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燕國的報復, 陳柏並沒有參與其中。
但每天也能聽到關於燕國的消息。
要拉燕國下水其實很容易,只要抓住若鴻這曾經的諸國第一太子重新振作了起來的消息不放就行,就是這麽簡單, 光是這一消息,就能讓諸國如同驚弓之鳥。
如果說大乾的兵力和複蘇讓諸國忌憚,那麽同樣的燕國的財富和若鴻的浮出水面對諸國來說, 危險程度也不逞多讓。
天下局勢現在呈現的暗潮誰也說不清, 哪怕聯盟的幾個國家,都在互相提防。
燕國的情況基本很快也變得和大乾差不多, 成了諸國的眼中釘肉中刺。
大乾境內,因為戰爭隨時都可能爆發,變得的確壓抑了不少。
但也不完全沒有值得喜慶的事情。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
天下第一城經過漫長的冬季,現在不僅有了最開始的銀杏大道, 還有了新的梧桐大道, 芙蓉大道, 銀桂大道, 櫻花大道等等。
延路也建起了一棟棟的居民府邸。
現如今走在天下第一城中,真的有種進入了一座城市的感覺,一座如同夢幻一般美麗的城市。
熙熙攘攘的馬車,人聲鼎沸的鬧市,估計誰也沒能夠想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居然在上京城旁邊崛起了這麽一座城鎮, 若是以往, 光是聚集人口都不可能。
除此之外, 陳柏還建立了一座龐大的食府, 裡面提供了很多見所未見的菜品和稀奇古怪的吃法,現在已經成了上京人節假日必去的地方,生意之火爆讓人難以想象。
當然名宿酒家也建了一些,讓這些來了天下第一城不想這麽快離開的人,有一個投宿的地方。
看上去,天下第一城的城鎮功能已經越來越完善了。
一群人走在天下第一城的大街上,估計都有現代人逛街的感覺了吧。
特別是學院的學生,現在每天都要三五成群的去逛一逛,他們也長大了一歲,端端正正的小袍子,加上洋溢著少年人的陽光和自信,每次走過都能引來無數關注的目光。
說實話,雲上學院的學生現在都快成為傳奇一樣的存在了,還沒有聽說過哪一個學院的學生,全部都是朝廷的官員,全部都是有功績在身的。
不過在陳柏眼中,這些學生的舔狗本性發揮得也越來越輕車熟路了,只要打開群一看,絕對能看到一群學生正在對齊政獻媚,要麽是找齊政下棋的,要麽是讓齊政來學院偷偷聚會的……
大乾這一代的君臣的相處之道,恐怕是有點和以往不同的。
陳柏看著也是一笑,等這些學生長大了,正式站在了朝堂的金殿上時,一定會特別的有趣,特別是和其他非學院的大臣同朝時,陳柏都能想象齊政的腦門能頭疼成什麽樣。
陳柏現在正坐在馬車上,去學院的路上。
掀開車簾看了看,看著田地裡面正在勞作的百姓,淡淡地說了一句,“停車。”
正是春耕時分,看看這些勞作的百姓也挺有趣的。
陳柏下了車,走在田坎上,時不時對忙碌的農人閑暇的問上一句,什麽家裡種了幾畝地,什麽今年能不能有好收成夠不夠吃之類的話題。
被問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自從大王推廣了萵苣和土豆,哪裡還會不夠吃,我瞧著我們家今年還能節約出來好些糧食。”
周圍的人也在笑著應和,“可不是,原本我們家隻種粟米,要是正常年節約著吃也是夠的,但一但遇到了什麽天災人禍,那就肯定要餓肚子了,但現在不同了啊,我們有了萵苣和土豆,還沒有佔用粟米的農田,只要勤勞一點,哪可能還會餓肚子,甚至還能賣點糧食去換一些大王養的兔子吃。”
“我們大乾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啊。”
陳柏也是一笑,能過上好日子就行,大乾各地的春耕都是重中之重,齊政已經派遣官員去各地巡視,應該出不了什麽問題。
不過這些老農開心的笑容中又帶著一點點擔憂,“眼看我們大乾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其他諸國卻不肯消停,前些天聽說連上京守備都調去了一批去前線。”
“那些人就是見不得我們好,歹毒著嘞。”
“現在我們白天忙農活,晚上還能帶著小孫子去天下第一城逛一逛,那裡的燈火才叫漂亮,也熱鬧,心裡還想著這好日子到了啊,得多活上幾年才行。”
“可不是,哪怕我們去了天下第一城不買東西,一家子光是逛一逛看一看也是開心的,我家小孫子最喜歡那啥音樂噴泉了,每一次玩得都舍不得走。”
“這麽好的日子,可莫叫那些賊人給破壞了,想想都痛心疾首。”
“大王新登基就有的新氣象,本是好事,卻被那些諸國來添堵。”
議論紛紛。
陳柏也知道他們心中的擔憂,因為他自己就身處這個時代。
這世上最期望的是國泰民安,最難得的也是國泰民安。
苦日子過得久了,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了,誰能心甘情願。
陳柏走了一會,又重新上了馬車,本想直接去學院的。
結果手機中,齊政發來一條語言,“來金殿議政。”
聽語氣還挺急。
陳柏一愣,今日可是休沐日。
若是一般的急事,也只會召去寢宮私下商議,若是去金殿議事的話,也就是說,恐怕是同時召見百官議政了。
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陳柏不敢怠慢,趕緊讓馬夫回頭。
