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祁來上課的時候心情是極為忐忑的,他站在教學樓下,呆呆的仰望著藍天,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以二狗子的性格,他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然後再自己腦補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無論他怎麽解釋,這貨的思路一定會像踩著香蕉皮一樣往錯誤的方向越滑越遠。
難辦呀……
易商抬手替他拂去了頭頂上一枚枯黃的落葉,問:“怎麽不上去?”
司祁揉了揉眉心,“我在想怎麽和二狗子解釋。”
“為什麽要解釋?”易商雲淡風輕的說:“清者自清,不必解釋。”
“你不懂。”司祁歎口氣,“李爾苟一定會揪著這件事不放,而且他有80%的幾率會把這件事捅到我媽面前。”
提到母親,司祁又想到了一件麻煩的事——他還沒告訴母親他分化的事。
早戀加分化,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母親和舅舅混合雙打的畫面。
司祁仰頭歎息:
難搞啊……
恰巧這時,江原從他們身邊經過。
易商怔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專心捕捉空氣裡的什麽東西。
幾秒鍾後,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勾唇一笑。
“我們可以,先發製人。”易商的語氣上揚,似乎是胸有成竹。
司祁挑眉,“怎麽先發製人?”
易商湊近司祁的耳廓,輕聲說:“我剛才……”
司祁聽完後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望著江原離去的方向,“所以說……他們……”
易商直起身子,衝司祁點了下頭。
兩位大佬相視一笑:
把柄在手,天下我有!
“說吧。”二狗子把司祁和易商堵在了操場的角落,鼻梁上架著墨鏡強行提高自己的逼格,“解釋一下,不是說送司祁回家休息嗎?怎麽送到你自己床上去了?”
大胖立在二狗子身後跟著附和:“孤A寡O共處一室,說!你們發生什麽不正當男男關系了?”
“等一下。”司祁抬手,“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要先跟我解釋一下,你跟江原什麽關系?”
“嗯?”大胖瞬間倒戈,“狗哥,你跟江原怎麽了?”
“我、我跟江原還能什麽關系?就、就同學關系唄!”二狗子悄悄把手臂撐在樹乾上。
“是嗎?”司祁眯起了眼,拉長了音說:“我看是咬脖子的關系吧!”
二狗子一個腿軟沒支撐住,差點坐地上,心虛地推了推墨鏡,“我、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易商上前一步,涼涼地說:“我是頂級Alpha,這你知道吧。”
二狗子咽了口唾沫,“知、知道啊。”
“頂級Alpha對信息素的敏感度很高,恰巧,我們今天在樓下碰到了江原,雖然他特意噴了信息素阻隔劑,但是我還是聞到了一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易商彎腰,在離他極近的距離淡淡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股信息素跟你的很像,是——橘子。”
李爾苟的心臟“咯噔”一下。
“你要是想質問我,那就先回答我的問題吧。”司祁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跟江原,什麽關系?”
二狗子眼神閃躲,“我我我、我跟他、我們倆……”
“沒什麽關系啊啊啊!”二狗子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祁哥我錯了!你們好好玩兒,我先走一步!”
吃瓜群眾大胖見李爾苟落荒而逃,也開始默默挪動著自己沉重的步伐。
狗哥不在,他一人無法承受兩位大佬的威壓啊!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逃!
呼——
世界清靜了……
司祁靠在粗壯的樹乾邊,長歎一聲:“這都什麽事兒啊!”
易商站在他面前,視線落在他小巧的耳垂上,“你很怕你媽媽知道你是Omega?”
“嗯。”司祁悶聲道:“我媽媽,她不希望我是Omega。”
“為什麽?”易商問。
司祁盯著自己的腳尖,輕聲道:“你知道,終身標記吧?”
終身標記是指在Omega的發情期,Alpha與Omega在標記的過程中同時生殖腔內成結,從而完成 終身標記。
終生標記意味著Omega的身上將永遠打上Alpha的烙印,也意味著Omega將自己的一切悉數奉上。
“我知道。”易商艱澀地點頭。
司祁仰著頭顱,白皙的脖頸暴露在了易商的視線裡。
“終身標記是浪漫也是折磨。”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往日的少年音有些許的憂愁。
“我的父親是一位出色的Alpha,他跟我的母親感情很好,在剛結婚的時候就情到深處完成了終身標記。”
他很久沒在別人面前提起父親了,但是今天不知是怎麽了,他竟然有一種想把故事講給易商聽的衝動。
“但是他死了。”司祁省略了那些令人傷心的細節,言簡意賅的說:“我的母親失去了她的Alpha,所以她……她……”
剩下的,司祁說不出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尾通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明明,明明可以避免的,但是他……他根本就沒有為他的Omega著想……”
小少爺強忍著淚水,故作堅強,把易商看的心都化了。
“別哭了。”哭的他心都疼了。
話落,司祁便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易商貼著他的耳廓,聲音不複清冷,“說不出來就不說了,別勉強自己,好嗎?”
