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這種溫馨氛圍,持續了一段時間,雖然顧已能夠明顯感覺到遲焰在刻意遷就自己,隱藏屬於他自己真實的情緒,但顧已還是沒有拆穿。
遲焰如果想說早就說了,既然不想說的,那麽就會像十年前離開的那個秘密一樣守口如瓶,他不想因為一個問不出答案的問題打破兩個人目前的氣氛。
如果不是顧已發現遲焰整夜整夜開始做噩夢的話,說不定他會一直配合遲焰演下去也說不定。
畢竟他太喜歡和遲焰在一起平淡如水的日子了。
遲焰第一次被噩夢驚醒的那天晚上是在看《肖申克救贖》的那個夜裡,他被驚醒時候的動作幅度並不大,但身體的顫抖還是驚擾了一直抱著他的顧已。
顧已開了燈,看著燈光下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的遲焰,將他扳過來面對自己,有些緊張的詢問:
“怎麽了?”
遲焰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到顧已的臉上,然後緊繃的身體開始慢慢放松下來,他勾了勾唇角,似乎想笑,卻被顧已製止了:
“別笑。”
遲焰便不笑了,也真的笑不出來,過了幾秒說:“做噩夢了。”
“夢到什麽了?”
夢到什麽了?遲焰沒說,他只是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也將所有的情緒都遮掩住了。
顧已有點生氣,但遲焰被噩夢驚醒蒼白的臉到底是讓顧已不忍心發火,他心疼這樣的遲焰,於是什麽也沒說的直接下床,去洗手間裡浸了熱毛巾回來,給遲焰擦了臉。
遲焰像個孩子一樣很乖的任由顧已動作,最後連手都擦了,他這才緩和了一些,看著顧已:
“我沒事了,睡吧已哥。”
顧已盯著他看了幾秒,到底沒說什麽,把毛巾放回去又回到床上躺下,關燈的時候有瞬間的猶豫,問遲焰:
“要開燈嗎?”
“不用。”遲焰說:“我不怕黑。”
顧已關了燈。
似乎從這個晚上開始,遲焰就一直睡的不□□穩。
其實不止晚上,就連白天在片場,遲焰都不怎麽在顧已身邊了,他不知怎麽教訓了趙樂,讓趙樂從一個得過且過的助理狀態變得兢兢業業起來,而遲焰則又重新退回了角落,如果不是特意尋找,你很可能不會發現他。
連續幾天都有工作人員問顧已:之前的那個帥哥助理是辭職了嗎?
遲焰沒有辭職,他只是開始在外面避開一切跟顧已接觸的可能。
顧已覺得只要自己同意,遲焰根本連片場都不會再出現,他會像之前一樣,縮在家裡哪也不去的等著,但顧已不會說,他很想看看,如果自己不躲,也不允許遲焰躲,到底能有什麽天大的事情發生。
所以顧已允許了兩天遲焰在片場閃閃躲躲之後就強行將他拉回了自己的身邊,遲焰拒絕過兩次,但都因為顧已的冷臉而妥協了。
遲焰又一次從夢裡驚醒的時候,顧已沒有醒,遲焰轉過頭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他許久,之後再無睡意,小心翼翼的起身下了床,他去了客廳,看著窗外的燈火霓虹,抽了一晚上的煙。
但遲焰不是每個晚上都能這麽好運,顧已很喜歡抱著他,即便兩個人什麽都不做,也還是很喜歡抱他,所以遲焰每一次驚醒顧已大部分都會知道。
又一次驚醒的時候,顧已終於沒能壓製住火氣:
“遲焰,你到底在怕什麽?”
遲焰起身坐了起來,盯著顧已看了許久,卻一個字也沒說,那個晚上顧已摔門去了客房,遲焰坐在床邊的位置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顧已從客房出來的時候遲焰已經在廚房裡做飯了,聽到聲響走出來主動跟顧已打了招呼:
“已哥,早。”
顧已盯著他看了幾秒,到底是沒繼續冷臉,應了一聲:“早。”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的時候,遲焰主動聊起了話題,說顧已接下來的拍攝,說粥裡放了糖,可能會有點甜,說今天的天氣有點冷,出門要加外套,說晚上回來早的話可以吃火鍋。
遲焰說了很多,顧已卻一直沒說話,連個‘嗯’都沒回,最後遲焰也說不下去了,自嘲的笑笑:
“已哥,你這樣我有點尷尬。”
“沒話說就不要勉強自己找話題,這樣就不會尷尬了。”顧已放下碗筷,抽出紙巾擦了擦嘴。
遲焰看著顧已笑:
“可是我怕你生氣。”
“我覺得你不怕。”顧已看著遲焰:“你明明知道什麽方式會讓我更生氣,卻一直沒改。”
遲焰沒說話,看著顧已。
“遲焰。”顧已很認真的叫了他一聲:“你這麽辛苦的守著你的秘密,連我有時候也會產生‘要不就這麽算了’的想法,但我還是想知道,還是說服不了自己,你想守著你就守著,我不逼你開口,但你真的確定,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天結束拍攝之後顧已和寧修時碰了面,顧已沒再用遲焰跟著,讓他先回了家,寧修時看著遲焰離開的背影很長時間沒收回視線,最後惹的顧已不滿:
“你看什麽?”
