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視同仁, 不離不棄,還能讓魯國的琴聲繼續響徹在這片大地上?
說實話聽到這些的魯國百姓,心中的震驚是難以想象的。
誰不知道亡國奴的命運是什麽樣的, 是被所有人遺棄,沒有歸屬感,被所有人看不起啊。
就像沒有家的流浪者,乞丐, 只能拋棄所有的尊嚴,以最卑微的身份活著。
但現在, 有人承諾,給他們土地種,待他們如自己的百姓。
如果說這話的是他人,他們恐怕怎麽也不肯相信吧。
但此時開口的是左丘,他們魯國左丘。
他們在絕望中, 可以說沒有人值得相信了, 但左丘不同, 此時的左丘代表的就是他們相同的命運。
此時, 城牆上熟悉的琴聲在此響起,挑撥著他們被淹沒在黑暗中的最後的希望和光芒。
現在換成了陳柏說話。
“魯國的子民們,我大乾本就和魯國結盟, 曾經立下同退同進的誓言。”
“如今這些人先滅了魯國,現在又準備踐踏我大乾的城池。”
“他們更可恥的不準備付出一點代價, 而是用你們的生命來替他們攻城。”
“你們甘心嗎?”
魯國的百姓滿臉悲痛。
他們知道說話的是什麽人,是曾經為他們魯國修建白月塔的大乾昭雪大學士。
白月塔雖然被敵人推倒了,但他們不會忘記那奇跡之塔是誰幫他們修建的。
陳柏繼續道, “現在, 大乾作為魯國的盟友, 準備敞開大門接納你們,你們剛才聽得一點沒錯,大乾會待你們如同我大乾子民一般。”
“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走過來,站在我大乾的城牆下,為我大乾鑄成一道抵抗敵人的城牆。”
“讓我們一起將這些該死的入侵者,趕出我們的家園。”
本沒有任何希望,甚至立馬就要面對死亡的魯國百姓,現在就有一個還能活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他們只需要調轉刀口,對準那些驅趕他們的虎狼,和大乾一起對敵。
若只是陳柏一個人煽動,或許效果不大,因為這些魯國人不可能那麽信任陳柏,但有左丘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再加上城牆上能勾起他們那些美好回憶的琴聲。
“至少……至少我不想成為滅我魯國的那些敵人手上的刀。”
“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那些豺狼。”
不知道是誰喊出了聲。
是啊,他們是高傲的魯國人,哪怕沒有大乾的承諾,他們也不能作了那些滅他魯國的敵人手上的武器。
陳柏一喜,“現在你們慢慢向城牆聚集,城牆下的這片區域不會在我們的箭矢攻擊下。”
“你們之中很可能混進了敵人偽裝的士兵,所以若有人挑撥離間,請不要相信。”
“細作很好分辨,你們吃不飽穿不暖,他們就算再怎麽偽裝,也不可能和你們現在的狀態一模一樣。”
不知道多少人心驚膽戰,他們就算再會偽裝,也不可能真的像這些戰俘一樣不吃不喝枯瘦如柴,所以他們一但跳出來,真的很容易被分辨出來。
最關鍵的是,他們這些細作,比起被驅趕的魯國人數量少太多了,就算想要做點什麽恐怕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怎麽辦?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這麽一大批人投靠大乾。
敵人似乎也發現了情況,不斷地向前靠近。
但城牆上的大乾士兵在用箭矢掩護這些魯國人。
等魯國人到了城牆下,一轉身,竟然成了幫助大乾抵抗進攻的士兵。
琴聲響徹大地,這是一場十分古怪的戰役。
遠處的召聖太后握緊的手心終於松開了,說實話,不擔心是假的,因為任何一個環節發生變故,都可能導致整個戰場的天枰傾斜。
但至少目前看來,一切都照著好的方向發展,甚至讓大乾瞬間增強了大量守衛的力量。
戰火紛飛,喊殺聲驚人,硝煙遍布在整個戰場。
但這一次,敵人甚至都沒能衝到城牆下來,那些抗著的雲梯甚至都沒有用武之地。
打仗的時候,總感覺是天昏地暗的,甚至連時間都能忘記。
陳柏臉上都被硝煙熏黑了,左丘為了保持琴聲不斷,給魯國百姓心理支撐,讓他們疲憊的身體能夠支撐下去,拔弦的手上都是鮮血。
不過,終於,喊殺聲退去,留下城池下數不盡的屍骸。
這是一場勝利,了不得的勝利。
歡呼聲自城牆上響起,然後蔓延到城牆下,那些魯國人也跟著在歡呼,甚至更加的瘋狂,夾雜著痛苦和眼淚。
他們贏了,驅趕走了那些曾經毀滅了他們魯國的敵人。
這一刻,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最徹底的發泄,是對曾經受到的屈辱的發泄。
等敵人徹底離開,陳柏看向召聖太后。
召聖太后點點頭,“開城門。”
這些魯國人中肯定混有敵國奸細,但無論是召聖太后,還是幾位將軍,都有信心,就算放他們進來,他們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因為敵人的大部隊都被打退了,又何懼這些見不得人的細作。
當然,該防備的還是得防備的。
劉讓將軍帶著人去安置這些魯國人,當然一方面也是為了防備意外。
城門咯吱咯吱的打開。
魯國的百姓這才確信,大乾剛才說的話是真實的,並非只是借助他們抵禦敵人。
只要踏入這道城門,他們曾經經歷的苦難就如同仿佛昨日。
他們得到了救贖,解脫了啊。
