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已過了一會兒才回過身來看向寧修時,沒有理會他的這句話,也看不出是認可還是反駁,他只是說:
“我能看嗎?”
“能看。”寧修時說:“沒什麽不能看的,你也應該看。”
寧修時說著從座位上起了身,讓開了位置,顧已盯著電腦屏幕,幾秒之後才邁步走過來坐下了。
寧修時的確覺得這個影片資料沒什麽,顧已也沒什麽不能看的,這個視頻的確殘忍,但這殘忍之下的愛意顧已也應該知道,讓他知道遲焰寧可犧牲自己也希望他能好好的心願,這對於顧已來說,沒什麽不好。
可凡事都有意外,寧修時即便再覺得應該看,也還是擔心顧已的情緒有什麽問題,所以他也沒離開,就那麽在旁邊陪著了,看著顧已因為視頻裡遲焰的凶狠而全身緊繃,脖子上的青筋都顯現出來,看著他因為遲焰對黎君說的那些話而漸漸緩和自己,眼睛卻紅了一圈。
視頻結束後,顧已長久的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寧修時沒有催促,他一個外人看完這個視頻都要緩和好一陣兒才能平複,更何況是顧已這個當事人,他的感受怕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寧修時的雙腿因為站立都有點僵硬的時候,顧已才伸手關掉了電腦,拔掉了U盤。
寧修時也是直到現在才松了一口氣,他就怕顧已爆發,雖然知道不太可能,畢竟連遲焰進去過的事情都能平穩的接受了,那麽現在這些過程倒也不至於比那天還要嚴重。
不過看到顧已現在的反應,寧修時也便明白了顧已的狀態,不能說他全部接受和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但也絕對不像所有人想象中的那麽糟。
每個人都害怕顧已為遲焰當年的事情瘋魔,因為太愛了,愛到忍受不了他為自己吃一點的苦,可所有人也都沒想過,太愛一個人,對一個太偏執也可能是一件好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會把這個人的感受放在首位。
即便顧已的體內真的因為這件事而住了一頭惡魔,可為了不傷著遲焰,他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殺死。
以前寧修時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對方勝過自己,勝過一切的感情,但看到顧已和遲焰他才真的相信了。
他還是難以理解這種感情,卻又覺得像他們轟烈一場沒什麽不好。
“你剛才說遲焰對我有一種獻祭般的感情,我承認,我能感覺的到,也知道為什麽。”顧已的視線緩緩看著窗外的某處,聲音很平靜:“因為遲平生。”
寧修時看著顧已,沒說話。
“遲平生當年尊重了遲焰的意願,沒有將我們換回來,可遲平生死前最後的遲疑,讓遲焰知道他並不是真的不想認回我,或許這個時候遲焰還沒覺得怎麽樣,我只是和他身份對調了的另一個無辜者,我沒有享受到遲平生的父愛,但同樣他也沒有得到顧家的一切,我們是平等的,可到了顧家,看到我和黎君的關系,看到我生活的模樣,他會怎麽想?”
“他會把我從另一個無辜者轉移到遲平生的兒子這個身份,遲焰對遲平生有多感激,多喜歡,多尊敬,對我就會有多照顧。”顧已靜默幾秒,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所以他凡事都依著我,也從不和我吵架,甚至在我和黎君有矛盾的時候還會站在我這邊,在任何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站在我面前,他護著我,為他自己,也替遲平生。”
寧修時微微蹙眉,問:“這,這是虧欠,還是愛啊?”
“是愛。”顧已毫不猶豫:“如果不愛,怎麽會覺得虧欠?”
寧修時不說話了,他被這簡單的一句話說服了。
“我明明知道遲焰對我的這種感情,卻從來沒說過什麽,我覺得不用說,遲焰對我有多好,我也會加倍的對他好,他有多愛我,我也有多愛他,我絕不會辜負他,絕不會讓他受委屈,可是我沒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情,會讓他豁出去一切什麽都不要。”
“你也不差。”寧修時歎出一口氣:“你等了遲焰十年,找了他十年,這期間你但凡有一丁點兒覺得累了都不可能堅持到現在,不可能有今天的重逢,你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喜歡和守護著對方,十年也沒有改變這一點,以後會好起來的。”
“怎麽可能不找?”顧已很輕的笑了下:“他在我身邊,我才是真的活著啊。”
寧修時張了張嘴,沒說話。
顧已也在靜默片刻後起了身,邁步走向落地窗:
“我知道你們瞞著我的原因,怕我接受不了,怕我發瘋,可我有什麽資格呢?被保護的是我,安然無恙的是我,我若再發瘋做出什麽讓遲焰擔心的事情,那才是辜負了他,我只有好好的才能守著他,護著他。”
寧修時聞言無奈的搖了搖頭,又笑了下:
“以後我還是不談戀愛了,如果所有的戀愛都像你和遲焰這樣,那麽我還是適合孤獨終老。”
顧已也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還是要談的,不談戀愛你又怎麽知道你的生命裡還可以出現那樣的喜悅?分開的時候的確很苦,但我們所有的苦都過去了,從此以後再也沒什麽能將我和遲焰分開,我們連死都會在一起。”
“你能不能說點好話?什麽死不死的?”寧修時無語。
顧已笑笑沒再說什麽,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顧已便出聲趕人了,寧修時嘖了一聲:
“遲焰還沒醒呢,我得看著你。”
“我沒事,你看著我做什麽?”顧已說:“再說了,你不走,遲焰也不會醒。”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該走了。”
寧修時白他一眼,到底沒再留,只是離開書房之前又想起什麽問題來,回過頭來問顧已:
“你和黎總之間要怎麽解決?”
