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場秋雨一場寒, s城連下三場雨,以致氣溫驟降。15°的室外,戚半夏攏著單薄的風衣,掩上車窗,她—向怕冷,雖然身上已經貼著兩張暖寶寶。
坐在她左側的陶桃抬頭:“半夏姐,可能還要堵一會兒,楊姐說她先過去。”
“孟姚姐到了嗎?”孟姚中午臨時有事,聚餐改到晚上,戚半夏四點半從酒店出發,依舊被堵在路
上。
“還沒有,應該也堵著。”陶桃補充道,“今天中秋,孟姚姐中午和家裡人吃飯,晚上把時間留給我們,說明很重視。”
戚半夏平和地回應:“我和孟姚姐算一脈相承,她和張教授是傳媒大學劉鼎劉泰鬥的關門弟子。”
陶桃雖然沒理順關系,但還是連聲附和:“怪不得那麽厲害。”
司機隨時了解路況,並第一時間讓她們知道:“戚姐,前面的交通事故疏通了,應該很快能到。”
“嗯,好。”
***
六點半福士大酒店四樓的最大一間宴客包房,眾人寒暄後落座。孟姚不僅親自前來,還帶著幾位朋友,都在主持界叫得上名號。
孟姚年近五旬,土生土長s城本地人,話劇出身的她後來被劉鼎相中,進入當初傳媒大學的前身“廣播學院”進修。
2013,2014年,2015年連續三屆擔任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十年前便獲得主持界最高殊榮“金話筒獎”。
在坐的七位,數她資歷最高,卻絲毫沒有架子。話匣子打開,一桌子都是能說會道的人,也不見外,孟姚帶著大家—起舉杯。
“為中秋佳節,為我們主持圈的顏值擔當小戚乾杯。”
“孟姐,我連進門都算不上。”戚半夏實話道。
“老張教出來的學生不會差,她還極力推薦你。”
“小戚,酒不能耽擱,先喝了再聊。”2015年和孟姚搭檔主持聯歡晚會的朱正陽笑著說。
一杯酒盡,戚半夏作為後輩,閑聊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敬酒。她在演藝圈數年,對基本的交際掌握透徹,卻沒料到主持界的前輩那麽能喝。兩圈下來,臉都沒紅,她竟開始有點燒耳朵。
另一位前輩喝得開懷,他看過戚半夏主演的《雲謠傳》,印象還蠻深,所以心有疑惑:“聽孟姐說,小戚今年夏天問鼎白樟獎,為什麽不想繼續在演戲方面發展,卻選擇需要時間積累、沉澱的領域?”
“徐哥,這是我最初的夢想吧。”
“小戚本科播音主持專業,就應該是主持界的佼佼者。”孟姚帶來的朋友,都是耿直豪爽的人,主持深夜美食欄目的朱正陽繼續開口,“往後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提。”
“謝謝陽哥。”戚半夏又喝下—杯,依l舊非常謙虛。
酒過半巡,孟姚在戚半夏給她敬酒的時候,投以欣賞的目光,終於說出實情:“小戚,傳媒大學第三屆主持大賽你記得嗎?”
“記得,十年前,大一下學期。”她和薑白芷小學跳級,所以17歲便考上大學,那年五月,她通過初賽,代表大一新生參加一年一度的主持大賽,最終獲得第二名的好成績。就因為那次亮相,泰川才看中她。
“我是應邀的評委,全場最高分,就是我給你的。”只可惜去掉一個最高分,戚半夏以0.2分的差距屈居第二。
戚半夏受寵若驚,9.935的高分,她當年激動地朝台下深深鞠了—躬。
身邊的朋友跟著說:“原來還有淵源,小戚,孟姐吝嗇誇讚,我得數數今晚她誇了多少次。"
"優秀主持人的台風已經具備,捕捉熱點、焦點、敏感點,當年的她也毫不遜色,就差豐厚的積累,廣博的生活閱歷,我猜,這些年,小戚—定多有準備。”
不知是酒喝得有點多,還是受不得誇讚,戚半夏的臉有朵朵紅雲漫上。她酒杯晃了晃,唇角上揚的弧度得體,搖了搖頭客氣道:“孟姐,我落下不少,最近在惡補,希望還來得及。”
“那我們拭目以待。”
坐在回酒店的車上,戚半夏埋著頭,輕輕地揉著太陽穴,天氣陰冷,頭有些突突地疼。
“半夏姐,解酒藥。”陶桃接過楊蘊給她準備的藥,遞了過去,打開保溫杯。
“這些藥喝多不好。”戚半夏拒絕,以前聽薑白芷說過,決定還是少吃。
楊蘊微信接收實時消息,抬眼眉飛色舞:“半夏,孟姚對你的印象很不錯,說是準備明年推薦你上養生欄目,剛好內部換人。”
“嗯。”密閉的空間,車流較多,車內並不平穩,戚半夏確實難受,閉著眼睛嗯聲回應,腦海裡忽然閃現那個詞,“養生?”
