在。
陳柏問道,“回去的行程你安排好了麽?”
看今晚魯國人的反應,他用“壁上神圖”換取岐山丹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齊政點點頭,“只可惜這麽好的東西就要交給魯國了。”
陳柏心道,齊政這個死摳搜,看這扣門勁兒,“讓老師再畫一幅就是。”
齊政:“……”
也對,比起那幅畫,畫畫的人更有價值,雖然這個妖怪最近表現得疑點重重。
陳柏有些擔心,“要真是魏國不想我們結盟,我們這次回去的路上恐怕不會太平,蘇晉不會善罷甘休。”
齊政沒什麽表情,“這裡是魯國,我大乾在這裡沒什麽人手,他魏國就能帶大批士兵前來不成?只要小心謹慎些,出不了答題。”
陳柏心道,也對,這裡不是大乾也不是魏國,誰的人手都不會太多,甚至不能任意行動,誰也討不到好。
第二日,陳柏就讓左丘帶他去見太子斑了,直接說明來意。
太子斑的表情就精彩了,正因為昨晚上才看完壁上神圖,那震撼到現在都還沒有消失。
太子斑說道,“當真?也不瞞你說,岐山丹的確是我魯國國寶,繼承自西周,但效果真如傳說中那樣,還能留到現在?反倒是壁上神圖的神奇已經證明,昭雪大學士可要考慮清楚了。”
陳柏嘴角一抽,他比任何人都懷疑古代方士煉的丹丸的效果,但這也由不得他啊,總不可能隨便買一顆烏雞白鳳丸騙大王是岐山丹吧,到時大王讓人來魯國隨便一打探消息根本沒取到岐山丹,就得露餡,更沒可能讓魯國上下陪他做戲騙大王。
所以,岐山丹他是志在必得的,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得到,讓大王不會有任何置疑。
太子斑見陳柏態度堅定,說道,“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現在進宮一趟。”
陳柏就開始等待消息了,不過等待消息這幾天,他也沒有閑著。
因為左丘終於實現他的承諾了,帶著陳柏和一群學生逛曲阜,好酒好菜招待著,就像當初在上京時,陳柏帶著他逛上京,在城牆下烤兔子一樣。
一些學生最喜歡的就是曲阜的一些小吃。
“這個我們上京沒有,這個也沒有,我們都要嘗嘗。”
陳柏也跟著吃了好多奇怪的小吃,喝了一些很有特色的酒,這一次魯國之行,也算不虧。
“這樣的日子才像遊學。”陳柏都不由得感慨,來了這麽久,沒想到最後才能舒舒服服的逛一下異國的城池。
“左丘左丘,你們曲阜和我們上京有好多不一樣,忒講究。”一群學生也算增長了見識。
左丘提著酒壇,心情也古怪得很,他也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有能交心時候,還是和一些異國的朋友。
他原本以為,諸國之間除了仇恨再無其他,以前太自負了啊。
提著酒壇,喝遍了整個曲阜,有些放浪形骸,但魯國人稱這是讀書人的灑脫和不羈。
一群學生也是笑眯了眼,魯國的讀書人真的不一樣,他們用禮節束縛自我,但在思想上又更加的浪漫,他們就像一個追求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的一群人。
有時候令人敬佩,有時候又有一種想將他們吊起來打的衝動。
“左丘,好舍不得你啊。”學生們嘰嘰喳喳的。
“左丘,你要是大乾人就好了,我們就能天天喝酒撫琴,管他世間紛亂,我們自在逍遙就成。”
喝得酩酊大醉的一群人,說話都是結巴的。
左丘聽著直搖頭,太過不切實際了。
結果,喝得臉都紅了的陳柏,能說出更具幻想的話來,“管他大乾還是魯國,我們玩我們的,交個朋友還分國籍了?誰說的這話,站出來,我抽死他。”
“無論是誰,無論是哪個國家,我陳子褏想和誰交朋友就和誰交朋友。”
左丘和齊政都不由得看了一眼陳柏,這話也就這時候說得,要是傳了出去,還不得被安一個私通他國的罪名。
齊政提醒了一句,“因為諸國征戰不休,各國互相戒備,國與國之間的界限分明,你這話回去之後少說,免得惹禍上身。”
陳柏不幹了,“齊政,我認識的人中就你最死板,忒沒有情趣,還不能讓我偷偷幻想一下啊,說不定哪一天諸國的界限就打破了,天下一家親……”
齊政:“……”
這個陳子褏,喝了一點酒,居然都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什麽,天下一家親?各國之間沒有界限?