左丘甚至都沒有時間包扎他手指上的傷,他得去接應他的這些同胞。
陳柏也沒有阻止,因為他也知道左丘現在的心情。
左丘和這些受盡苦難的百姓的見面,那場面實在太過感人,就像是一起舔著曾經的傷口,感受著同樣的疼痛。
陳柏也沒有打擾,而是去了帥營。
“剛才學生來報,敵軍這次是真的徹底撤退了。”
經過兩次的強行攻城,敵軍死傷慘重,損失可不小。
當然,關鍵是看到了不可能攻下城池的希望,加上有了新加入的魯國人,大乾突然實力增加了一截,所以可以說不得不撤離。
眾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條戰線了。
但陳柏也不擔心,因為臨時將甘辛抽調去了那條戰線,負責遠程指揮那一場戰線戰鬥是齊政。
敵人大部分兵力在他們這裡,所以最後一條戰線就算不勝,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只是陳柏還真小看了齊政,因為後來得到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人。
甘十三直擊敵軍三百裡,攻佔城池十幾座。
明面上帶領大乾取得這不可思議成就的人,的確是甘辛。
一時間,大乾甘十三之名震驚天下。
甘辛也快十三歲了吧,可以走入朝堂為官了,以他立的這麽大的功勞來說,封官加爵是肯定的事情,還得直接是個了不起的大官。
陳柏想了想,估計得是大乾上殿議政的最年輕的大官了。
這娃平時運氣特別差,走路都能掉坑裡面,但大的方面運氣又特別好,也不知道該說是辛運還是不辛。
當然,此時,陳柏他們還在關注戰場。
幾日後,敵軍放棄入侵的消息才正式確定,甚至放棄了已經佔領的大乾領地,從大乾境內退走了。
他們本是聯軍,如果一直勝利的話,這種聯盟肯定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但一但出現失利,其中的問題就會暴露出來。
無論怎麽說,對大乾來說,都是喜慶的事情。
持續了數月,從初春開始打到秋收的戰役,終於結束了。
那些征兵上戰場的士兵也終於可以回家了。
喜悅,充滿了每一個地方。
這一刻,在每一個人心中才明白,和平是多麽的可貴。
看著歡騰的整個營地和城池,最感歎的恐怕是左丘,最後化作了一句感歎,“願世間再無戰爭,願天下一直太平。”
雖然說這樣的願望實在太難,但這是他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後,此時唯一的心願了。
陳柏來找左丘,是因為也得考慮安排那些魯國人。
陳柏得給左丘說清楚,因為……不可能將這些魯國人安排在一起,他們必須打散,分配到大乾各地的村落裡面去。
左丘一笑,他明白陳子褏在擔心什麽,看著有些小心翼翼的陳子褏,左丘一笑,“能讓魯國百姓再次過上平淡的日子,已經是我左丘這一生中最大的奢望。”
陳子褏沒有經歷過魯國的滅國之痛,所以還不理解他的心情。
別說是打散這些百姓以免出現不好的情況,就算更苛刻的條件在他看來,他都是會答應的,更何況,這樣條件本不算什麽,這樣的情況也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不能保證魯國所有的百姓都沒有一些其他想法,但他至少會努力的讓這些百姓不再起波瀾,去過上正常的日子,而不是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左丘說道,“放心,我會配合你安頓他們的。”
能讓魯國百姓恢復平靜的日子,這也正是他最想看到的。
陳柏看著左丘臉上終於露出來的笑容,看來左丘也終於從悲痛中走出來了,他估計也期待著能親眼看到魯國百姓以後的日子吧。
陳柏說道,“等安排好一切後,和我一起回學院吧,你可是答應過要成為我學院的琴師的,那些學生自從上了戰場後,野得都不像話了,正好讓他們學學琴,陶冶一下。”
十日後。
陳柏是和大部隊一起還回的,士兵們要還回家鄉,陳柏和學生要回上京。
路上,百姓種的土豆已經成熟,看來今年是一個豐收年,倒不是特別擔心多了魯國的百姓就要挨餓。
左丘也一路看著,說實話,他從來沒有想到,魯國百姓居然有融入大乾的一天。
這是曾經無法想象的。
但現在看來,還算……不錯。
誰說魯國滅了,只不過是換了一種生存方式,而且看著大乾的大豐收,說不得還能比以前過得更好。
陳柏他們走走停停,因為要陪左丘去看看分配到各村的魯國百姓過得怎麽樣。
等回到上京城,已經算是晚的了。
而一回到上京城,陳柏還沒有得到關於如何報復幾國聯合攻擊大乾的應對消息,反而得到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
魏吳巴,聯合一眾小國,掉頭攻打最富裕的燕國去了。
聽說一路燒殺搶奪,估計是想找回這次和大乾戰鬥的損失。
陳柏:“……”
愣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而雲上書院中,孟還朝也歎了一口氣,“要使一個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
他曾經就說過,魏太子蘇晉濫用聖人學術圖一己私利,終會受到反噬,魏國利用鬼谷的連縱之術又還能逍遙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