等陳柏到了金殿,金殿上百官來得差不多了,而且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陳柏站到了自己的位置,豎起耳朵一聽。
這一聽可將陳柏嚇得汗毛都立了起來。
“戰爭開始了。”
雖然只是亂七八糟的一些消息,但十分確定的是,戰爭開始了。
陳柏驚駭得正準備問個仔細,這時齊政也到了。
“開始吧。”齊政說道。
也不用陳柏專門去問了,齊政就道,“剛得到前線的最新消息,魏國吳國巴國三線同時向我大乾邊境發兵,情況十分緊迫……”
齊政沒說的是,本是燕魏吳巴四國同時進犯,不過燕國因為自身難保,情況複雜,退出了這次行動。
但哪怕是三國聯盟,這三國也不是那些弱小的諸國可比的。
說實話,聽到消息,陳柏心都縮了一下。
戰爭來得也太快了一點,就像觸手可及一樣,而且還是多線同時作戰。
齊政頻繁向邊境增兵,恐怕他早已經看到戰爭爆發的可能。
朝堂上已經亂成一片,怒罵聲,憤怒聲。
魏吳巴三線同時發動戰爭的話,對大乾來說已經能稱為滅頂之災了。
誰能想到,20年不曾陷入戰火的大乾,這一開戰竟是面對這樣的場面。
“他們定是鐵了心要拖垮我大乾。”
“定是看到我大乾民生漸起,感受到了威脅,這才聯合起來攻打我大乾。”
齊政看著下方,“說這些已經再無意義,眾卿可有何對抗之法?”
一武將出列,“三國聯合,其兵力恐怕不是我大乾現在的兵力能對抗的,請大王下令征兵。”
聲音一出,一片安靜。
古時候征兵不是說征就征的,基本等同於抓壯丁了。
況且現在正值春耕,要是家裡強壯的勞動力上了戰場,誰又來種地,誰又來養活一家老小。
但面對三國聯軍,又不得不征兵。
齊政想了想,“各地先行征兵,以自願為主,凡自願入伍者,可免家中賦稅……”
征兵是肯定要征的,但還沒有到強征的地步,三國聯軍雖然來勢洶洶,但大乾一直以兵力著稱,也不是沒有抵抗之力。
先且等前線的具體情況,然後再看似乎需要加大征兵力度,杯弓蛇影也是不行的。
然後就是糧草,開戰補給,防守等等一些的討論了。
整個過程陳柏都是膽戰心驚的,說實話,他知道這個時間存在戰爭,但心裡一直覺得戰爭離自己很遠,就像是什麽陌生的東西一樣。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議政結束後,陳柏居然被留了下來,獨自去了齊政寢宮,應該是有什麽單獨的事情商議。
到了寢宮,齊政直接道,“我需要學院的學生去前線,只有他們能準確的探查到敵情,並且第一時間讓我在千裡之外掌握情況。”
古時候存在很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前線和皇宮的消息不對等,甚至打到了皇城底下了才知道情況的都有。
齊政要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陳柏都愣住了,因為學院的學生的年齡怎麽也沒有到上前線的程度。
陳柏問道,“情況已經這麽嚴重了?”
齊政:“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大乾……已經二十年沒有經歷過戰爭了,也就是說,現在軍隊裡面的人,一大部分甚至都沒有見過血,更別說上戰場殺敵。”
“所謂的大乾兵力第一,那是以當初召聖太后帶領的士兵來計算的。”
“而召聖太后曾經的那些士兵,現在都已經老去了,能上戰場的又能有幾人。”
陳柏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哪怕對打仗不太懂,但也知道一個新兵蛋子和一個意志堅定的老兵的差距有多大。
也就是說,看似強大的大乾軍隊,其實說嚴重點,有虛張聲勢之嫌疑。
齊政繼續道,“所以,一但開戰我們就必須傾盡全力,不然很可能出現一面倒的情況,一但軍心不穩……”
陳柏:“……”
也就是說,大乾一開始的戰爭不能敗,必須給這些新兵蛋子豎立信心,不然真的就會兵潰如山倒,那時候才是真正災難,再想挽救就無可能了。
一開始,大乾就沒有退路了。
陳柏點點頭,“我會盡快教學生們使用無人機。”
齊政也歎了一口氣,“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們只是幫助探查敵情,還用不著他們上陣殺敵,我會讓人優先保證他們的安全,只要……只要我軍不潰敗,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陳柏也懂齊政在說什麽,只是小小年齡就不得不上戰場,這是陳柏從未想過的事情,他教這些學生,也不是為了將他們用在這一刻才教的。
但國破家何在的道理陳柏又怎麽可能不懂,不想上也得上,包括陳柏自己,他也是大乾人,若有必要,他也得去前線。
陳柏走了,現在時間緊急,他必須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教會這些學生使用無人機。
等看著這些學生走出學院,穿著小小的鎧甲騎上戰馬的時候,陳柏都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這一幕才讓他真正明白這個時代的殘忍。