還真是敢想啊。
左丘也是搖了搖頭,異想天開,敢這麽想的人估計也是個奇葩,不說別的,就說巴魏聯盟,都已經聯盟了,結果魏國太子還親來巴國的死敵魯國尋求機會,這就可以看出,巴魏聯盟其實十分的脆弱,誰也信不過誰。
諸國之間的信任本就不堪一擊。
才這麽想著,結果陳柏又嘟噥著開口了,“誰能說得清,說不定真能有一個人,站了出來,結束這紛爭的亂世,也讓老百姓能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你說這天下百姓窮,為什麽啊,不就是因為天天打仗,沒個安生……”
一句一句的話,讓人心頭一震,天下的苦難可不就是這無休無止的戰爭,壯丁都上了戰場,地都沒有人種了,留下一些老弱病殘,苟延殘喘罷了,但有什麽辦法,壯丁不上戰場,家國都沒有了。
左丘歎了一口氣,“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吧,諸國百姓只會屈服於自己的君王,哪怕國破了,也會一次又一次的反抗,這樣又怎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只會更加的家破人亡,支離破碎。”
一個讓天下臣服的人?左丘搖了搖頭,實在無法想象,得什麽樣的人才能做到,至少現在,諸國之中,他還沒有看到這樣的人存在。
他們面對的,只有無休止的戰爭,不斷的循環,永遠看不到盡頭,現在想想,人的一生,還有諸國的命運,還真悲哀。
一群學生抱著酒瓶看人聊天,有些聽不懂,但似乎又聽懂了什麽,他們覺得,無論是左丘還是趙國的素丹,人都很好啊,都是他們的朋友,還沒有想過,和一個他國之人結交有什麽問題,眨巴著眼睛,可愛得緊。
“走走走,帶你們去吃你們沒有吃過的東西。”左丘打破了沉重的氣氛,有些東西掩耳盜鈴也罷,至少今天這麽開心,不提也罷。
一群人,抱著酒瓶,招搖過市,不少人停足觀看,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們魯國的讀書人一向如此灑脫,看看他們公子左丘,將大乾人都帶成什麽樣子了。
左丘說的好吃的,陳柏看著一愣,居然是麥飯,“魯國居然種大麥?”
左丘有些驚訝,“你居然知道?我們也不過沒種多久,產量還算不錯,就是口感比不上粟米飯,貴族的人不怎麽吃,但對百姓來說,能提升一點產量的食物,味道還是不錯的。”
口感比不上粟米飯?陳柏一笑,“那是你們做法不對啊,大麥從來不是用來做成飯的,看我今天給你們露一手。”
無論是齊政還是左丘都驚呆了,堂堂昭雪大學士,廷尉府大公子還會做飯不成?
再說,這麥飯也就這樣,還能弄出什麽花樣不成。
陳柏一笑,愣是拉著人在城牆下架起了一個烤爐,他曾經在視頻裡面見過人用磚頭搭烤爐,倒也不難。
然後讓左丘他們將麥子磨成了粉。
左丘:“……”
都是以前從來沒有乾過的事情,不過,似乎廷能讓人放松心情的,特別是一群人一起弄,那種感覺就特別治愈了。
陳柏偷偷用手機買了發酵麵粉的酵母,裡面打上雞蛋黃。
等陳柏烤好了麵包,用刀切開,夾上奶酪。
魯國地勢平坦,牧養了不少羊,奶酪是他們買的羊奶燒出來的。
其實魯國看上去要比大乾富饒不少,想來也是,如果一平如洗,又有誰還有心思讀書,魯國文教這麽發達,也有他們日子過得不錯的原因,吃飽了飯才有心思乾其他的。
等將夾著奶酪的麵包放進嘴裡的時候,哪怕是左丘都懵了,異樣的好吃。
他們一直以為比粟米味道差了不少的麥,居然能好吃到這種程度。
整個過程都是他看著做出來的,做不得假。
這麥產量高,因為難吃才沒有大量耕種,但現在……眼睛都不由得看向了陳柏。
齊政也瞪了一眼陳柏,修那白月光觀星塔也就算了,畢竟對魯國來說,也就是多了一座奇跡一般的建築,告訴魯國麥的用途就不一樣了。
陳柏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真沒想那麽多,不然他就不弄麵包了,他做面條面耳朵面粑粑不更實惠?
