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的度假村飛回北溫帶半濕潤季風氣候的燕陽。由於兩地溫差太大，加上連續兩天失眠，狀態不佳，下飛機就趕回醫院開會的薑白芷連打幾個噴嚏，確認自己感冒了。

　半乾半濕的空氣，，天色陰沉， 雨水淋漓在地面，濺起細微的水花。

　綜合大樓外的行人道兩旁，白蠟樹精神抖擻。薑白芷推開大門，長身玉立，分明指節下溫暖的手掌收攏，輕輕地握住傘柄，朝不遠處的住院部疾走。

　當她站在消化內科最後一間單人病房外，才摸出準備的口罩，一絲不苟地戴上，隨即敲了敲門。

　開門的自然是陶桃，見來者蒙著口罩，起初以為是哪位圈中藝人，待薑白芷輕喚她一聲名字，才反應過來。

　“薑醫生！”

　薑白芷順手將左手的小袋子遞給她:“帶的伴手禮。”

　陶桃驚喜:“我的嗎?”

　“我瞧它雕刻精巧，淘了幾個，值不了多少錢，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怎麽可能嫌棄?”陶桃當寶貝似的收好禮物，讓開一點距離，薑白芷更容易走到床邊。

　“薑醫生肯定也給半夏姐帶了禮物吧。”她拎起外賣盒，大喇喇道，“我去倒垃圾。”不過兩秒，就消失無蹤。

　戚半夏自薑自芷踏進病房，視線就沒離開她，此時聽見陶桃提到自己，才略微往左偏頭，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我的禮物有點幼稚，還望戚老師笑納。”薑白芷打開一個精致的盒子，裡面躺著兩個顏色豐富、造型優美的面人。

　“水冰月和水野亞美?”戚半夏清凌凌的眼睛漾了漾，這是她們兒時最愛的動畫人物。她常說薑白芷成績優異、性格溫柔，就像水星水野亞美，每時每刻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而對方則說她像水冰月，開朗活潑、善於交際，看似堅強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感性的內心，總愛觸景傷情。

　“嗯，你想要哪一個?”薑白芷讓她選，然而纖白的手已經移向水冰月，一邊說，“都是我做的，但感覺水野好看一些。”

　戚半夏不答反問，不知為什麽，她希望看到對方先選擇:“阿芷呢?喜歡哪一個?”

　“做得更成功的當然留給戚老師，我要水冰月。”清清涼涼的尾音勾起曖昧繚繞的余韻，嗓音叩在戚半夏的心門，看過去，對方溢滿笑意的眸子暈染著暖色，“可以嗎?“

　戚半夏頓時有些慌了，以她對薑白芷的了解，斷然不會做出那麽令人心動的事，說出那麽令人神思遐想的話。然而，這樣的她更讓人無處可逃，無地可躲，措手不及……

　心弦輕而急地顫動，她盡量斂下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緒，低聲道:“隨你，我無所謂。”

　“好，我猜戚老師應該喜歡水野亞美。”薑自芷柔和的神色不變，只是眼眸稍微暗了一點，拿出另—個空盒子，細心地把面人裝好，放進旁邊的抽屜。

　發覺鼻子有些癢，立即轉身，捂著嘴又連打兩個噴嚏。

　戚半夏蹙起眉，關心的話脫口而出:“感冒嗎?衣服穿太少了。”

　“有一些，怕傳染你，所以戴口罩。今晚就辛苦陶桃，我需要回家整理明天開會用的資料。”說得好像她理所應當留在病房似的。

　戚半夏點點頭:“吃藥嗎?”她知道薑白芷普通感冒一般不吃藥，想探一探嚴重性。

　“不吃，過兩天就能痊愈。”

　戚半夏雙手撐在床沿，打算起身，被薑白芷製止:“想做什麽?我幫你。”

　“對面櫃子裡有乾淨的衣服，你感冒，還是多穿點。”戚半夏165cm的身高，比薑白芷稍矮幾厘米，但兩人體形差不多，對方身上的肉比她稍微多一點，湊合穿應該能行。

　薑白芷溫聲婉拒:“你也應該多穿點。”

　“我在室內，不冷。櫃子從上往下數的第二格，灰色針織開衫，保暖。”戚半夏作勢又想起，薑白芷無奈，朝櫃子走了兩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怕冷。”

　“不怕冷，為什麽感冒?”當年一次流行性感冒，薑白芷連續三天高燒不退，差點燒成肺炎，戚半夏現在想來，依l日心驚肉跳。

　“我穿。”薑白芷心上微暖，連翻找衣服的動作都分外雀躍，“這件嗎?“

　“嗯。”

　站在櫃子前的人朝她微微—笑，閃身進入衛生間，穿戴整齊才出來。

　“袖子會不會不夠長?“

　薑白芷覷著手腕上方的布料，往下拉了拉，嘴角含笑:“合身。”

