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戚半夏這句話,薑白芷從內到外,整個人精神起來。連神經內科的護士進病房,都直言她氣色比之前好許多。
“薑主任,上午的藥用完了,傍晚另外有125ml甘露醇。”
“謝謝。”單純的顱內壓增高,以脫水治療為主,緩解臨床症狀。薑白芷接過戚遠志托護士帶來的中藥包,還溫著,拿出抽屜的剪刀剪開小口,咕嚕咕嚕幾口喝完。
她從小就喜歡跟著孫明芬,八歲能辨別多種中藥,知曉它的性味,歸經和功效。喝藥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和戚半夏看著藥拔腿就跑屬於兩個極端。
護士離開病房沒多久,趙若若拎著一籃水果探出半個頭,親切地喊:“師父。”
“沒人。”薑白芷知道這個小徒弟怕生,每次都趁辦公室其他主任不在,她才抱著文獻病例,畏手畏腳溜進來。
趙若若把果籃往櫃子上一放,抬著椅子坐到床畔,笑眯眯問:“蘋果,紅提,香蕉,師父想吃什麽?“
"剛喝了藥,等會吃。“
“師父怎麽不好奇我和陶桃竟然認識?”趙若若見她狀態好,適當聊幾句有利於病情的恢復。
“你想說自然會說。”薑白芷依舊表情平和,含笑地看著她。自九點入院,趙若若是第二個前來探望的科室同事。第一個是劉主任,走之前,順便提了一嘴,別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果然,老爸是上市娛樂傳媒公司老板,真的會遭人話柄。
薑白芷以往很在乎這些,現在慢慢學著改變心態,不理會閑言碎語,爭取愈加通達。
所以,對於趙若若的到來,她很感動。
“我不是萌夏秋cp嗎?戚姐和朗亦秋。”趙若若神采飛揚地說。
薑白芷決定收回她的感動。
“嗯,繼續。”
趙若若察覺對方微表情的變化,趁熱打鐵雞賊道:“桃子萌戚姐和師父您,夏至cp。”
“然後呢?”不許嗎?薑白芷假笑,示意她接著說。
“我們經常披著皮互懟,她火氣越大,我越開心。久而久之,漸漸熟悉,就打算私下見面。結果桃子居然是戚姐助理,你說巧不I巧?“
重生前的今天,趙若若已經去世,陶桃在其他小花身邊,所以兩人完全沒有交集。薑白芷瞧著她提起陶桃的模樣,就仿佛看到10年前的自己。
這兩人,有情況,不自知吧?
“挺巧的。”
趙若若抱怨:“師父,我發現和你聊天太容易聊死,和陶桃卻有說不完的話。”
“那就多和她聊。”
趙若若繼續套話:“師父,《閨蜜》最後一期,你和戚姐消失的半天,去耶穌山看耶穌了吧?“
薑白芷清楚趙若若的心思,昨晚戚半夏和她商量後,都無意隱瞞,因此並不避諱回應:“你怎麽知道?“
“彈幕啊,有粉絲透露。”
薑白芷和戚半夏看綜藝都喜歡關彈幕,她如此一提,便引起好奇心,順口道:“粉絲還說什麽?”
“誇師父和戚姐好看。”
趙若若看著她眉開眼笑,乾脆直接問:“師父和戚姐,是不是?”
“就是你想得那樣,但是……"
“我保證守口如瓶!”趙若若內心狂喜,終於磕對一次cp,磕的cp總算he了一對,她嘟囔道,“桃子那家夥肯定知道。”
“她也答應戚老師緘口不言。”
正主親自發糖,這些小細節當然不會在意,趙若若連忙給陶桃報喜:“桃子,師父承認了她和戚姐的關系,現在有點過於興奮的我,需要你用木棒打醒。“
“吃藥jpg。”陶桃笑著回她一個吃藥的表情包,借機詢問薑白芷的情況,好讓戚半夏放心。
下午戚遠志幫忙,神不知鬼不覺把薑白芷安排到單人病房。晚上九點多,戚半夏從後門進入醫院,穿著普通的羽絨服,沒有戴口罩,圍巾將臉捂得嚴嚴實實。
九點半,再三確認安全,戚半夏推開病房門,就看見薑白芷就著床頭的燈光,還在翻看手上的資料。
床上的人聽見聲音,放下文獻緩緩轉頭,看清楚人,揚起唇,滿目柔情地看著她。
“阿芷。”
她反手掩上門,疾走到薑白芷床邊。才60個小時不見,恍如隔世般無盡的思念就翻江倒海地襲來。戚半夏剛坐在床沿坐定,就牽著薑白芷另一隻沒有留置針的手,猝不及防湊上前吻她的唇,舌尖因為她驚訝而微張的唇齒,毫無阻隔地長驅直入。
口中喃喃:“阿芷,阿芷……"
“我在。”薑白芷被動地承受,她從戚半夏呼吸和節奏中能感覺這個吻不會長久,沒有過多回
應。
果不其然,戚半夏很快收回攻勢,坐直身子,緋紅著臉,不好意思道:“我這樣,你的顱內壓會不會升高?“
薑白芷眼裡勾起狡黠的笑意,逗她:“怎麽會?再久一點,或者再來十次都不會。”
戚半夏覺得耳朵有點熱,心弦顫動,避重就輕道:“醫院裡有細菌。”
“我刷了牙。”
又下意識附和:“我也……”這哪是探病,隨著臉也越來越熱,戚半夏騰得一下起身,挪到旁邊的小床,垂著眸,眼神毫無目的遊移。
薑白芷倚著靠枕,偏過頭注視著她局促的身影,啞言失笑:“媽已經把床單幫忙鋪好了。”"
戚半夏放平被子,低聲道:“嗯,我不和你擠。”
薑白芷不知什麽時候支撐起身子,雙臂從戚半夏身後圈住她纖瘦的腰,額頭緊貼後背,軟言軟語:“可我想和你擠。”
威半夏僵硬了兩秒身體。
薑白芷捏了捏她垂落右側的手,聲音更是輕柔:“暖和。”
下一秒戚半夏轉過身,摸著放在腰肢上的手臂,嗔道:“怎麽起來了?“
“我又沒有殘……”
嘴囊時被捂住:“亂說。”
薑白芷眸底的光閃了閃,收回手,向旁邊挪出位置:“那你上來?”