齊政這眼色也太扣了。
陳柏一個勁啃手上的麵包,莫看他,他就想吃麵包而已。
再說,左丘做不出來這麽好吃的麵包的,他沒有酵母。
最高興的估計是左丘,他晚上就回去試試,到時候多推廣一下產量更高的麥,對整個魯國來說都是了不得的好事。
陳柏笑眯眯地看著左丘。
左丘摸了摸臉,“怎麽了?”
陳子褏怎麽笑得如此陰險。
陳柏沒說話,讓你不問仔細,你回去能弄出這麽好吃的麵包他將名字倒過來寫。
他要坑左丘一把,讓左丘當初從上京臨走的時候還給他上了一課。
朋友之間,或許就是這樣吧。
魯國皇室的決定很快就下來了,正如陳柏所想,岐山丹的效果不過是傳說,要真那麽好,早被魯國皇室吃掉了,還能留到現在,而壁上神圖卻是實打實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陳柏直接將放映儀交給了太子斑,讓他們拿去欣賞了,不信他們能忍得住,電影的每一幀每一個畫面,對他們來說可都是世上最神奇的畫。
交接儀式有些大廳廣眾,估計魯國也打算名正言順的接收壁上神圖,而不是偷偷摸摸。
陳柏得到了一個古樸的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顆散發著金屬光澤的丹丸,用古人的話來形容,霞光閃閃,暗含仙光。
就是散發出一股金屬鏽跡的獨特味道。
陳柏看得有些乍舌,這玩意能治百病?
果然印證了那句話,壽星上吊,自己找死。
其實就算是真的丹藥,經歷了這麽久,也不知道變質多久了,陳柏心裡嘀咕了一句。
讓齊政看了看,齊政點點頭。
這下應該錯不了,正品,實打實的岐山丹。
將東西收起來,也是他們離開魯國的時候了。
其實要不是陳柏沒有拿到岐山丹,他們應該早回去了,齊政驅離巴軍之後就回上京,這才是最有利他的選擇。
陳柏甚至都沒有和左丘告別,就浩浩蕩蕩地開始出城,因為他知道左丘肯定會追來的。
一群學生還伸出腦袋看向外邊。
“我們這就要回上京了啊,感覺才出來一樣。”
“可不是,都沒有玩夠,魯國人挺有意思的。”
“呸,什麽叫來玩,我們是正兒八經地來遊學。”
又看看那座高塔,他們來了,他們留下了足跡,相信有這座塔在,魯國人也不會忘記他們吧,曾經有一群年少但充滿活力的大乾學生,為他們修建了一座了不起的觀星塔。
沒走多遠,“咦?有馬在追我們?”
“哈哈,是左丘,柏哥兒說左丘肯定會來追我們,果然如此……”
左丘揚馬而至,臉上古怪,“好你個陳子褏,你居然還藏了一手,那麵包為何我自己弄,它就又硬又實,一點都不好吃。”
明明陳子褏弄出來的又松軟又香甜,入口即化,加上奶酪,味道絕美。
陳柏掀開窗子,哈哈笑了起來,“你猜?”
左丘:“……”
陳柏看了一眼騎著馬的齊政,然後對左丘道,“不能怪我啊,你沒看某人摳搜到了什麽程度,拿眼睛瞪我。”
甘辛露出個腦袋,“皇子政可摳了,以前我們上山抓兔子,他還讓我們給錢。”
說完就躲進了馬車裡面。
引得一群人大笑,“皇子政就對我們老師大方。”
陳柏是真的沒辦法啊,要是在齊政瞪他之前,左丘問出來,他說了也就說了,但現在齊政眼皮子底下,他怎麽可能資敵。
他是大乾人,而左丘是魯國人,有些東西的確是存在的,生在這個時代就沒有人能忽略它,更不能掩耳盜鈴當它不存在。
左丘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
隊伍繼續啟程。
這時,身後傳來的琴聲。
陳柏一愣,打開馬車的窗子向後一看,是左丘,撫的是魯國有名的送別友人的曲子。
當初左丘離開上京,陳柏帶著一群學生撫琴,彈奏了一曲《送別》為左丘送行,如今左丘又……
陳柏張了張了嘴,“他該不是故意的吧?”