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那麽多的聖人學生,付出一生,不惜付出生命也要為這亂世開拓出一條和平的道路了。
特別是看著馬背上的陳小布的時候,陳柏的心都是顫抖的。
陳小布也是學院的一員,得一視同仁,也必須上前線。
陳小布在陳柏眼中,真的……僅僅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啊。
戰爭的殘忍如同能刺穿陳柏的神經,擰斷那最後的一根弦,那些士兵的家人在送他們的親人上戰場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陳柏深呼吸了一口氣,“一路……小心,記得每天在群裡匯報情況。”
等送走了這些遠赴前線的學生,陳柏這才趕往皇宮,他實在不放心,他必須時刻用投影儀看到陳小布和這些學生的動向。
齊政給了陳柏特許,許他住進皇宮之中。
接下來就是戰火紛飛的日子。
正如齊政預料的那樣,一開始,被稱為最強兵力的大乾居然節節退敗,打破了大乾人一直以來心中的驕傲。
那種心理失衡和恐慌感可想而知。
直到這些學生抵達前線,戰況才開始發生改變。
皇宮中投影儀都放了六架,六個屏幕監視三線作戰,陳柏的睡眠時間都減少了一大半,齊政也差不多,反正陳柏醒的時候,都看到齊政在分析和安排戰鬥,對方什麽時候休息的他反而不知。
前線中的學生們,也是三班輪流休息,保持24小時監控敵方動向。
哪怕如此,大乾三線同時作戰,也僅僅是能保持平局。
加上一開始的退守,其實大乾還被佔去了不少疆域,說起來還吃了些虧。
但要想將三國聯盟的軍隊驅逐出去這還不夠,必須得繼續增兵支援。
於是一次又一次的征兵開始了。
但魏吳巴三國似乎這一次是鐵了心要拿下大乾,也在不斷增兵。
戰況竟然就這麽對持了起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
唯一慶幸的是,這些學生目前看來還是安全的,只是無法離開前線而已。
“哥,我現在都快一個月沒洗澡了,都快臭了,等我回了上京,娘肯定都會嫌棄我。”當陳小布用無人機對著自己的臉給陳柏說話的時候,屏幕上那個邋遢得都看不出樣子的小人兒,壓斷了陳柏心中最後的一根弦。
不行,無論如何他也要做點什麽。
無論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後果,他都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要的僅僅是讓自己的親人平安。
不過這時候,齊政突然找到了陳柏。
齊政的臉上不怎麽好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陳柏忍不住一個哆嗦。
齊政說道,“魯國……滅了。”
陳柏差點沒站穩,左丘所在的魯國被……被滅了。
他這幾個月一直在關注前線,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沒想到第一個得到的消息居然是這個。
齊政看著陳柏,他也知道陳柏將那魯國左丘當成了要好的朋友。
陳柏急切的問道,“那……那左丘?”
“在逃。”
這或許是大部分壞消息中算得上好的了吧。
……
數日後,大乾和魯國邊境。
左丘的馬車在急行,馬車上的人再無魯國擅琴公子的優雅,眼睛中皆是血絲,疲憊不堪。
一隻隻箭矢射穿了車棚,射死了奔跑的馬。
他應該逃不了了,逃了這麽多天,在保護他的最後一個侍衛倒下後,他也累了,也不想逃了。
或許這就是他的結局。
只是,追殺他的箭矢突然停了下來,外邊一陣安靜。
左丘整理了一妝容,他們魯國重禮,哪怕是死也要死得體面。
然後從倒塌的馬車中走了下來,只是一看不由得一愣。
追殺他的人沒有了,而是一個熟悉的人影。
左丘看向帶著人走過來的陳柏,眼中的血絲更加的明顯了。
“為什麽?大乾不是答應和魯國結盟了嗎?為什麽面對魯國的一次次求援無動於衷。”
陳柏:“……”
“你可知那些鐵騎是如何屠戮我魯國皇室……”
那一幕幕鮮血流淌的場景,就如煉獄一般,耳邊都是魯國人的哀嚎。
陳柏張了張嘴,聲音也有些哽咽,“左丘,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聖人,我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救下你啊。”
陳柏指向身後,“你且看我大乾,如今十室九空無男兒,皆在前線迎敵,你讓我用什麽救你魯國。”
“你且看我大乾,我那些學生都不足歲,卻都穿上了戰袍奔走前線,日夜抗敵生死不知。”
左丘的聲音愕然而止,他被追殺的無盡時間裡,還不知道大乾的具體情況。
左丘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了哭腔,“陳子褏,我的魯國沒了,我的家……沒了……”
陳柏也不好受,現在的大乾也幫不了左丘。
最終化作了一聲歎息,“來我雲上學院吧,我雲上學院正好缺一教琴的先生。”
正如他所說,他救不了魯國,他能救下的也唯有左丘一人。
陳柏看向遠方,在回學院之前,他得去一趟前線。
他本就是要去前線的,只是剛好繞路來救左丘。
有些事情他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