顧已對黎君的感情很複雜,有十五年的時間即便不太喜歡這個人,卻也知道她是母親,顧已對母親所有的想象和印象都來自於黎君,不管是不是合格,她就是母親,顧已對她自然有感情。
可這份感情在十五歲的那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黎君在知道顧已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之後像是得到了一個解脫,將所有的感情都從顧已的身上收回,可顧已呢?因為有顧青暉,也有15年的認知,他沒辦法做到黎君那樣對待感情來去自如。
他需要一個過程,十幾年後過去的現在,這個過程早就足夠了,顧已對黎君也早就沒了什麽感情,如果一定要說有,那麽她大概就是顧青暉的妻子,和自己曾生活多年的一個長輩。
他不喜歡黎君是自然而然的,卻也沒有到怨恨的地步,怨恨什麽呢?她也只是不喜歡自己而已。
可如今顧已清楚的知道在當年那件事裡黎君所扮演的角色,雖然不是罪魁禍首,卻也隱瞞了他十年的時間,可能其中也有不想讓顧已發瘋的原因,但到底還是顧已對她的公司來說很重要,她不想放棄這個搖錢樹,不然也不會在兩人見面之後還想讓遲焰離開。
黎君有黎君的目的,顧已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沒什麽要解決的。”顧已開口:“她對我來說,以前是老板,現在是個認識的陌生人。”
會發生當年的事情,是因為顧已進了娛樂圈,這條路雖然是黎君幫忙選擇的,但到底最後還是顧已點了頭,他沒失智到要將遲焰和自己的悲劇全部怪到黎君的頭上去,吳卓不是她安排的,遲焰的牢也不是她讓坐的。
但他們之間也不過如此了,當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娛樂圈不回去了?”
“你知道我本來就不想做這個藝人。”
寧修時點點頭:“明白了。”
寧修時離開之後顧已回了臥室,臥室的窗簾沒有拉上,陽光很充足,整個臥室,包括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都看起來暖洋洋的。
遲焰側躺在床上呼吸均勻像是真的睡著了,顧已笑了下走過去從另一邊上了床,沒躺,就坐靠在床頭的位置,沒做什麽,也沒出聲,就一直看著遲焰了。
遲焰像是沒有感覺一樣的睡著,很沉很沉,但三兩分鍾過後到底是沒忍住偷偷掀了一下眼皮,和顧已眼神撞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笑了。
顧已的手伸過去摸摸他的頭頂:
“不再裝一會兒了?”
“不裝了。”遲焰更靠近顧已一些:“我還以為已哥會趁著我睡著對我做什麽呢,早知道你什麽都不做,我早就不裝了。”
顧已的手輕輕彈了一下遲焰的額頭:
“你這腦子最近一天天的在想什麽?”
遲焰笑笑打了個哈欠,這一刻是真的有點困了:“和寧修時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顧已也從靠坐的姿勢躺了下來,將遲焰輕輕的圈在懷裡:“他想確認我是真的好了,還是假裝的?”
遲焰抬眸看向顧已:
“那已哥是真的好了,還是假裝的?”
“沒有全好,但也不是假裝。”顧已親親遲焰:“沒騙你,放心。”
“嗯。”遲焰應了一聲,糯糯的聲音,似乎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放在心上,怎樣都是好的,他更靠近顧已一些,說:“困了,已哥陪我睡會兒。”
“好。”顧已輕撫著他的後腦,也閉上了眼睛。
這天過後,遲焰對顧已到底是放心了不少,不時時刻刻看著了,早晨也會睡懶覺了,顧已不做好飯絕對不起,有時候就算做好了也懶得起。
這天又是如此,顧已走進臥室的時候,遲焰蒙著被子就露出一個頭頂,顧已微微蹙了眉走過去將被子扯下來一點,遲焰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顧已,笑了下:
“已哥。”
聲音含含糊糊的軟糯,顧已聽著就不由的心裡一軟:“做好早飯了,起不起來?”
“不想起。”遲焰翻了個身,面對顧已側躺著,抓著顧已因為做飯微涼的手摟在胸口:“我給已哥暖暖。”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顧已能看到長相有點凶狠,肉眼看去就不太好惹的遲焰在自己面前跟一隻慵懶大貓的模樣,隨便摸,隨便逗都不會生氣,眼裡心裡都只有顧已一人。
手雖然不是特別涼,但遲焰在被窩裡鑽著,體溫到底還是差了不少,顧已想抽出來,遲焰卻抓的更緊,眯著朦朧的眼神看他:
“是我真的沒魅力了,還是我的胸肌不好摸了?”
顧已盯著他看了幾秒,笑著捏了下:“好摸。”
“我腹肌也好摸。”遲焰抓著他的手往下走,顧已也不攔著就縱著他鬧,在肚子上抹了一把,點點頭:“嗯,也好摸。”
“硬嗎?”遲焰問他。
顧已沒說話,看著遲焰,嘴角含笑,遲焰就那麽懶洋洋的躺著,一副慵懶至極的模樣:
“已哥要是覺得不夠硬的話,下面還有更硬的,要感受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