左丘這家夥煽起情來,那真是能要人命。
送別是思念的開始,也不知道下次見左丘會是在什麽時候,甚至不知道下次再見,會是朋友還是敵人,這個時代逼迫著人和人之間不斷的建立隔閡,讓人身不由己。
最終陳柏一咬牙,對旁邊說了兩句,他馬車旁一護衛的駿馬向後奔去。
齊政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護衛揚馬走到了左丘身邊,遞過一張紙條,“我們家公子讓我轉告,這是麵包製作的秘方,按照上面的製作就行。”
酵母可以用發酵一段時間的麵粉來代替,效果也是一樣的,左丘應該缺的就是這個,不點破的話,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正準製作麵包的方法。
然後護衛又遞出一物,是一隻雪白如狐的小狗,“它的名字叫銀狐,雖然天性狡詐,但雪白無暇,望公子好生飼養,這是我們公子的原話。”
左丘身體一震,天生狡詐但雪白無暇,這是陳子褏對自己的評價麽?
左丘接過銀狐幼犬,低頭看著懷裡的琴,有時候他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深情流露還是在用感情算計他人,比如剛才,他不自覺的就彈響了琴,或許那一刻他想的僅僅是送別,但也不排出他本能的就在為了達到目的算計他人,有時候當算計別人成為一種本能的時候,連自己都開始恐懼。
左丘看著遠去的車隊,旁邊的一個伴隨這才問道,“公子,你怎麽知道只要你一彈琴,陳子褏就會妥協?”
眼睛中都是不可思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子褏是在……“資敵”,大乾稍微有點想法的人,或許就能從中做文章,這個世界,異國人可怕,本國人又何嘗不是擇人而嗜的猛獸。
左丘臉上有些苦笑,看吧,連他自己人都覺得他是故意撫了那一曲。
沉默了半響,答道,“因為陳子褏不同,他心中沒有國界,他看到的僅僅是那些受苦的百姓,是不是蠢到了極點。”
伴隨張了張嘴,這怎麽可能?他國的百姓餓死,不是……更好麽。
左丘沉吟了一會兒,說了一句,“讓人追上去,送他們兩擔子麥子。”
“這……如今麥子的價值已經知曉,就這麽送給他們,大王那公子不好交代。”
左丘一笑,“如若不是陳子褏,我魯國也不知道麥子的用途,大王最多說我兩句,也無妨。”
若是不如此,陳子褏也不好向大乾交待吧。
這時,左丘懷裡的銀狐幼犬嗚嗚了兩聲,腦袋一個勁往左丘手上擂,左丘rua了rua毛,“還真是潔白無瑕啊,難怪那些學生那麽喜歡異獸,的確不是一般野獸能比的,你也有感情麽?”
陳柏那裡,目不斜視,就當沒看到齊政,嘴巴有些結結巴巴,“不……不就是一個麵包的配方,有什麽了不起,左丘還送了我們兩擔子麥,我們拿回去好好種,這可都是人情往來不是,以後左丘再來大乾,還能讓他看看。”
齊政嘴角一抽,沒什麽了不起?魯國發現麥的作用後,必當大量種植,讓他國實力增強,這消息要是傳回大乾,怕是百口難辨,陳子褏該不會以為這隊伍中就沒有別人的眼睛和耳朵了吧?就算他不說,想知道消息的人也肯定會知道的。
也虧得那左丘突然送了兩擔子麥子前來,這才將陳子褏口中的人情世故變成了一樁交易,陳子褏那些不分國界的交心之談說說也就罷了,要真是付諸實際,應該清楚是什麽後果。
讓陳柏意外的是,齊政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窮追不舍,而是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回去的人你都清點完了?有沒有漏了誰?”
陳柏都楞住了,他上馬車之前就清點過了,齊政怎麽這麽問?