　她晚上確實有工作，不宜待太久，所以添了衣服，就給陶桃發微信，那邊收到消息，兩分鍾就返回病房。

　薑白芷臨走前說出聽到的好消息:“我問了消化內科的陳主任，明天應該能夠進點流食，觀察幾天，恢復得好，禮拜四出院。”

　陶桃喜笑顏開:“管床醫生下班前也這樣說，半夏姐害怕病情惡化，緊張地詢問醫生，以後會不會得胰腺癌，醫生說兩者沒有直接關系，戒酒，飲食和作息規律，患癌的可能性極低。"

　薑白芷聞言，先是條件反射往那方面想，怔愣片刻，才俯下身，聲音緩慢而輕柔道:“傻瓜，憂心忡忡做什麽?出院以後喝幾付中藥調理，就和我們這些健康的人沒什麽差別。”

　戚半夏正為她那個“俊瓜”的昵稱燒耳朵，陶桃捂著心口，冷不丁地叫喚:“啊，狗糧！單身狗的我該不該識趣回避?“

　所以嗔她─眼:“回避什麽?“

　“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

　氣氛霎時變得尷尬，沒人接話，薑自芷適時打破寧靜，低聲道:“咳，我先走了。”

　她合上病房的門，靠著走廊的白牆平複激動的情緒。能清晰地感受到戚半夏今天沒那麽排斥她的殷勤，甚至主動關心她的身體。是因為和管床醫生溝通嗎?是不是代表猜測的可能性又上升一截，薑白芷心裡軟了又軟，笑得真誠又溫暖。

　

　薑白芷離開後，戚半夏讓陶桃拿出抽屜裡放著的面人。如水般純淨的藍色為主體色，面人捏得栩栩如生。

　手工細致活容易上手的薑白芷喜歡做一些年輕人很少做的事，比如每周一次練字，比如每周一幅畫，再比如織毛衣。還記得29歲生日，她送了一件親手織的羊毛毛衣，淺紫的線，每一針都出自她的手。正如盒子裡的水野亞美，每—刀，都是她精雕細刻。

　戚半夏望著小面人，眼前像是開著走馬燈，往事幕幕。

　小學升初中第一天報到回家，11歲的她和大上半歲的薑白芷坐在孫明芬剛買的電視機面前。

　“嫂嫂，我覺得水冰月和夜禮服假面不相配。”戚半夏8歲的時候就知道薑白芷是自己未來的大嫂，所以偶爾開玩笑，會這樣叫地。

　年少的薑自芷就學會皺眉:“你先改口，別叫我嫂嫂。”

　“那阿芷姐姐，你覺得呢?她和經常拌嘴的火星相配還是和冷靜溫柔的水星相配?“

　“都是女生，怎麽相配?”古板的薑白芷疑惑道。

　“我今天看見高中部兩個大姐姐在榕樹下十指緊扣，還親了親對方的眼角。”

　薑白芷解釋道:“閨蜜也能這樣做。”

　“那我和你呢?可以嗎?“

　“我……”

　還沒等薑白芷做出回應，戚半夏紅潤的唇便覆上她櫻桃般的小嘴，舔了舔之後離開。

　“阿芷姐姐甜甜的。”所以戚半夏相信對方那句話，閨蜜之間也可以牽手、擁抱，偶爾親一親。

　

　“哇，為什麽我的是豬，你是美少女戰士?”陶桃的疑問突然打斷戚半夏的思緒，她彎了彎唇:“我也不知。”

　陶桃像是想到什麽，驚訝的呼出聲:“我屬豬，薑醫生怎麽知道?”

　“我沒有向她提及。”戚半夏轉念一想，“好像提過你比我小三歲。”戚半夏和薑白芷都屬猴。

　陶桃這下滿意了:“薑醫生真細心。”

　戚半夏語氣溫和:“她—向都是那樣細心。”

　陶桃像吃了一個大檸檬，嘖嘖兩聲，感覺牙怎麽酸酸的?隨後，她收下玩鬧的心思開始著手整理楊蘊交給自己的文案。戚半夏則半倚在床上看書，右側櫃子上的手機提示響了響，是她特意開的聲音。

　—條微信消息。

　“我到家了，衣服很暖和。”

　戚半夏嘴角不自覺上揚，手指輕觸:“嗯，到家就好。”

　“順便去毛毛哥那裡接回白胖。”薑白芷發來一張她和白胖的合照，後面緊跟著一句，“白胖想媽咪了。”

　照片裡的白胖似乎因為長肉的原因，看起來精神許多，趴在薑白芷手臂上，瞪圓了眼睛。

　“我也想它。”戚半夏摩b著屏幕上的白胖，手指下移，輕撫摟著白胖的手背。

　“也想你”打在輸入框內，到最後還是按下刪除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