“嗯。”戚半夏掀開被角,脫了鞋坐上床,兩人平躺下來。
她離開會所前,已經洗漱妥帖,薑白芷亦是,九點不到便自行洗漱。
床頭的光暗下來,同床共枕,戚半夏盡量睡在最側邊,不擠著她。過了數秒,她輕聲問:“阿芷,今晚還頭疼嗎?“
“不疼了。”頭暈,頭疼等反應是顱內壓增高的表現,顱內壓經過治療一旦明顯降下,這些表現就隨之消失。只要後續治療穩住,過兩天便可出院。
薑白芷側身攬著戚半夏的腰,她下午睡太久,此時睡意未起,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像平常聊天的語氣問:“突然好想知道,豆豆是什麽時候發覺自己對我有不一般的感情。”
“嗯?”這個問題曾經無數次提過,都沒得到答案的戚半夏動了動唇,耳朵貼著薑白芷心臟的位置,呵氣如蘭,“忘記了,也許某人很早便住進我的心裡,只是沒有察覺。”
重生前可不是這樣說的,薑白芷彎了彎眉眼,等待她的反問。
半晌,伴隨胸前的起伏,聽到她設想的提問:“阿芷呢?”小心翼翼,又期待。
“我啊?”薑白芷親了親戚半夏的額頭,萬般柔情,聲音仿佛從回憶裡傳出,“還記得你高中談的那個男朋友嗎?2班的丁昊。”
戚半夏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加速跳起來。
“那個時候你興奮地跑過來抱著我,激動地說他給你表白了,你也答應了。我表面風平浪靜祝福,內心像是被什麽撕扯似的難受。”
戚半夏心疼地仰頭凝視著她,一刹那淚如雨下。所以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試前一晚薑白芷突然發高燒,是有原因的。她還在第二天早上沒有和她—起乘公交,坐了丁昊的自行車……
“對不起,阿芷,對不起…."
這就是薑白芷一直不說的原因,她輕蹭著戚半夏的腦袋,安撫道:“和你無關,你什麽都不知道。”又由衷地發出喟歎,“再說,你現在和我在一起,不是嗎?只是路程曲折了些,會更加珍惜。”
戚半夏埋在她的肩頭,還在輕輕啜泣:“阿芷,我和他分手後,你為什麽不說?”短暫的初戀,只有幾個月。
“我不敢,怕你拒絕,那個時候同性婚姻還沒有合法,大部分人不接受。就像歌詞裡唱的那樣,‘全都怪我太膽小,只會看著你傻笑,怎麽辦才好?'”
戚半夏眼淚依然沒有止住,這樣優秀的她,為什麽自己後知後覺了十年,還是在兩方家長撮合之下,才順理成章,慢慢去留意她,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她。
天意弄人,晚了十年。
“但是我現在勇敢了,不遲吧?”其實遲了一世,薑自芷慶幸以前的戚半夏主動,不然自己不知道還會鴕鳥多久。
戚半夏搖了搖頭,漸漸停下哭聲,還有點細細的抽泣:“不遲。”
“所以,從今往後,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會陪伴著彼此,就當作彌補,好嗎?”薑白芷埋頭伸手擦拭著戚半夏臉上的淚痕,溫聲哄道,“再哭明天眼睛得腫了,不是要去傳媒大學聽課嗎?“
戚半夏幾不可察地“嗯”了一聲,面上收了情緒,身體卻與薑白芷的懷裡貼得更緊。喜歡她那麽多年的人,應該放在心尖上珍藏。
“睡了,好不好?“
“阿芷。”她忽然抬眸,在薑白芷說得微微發乾的嘴唇上,輕輕地印下一吻,深情表白道,“我愛你。”
下一瞬,藏進她的脖頸,甕聲甕氣地說:“晚安。”
薑白芷心上驀地發軟,收緊圈著她腰肢的雙臂,回了一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