齊政看了一眼陳柏:“確定?”
把陳柏都問得不確信了,難道真忘記了誰?
趕緊下去一個個馬車看了一遍。
齊政:“……”
陳柏:“……”
比起來的時候的東躲西藏,當時擔心巴軍的追擊和攔截,繞了不少路,現在巴軍沒有了,回去的時候就要順暢多了。
陳柏掀開窗字,讓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春天了啊。”
來的時候還披著大氅,現在只需要輕裝簡行。
一天后,陳柏,齊政,甘辛待在同一輛馬車上,因為……這是魏國阻止大乾和魯國結盟的最好時機,只要殺了他們,別說結盟,結仇反而是肯定的。
一輛無人機從馬車的頂部飛了出去。
“若真是魏太子蘇晉出手,他們能動用的人手也不會太多,只要探到他們的行蹤,誰給誰難堪就不一定了。”
陳柏一笑,可不是這個理,在沒有絕對的人數壓製的情況下,想要對他們出手,呵,誰倒霉可不一定。
三天后,路邊的一個密林中,因為樹木十分茂盛,很難發現其中動靜。
“剛才你們有沒有發現,天空中一隻大雁飛過。”
“這裡到處是叢林,有大雅飛過也不足為奇。”
“可是那大雁有些奇怪,在我們上空盤旋了好一陣。”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集中精神,按傳來的消息,那些大乾的學生差不多就這兩天從這裡路過。”
這時有一個頭領樣子的人看了看天色,“原地生火做飯,打起十二分精神,大乾的人一但路過,一個也不能放過。”
人肯定是要吃飯的,他們十分謹慎,但生火做飯肯定是免不了的。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整天的精神緊繃,並不是那麽容易堅持下來。
只是飯做到一半,正肚子餓得咕咕的時候,“嗖嗖嗖”一排排利箭射了過來。
慌亂之中,驚恐地不斷喊叫:“敵襲。”
提醒著那些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人,找刀的找刀,找敵人的找敵人,箭從哪射過來的?
腦子也混亂得很,他們不是在埋伏別人麽?怎麽突然變成了被別人埋伏?
山坡之上,陳柏對齊政問道,“是魏太子蘇晉的人?”
齊政搖搖頭,“偽裝成了山匪,看不出來,但無論是什麽人,肯定是在埋伏我們。”
“他們也不敢和我們久戰,如此規模的戰鬥肯定會引起魯國附近守軍的注意,明面上魯國肯定會幫我們。”
陳柏心道,這麽說來,他們這一路上還是有很多優勢的。
齊政看著山下的戰鬥,“留點活口審問一下,或許能得到點意想不到的消息。”
而意想不到的消息來得就真的有點快了,陳柏都驚訝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齊政臉色更是難看,因為經過審問,得到的消息不多,因為這些人也知道得不多,但他們的身份卻是在一番審問後問出來了。
不是魏太子蘇晉的人,而是……大乾的人。
這些人有些是流匪,有些甚至是以前的軍人,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聚集在了一起,只知道做完這一票他們就隱姓埋名,無論逃到哪裡,後半輩子都無憂了,這個世界流民這麽多,多他們幾個也不會引人注意。
陳柏張了張嘴,萬萬沒有想到,和自己的猜測出入這麽大,竟然和魏太子蘇晉無關?反而是他們大乾自己人?
陳柏問道,“是不是太子蛟的人?現在想你死的人中,太子蛟應該是最急迫的。”
齊政搖了搖頭,“若真是太子蛟的人,孟還朝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
陳柏:“……”
那會是誰?