“嗯,養生欄目,每周星期四晚上八點播出,觀眾不多,但主持都是專業大咖,孟姚7年前就從那個欄目出來主持春晚。”
"提前錄製嗎?”戚半夏剛問出口,就覺得是廢話,除開新聞欄目,其余欄目大部分屬於提前錄製。
“提前,不過八字還沒—撇,孟姚隻說大力推薦。”
“楊姐,先替我感謝孟姚姐。”戚半夏捏了捏眉心,轉念一想,翻出包裡的手機,還是自己親自說—聲比較好。
回到酒店,已近十點,陶桃拎給她一盒月餅,戚半夏擺手謝絕,說是吃不下,打算早些休息。
頭還是疼得緊,她摸出包裡的芬必得,正擰著杯蓋,房間門敲響。
“什麽東西丟……”原以為是陶桃,當看清門外站著的人,走廊的暖光打過來,她周身都是溫暖的氣息,眼裡滿是柔情。
“怎麽?不歡迎我嗎?戚老師。”
怔怔得發愣,忘記接下來應該作何反應。
“我……”戚半夏木訥地讓出一點位置,薑白芷拎著行李袋進來,哈著白氣轉過身瞧她,溫潤的嗓音從喉間溢出,“想和你一起過中秋,所以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薑白芷自顧自地放下行李,戚半夏這才有所反應,背過去關門,闔上雙眼,深深地感受著如小鹿亂撞的心跳……
“芬必得?哪裡疼嗎?”聽到薑白芷緊張地問,就像撫在她還沒平靜下來的心上,又掀起陣陣漣漪,戚半夏極力隱去情緒,平淡的語氣回應,“喝了酒,頭疼,吃一顆就好。”
“有熱水嗎?”
戚半夏指了指角落實木長桌上咖啡色的水壺:“昨晚陶桃買的。”
薑白芷握著水壺走向洗手台,接滿經過過濾的清水,而後又回來插上電。再俯下身從行李袋裡拿出三小包中藥藥飲,倒乾淨保溫杯裡的水,掌心大致掂量重量,隨後倒入保溫杯,等8分鍾水沸騰,再把保溫杯裝滿水,擰上杯蓋。
隨即抬眸輕聲建議她:“頭疼就躺著吧,站著難受。”
戚半夏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握著門把的五指,心上又有暖流淌過。她緩緩地邁了兩步,靠近薑白芷一些,想了半晌應該說什麽,最後竟然回了句十分客套的話:“吃飯了嗎?“
薑白芷分辨不清她的神色,察覺言語有點疏離,不經意蹙了蹙眉,尷尬道:“飛機上吃的。"
“吃飽了嗎?我讓餐廳再送點。”
“不吃了,晚上吃太多不好。”突然這樣微妙的氣氛,完全出乎薑白芷預料,她甚至覺得自己貿然前往唐突了,對方不喜歡嗎?開始惴惴不安。她移開凝視戚半夏的目光,十指交握,局促地望著保溫杯。
戚半夏好似對她的低氣壓有所察覺,撈起床上的手機,低柔的,像是企圖打破窘境的嗓音問道:“陶桃那裡有月餅,嘗一個嗎?s城的老作坊月餅,聽說還不錯。”
“好,我可能有點餓了。”薑白芷驀地回過頭,眼眸裡黯淡的星光又亮起來。
表情和語氣都變得那樣快,戚半夏低頭給陶桃發消息,嘴角不自覺微微翹起。
三分鍾後,門鈴再次響起,陶桃拎著兩個月餅遞進門內,剛準備關門,覷到沙發上坐著的薑白芷。
“薑……"
“噓。”
陶桃連忙捂住嘴:“我明白,不能聲張。”待她徹底掩上門前,倏而想到去別墅接戚半夏的早晨,曖昧地多提了一句,“半夏姐、薑醫生晚安,那個,注意點,明天要拍廣告。”
她在想什麽?“咳。”戚半夏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個月餅,送到薑白芷面前。
“半夏,醒酒茶可以喝了,頭還疼嗎?“
“好多了。”
“還是喝點吧,臉有些紅。”薑白芷咬了一口月餅慢慢咀嚼,味道確實不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戚半夏以為對方揶揄她,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幸好薑白芷光顧著吃,沒看到…….
吃完一個月餅,戚半夏也喝完大半杯茶,覺得全身暖和起來。剛放下杯子,目視薑白芷從提包裡找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
鄭重其事道:“給你的中秋節禮物。”
戚半夏眼神愈發溫和:“怎麽想著送禮物?”她知道薑白芷不屬於浪漫的人,在一起兩年,僅收到五份禮物,都是直接買她無意間提起的東西。
“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想到就送,希望你能喜歡。”
戚半夏收下禮盒,沒有再說話。
清幽的月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映射進來,她盯著薑白芷近在咫尺的容顏,慢慢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