司祁抬手抱住了易商的腰,淚水憋的眼睛通紅,卻硬生生沒讓一滴淚水留下來,“你們這些Alpha,真討厭,不管不顧的標記了別人,然後就撒手不管,你們……渣男!”
“不是所有的Alpha都標記了不負責的。”易商的心跳沉著而有力,強大的頂級Alpha信息素在這一刻柔成了水,隻為給自己的Omega安慰。
“一旦我標記了某個人,哪怕天涯海角,我都會握住他的手,一輩子都不放。”
心臟被什麽東西猛擊一下。
一輩子,說出來簡單,做起來難。
曾經,父親也無數次對母親許下一輩子的誓言,可最後他還是葬身火場。
這世間,變故太多,誓言太不牢靠。
司祁抬眸,甕聲甕氣地問:“易商,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易商毫不猶豫的回答。
有點難受,又有點期待。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也不知道他在難受什麽,他只知道,他對易商,生出了不應該有的情愫。
司祁的瞳眸像上好的琉璃,睫毛輕顫,純潔乾淨。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易商微勾唇角,聲音像夏日的海風,柔情而熱烈,“是一個精致張揚的小少爺。”
精致張揚。
這四個字讓司祁有些雲裡霧裡,他下意識的拿自己做對比,覺得迷茫又好奇。
“還有呢?”
“還有?”易商直視著他的眼睛,緩緩說:“可愛堅強,驕傲自尊,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還有呢?”
易商輕輕的笑,“你乾脆直接問我喜歡的人是誰得了。”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日思夜想了好幾天的問題就這麽禿嚕出來了。
易商的眸底似海浪翻湧,有許多不明的情愫翻滾交纏,平日裡刻意壓製的悸動和對自己Omega的佔有欲攀上了高峰。
司祁有點不敢直視易商的眼睛,他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可易商不許他移開。
易商卡住他的下巴,微微上抬,迫使他看著自己,“司祁,你聽好了,我……”
“不許說!”司祁突然捂住了易商的嘴。
心跳的很快,像揣了一隻小兔子。
明明朝思暮想的答案近在眼前,但是在拆開那個寫著答案的信封時司祁突然就退卻了。
他紅著臉,惡狠狠地說:“閉嘴,我不想聽!”
老實說,自從分化以來,司祁就更傾向於找一個beta共度余生,再不濟就單身一輩子。
總而言之,他這輩子都不會找Alpha,因為他受不了自己成為別人的附屬品。
小少爺從沒愛過人,唯一的一次心動還因為剛剛分化的驚慌和對愛情的懵懂而被無情的強行壓下。
“我、我有事,先走了。”
司祁慌慌張張的離開了操場,恨不得把那些該死的曖昧因子甩得遠遠的。
路過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沒有注意,就這樣一股腦的像沒頭蒼蠅一樣跑著。
……
跑出操場後,他如釋重負般的揚了揚頭。
“操。”
他低聲咒罵。
又逃了。
算上上一次,他已經逃了兩次了。
他無措地靠在石灰牆上,腦海裡與易商親吻的畫面一幀一幀的重複播放,擾人極了。
“我他媽,到底在害怕什麽?”
司祁懊惱極了,小腦袋一下一下撞著堅硬的牆壁。
他額頭抵著牆,以額頭為支點轉了個圈,仰望天空。
手緩緩的攥住心口的衣料,一些不該有的幻想和情愫被強行壓下。
“唉,剛剛操場上的是易商吧,果然好帥!”
“誰要是做他的Omega一定幸福死了。”
“你別忘了,之前貼吧上……”
“哎呀我記得!但是這並不妨礙我欣賞他的帥,再說了,人家不是都澄清了嗎?”
茶余飯後,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總會成為大家議論的對象,從前,司祁並不在意,可如今,一旦那些言論被印上了易商的名字他就會不自覺的去捕捉。
這種變化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司祁甩了甩頭,企圖以此來保持清醒。
他煩躁的扯了扯衣領,大手隨便抓了幾下頭髮,轉身躲進教學樓,快步上樓,像是要甩掉那些昳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