說實話,心裡冷嗖嗖的,明面上的敵人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隱藏在暗中窺視的那些人。
接下來,又遇到了幾次偷偷摸摸地遭遇戰,其實只要不是魯國大規模攻擊他們,他們還真不怕。
伏擊的人變成被伏擊,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對方留下什麽心裡陰影。
只是這些伏擊的人的身份實在讓人難安,審問這些人也沒用,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背後是誰,他們只是偷偷被送入魯國境內,來拿賣命錢的。
走投無路的人,生死都看淡了,死了也白死了,怨不得誰。
陳柏他們就這麽一天天心事重重地靠近了大乾邊境。
陳柏拿著手裡的岐山丹卻有些愁眉不展。
這裡有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他要是將岐山丹交給大王,大王真的吃了,死掉了怎麽辦
別說他只是按照密令行事,拿到的也是真的岐山丹,但到時候,大家只會認為,是大王吃了陳子褏拿回來的丹藥死掉的。
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這丹他怎麽看吃了都要死人,而大王如果真的到了藥石無醫的時候,十有八九會冒險一試的,別低估了人性對生命的貪婪。
為了確定,陳柏拍了張丹藥的照片,發給了以前給他研究紅斑鬼臉症的老醫師。
沒多久,老醫師就回復了,“你這是在哪弄到古董?這玩意可是好東西啊,在古時候價值連城,聽說吃了之後甚至可以白日飛升,羽化飛仙。”
陳柏一愣,“真的?”
老醫師一笑,“呵呵,古時候用金屬煉製的丹丸很多,少吃點也就是個金屬慢性中毒,但你這顆不同,吃下去保證立馬斃命……”
陳柏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要是大王真一口吞了下去,慘死當場,估計都不是他陳子褏一個人的事情了,他廷尉府都跑不掉。
不行,這岐山丹不能交給大王,因為就算他能證明這丹丸有毒,一個對生命有眷戀的人,哪怕明知道是毒藥,也極大可能聽不進勸的,這不聽勸也就罷了,關鍵是要拉他們廷尉府陪命。
但……
陳柏眉頭一皺,齊政認識岐山丹,應該是通過古籍的記載來分辨的,也就是說皇室肯定還有其他人也認識。
玩偷龍轉鳳的把戲恐怕不太容易,但也不是並沒有可能。
現在肯定不能將真的岐山丹交給大王,也只有一試了。
陳柏看了看岐山丹的大小,然後買了一顆差不多大小的保心丸。
一路上陳柏都在刮岐山丹表面的金屬,然後黏在保心丸的表面。
這些金屬就算有毒,只要份量不大,人體也能調節的,就像見血封喉的毒藥,只要份量不大,也沒什麽卵用。
魯國皇室那邊,自己已經大張旗鼓地換走了岐山丹,無論怎麽查,也查不出紕漏,現在岐山丹又在自己手上,等外面弄成一樣的,自己說它是岐山丹,誰敢否認?
岐山丹一共就一顆,總不可能還有記錄記載了丹丸內部的樣子。
陳柏有些感歎,大王得感激自己啊,這假岐山丹至少不會讓他立馬斃命。
陳柏他們這一路也不算平靜,還好的是終於安全的回到了大乾。
但說實話,魯國雖然是異國他鄉,似乎有一股勢力在針對他們,但其實比起情況複雜的大乾,說不得還要安全一些。
陳柏和齊政都要回去複命,一群學生各自回家,看他們激動興奮的樣子,回家之後肯定有說不完的話吧,年少真好,無憂無慮的。
陳柏和齊政進了宮,直接見的大王。
大王……看上去依舊那麽偉岸,尊貴,高高在上。
似乎並沒有任何如想象中病情爆發的樣子。
只是看向齊政和陳柏的表情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皇子政,不錯,這麽短時間就幫魯國驅趕走了巴國的軍隊,魯國面具將軍的名聲,連我上京百姓都有所耳聞,名傳天下。”
然後又看向陳柏,“執筆大學士也不錯,麥子的使用方法說送人就送人。”
陳柏眼睛都縮了一下。
不過大王突然笑出了聲,“不過比起你們的功勞,這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罷。”
陳柏:“……”
若說市井傳言,齊政性格陰晴不定,他其實還真沒怎麽看出來,但大王這讓人提心吊膽的脾性,他現在是肯定的。
大王又說了兩句不知道是讚美還是讓人心驚膽戰的話,然後才道,“你們怎麽沒有和魏國太子蘇晉一起?他也剛好出使我大乾。”
齊政:“……”
陳柏:“……”
蘇晉,先聖學生,走到哪都受人尊敬,但陳柏心中,這就個能讓諸國更加混亂的禍源。
一開始,陳柏曾懷疑過,蘇晉就是在魯國對他們出手之人,但回來的路上,伏擊他們的人身份又不是。
實在讓人難以猜測,到底誰才是這暗中窺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