寧修時:“……看你男朋友,這也醋?”
“既然知道是我的人,就別用這種戀戀不舍的眼光看他。”顧已說:“像是我欺負了你的心上人。”
寧修時懶得跟愛情裡的智障一般見識,帶他去了包間。
他原本是想請顧已和遲焰兩人一起吃個飯,但顧已這麽安排寧修時也沒說什麽,畢竟這兩個人的氣氛一看就不是特別好,而且寧修時只是造型師,不是演員,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在顧已的面前對遲焰沒有半分的情緒泄露。
“前兩天看你和遲焰的關系挺好的?最近又怎麽了?”
寧修時和顧已認識這麽多年的時間,對他的情緒可謂是了如指掌,沒和遲焰重逢之前就一個情緒:對什麽都不在乎。
和遲焰重逢之後也挺好掌控,面色溫和的時候就是和遲焰關系不錯,冷若冰霜的時候就是兩個人又別扭了,今天顧已的狀態明顯屬於後者。
顧已看向寧修時:“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太關心我和遲焰的事情了?”
寧修時:“……”
不怪顧已想太多,是寧修時的確是有點反常。
以前兩人的事情寧修時懶得問,連顧已主動說都懶得聽,情愛裡的那些彎彎繞繞,他一點興趣也沒有,更做不了別人的感情分析大師,所以能避則避。
可現在不一樣了,在知道遲焰為什麽死守著當年那個秘密的時候,寧修時卻忍不住的想知道一點,不是對別扭的兩個人有興趣,他只是不想遲焰被顧已誤會的太深,更不希望顧已將來有一天知道的時候過於後悔。
是,寧修時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永遠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已早晚會知道的,時間問題而已。
“你要是覺得我關心的太多了,我就不問了。”寧修時徑自翻菜單:“之後也別跟我說啊,我懶得知道。”
顧已盯著他看了幾秒,沒說話。
遲焰反常,寧修時也反常,遲焰和寧修時見面的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麽,這是顧已肯定的事情,可是這兩個人的嘴一個比一個硬。
一個好朋友,一個男朋友,卻背著自己有了秘密,這個認知讓顧已很是不爽,但再不爽他也不會真的懷疑什麽,他相信寧修時,更相信遲焰。
“遲焰最近一直在做噩夢。”飯菜都上來之後,顧已開口說了這麽一句,淡淡的:“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有,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他那麽害怕,我問過,但他不說。”
寧修時看著顧已:
“從什麽時候開始?”
顧已勾了勾唇角:“和你見面的那天晚上開始。”
這意味深長的一笑讓寧修時錯開了視線,顧已卻加深了笑意:“心虛什麽?”
“我能心虛什麽?”寧修時瞪了顧已一眼:“你不會真的懷疑我跟遲焰之間有什麽吧?”
“那倒不會。”顧已說:“他看不上你,頂多是你單相思。”
寧修時:“……”
寧修時不說的,顧已也不會問,安靜吃飯,寧修時也吃了兩口,然後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顧已,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太偏執了?”
顧已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寧修時。
“好聽一點的說,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往難聽了說,你太愛鑽牛角尖了,太固執了,跟頭倔驢沒什麽區別。”
這樣的評價顧已聽在耳裡也沒生氣,甚至還挺平靜,顯然這些話他不是第一聽到。
寧修時看著他:“就拿黎君的事情來說,你也是當年被抱錯的受害者,為什麽你會覺得自己欠了她?你欠她的,她就沒欠你的嗎?當年你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嬰兒,她弄錯了把你抱回來,對別人的兒子進行那麽多年的高壓教育,怎麽說也是她的不對吧?你不能因為是在她的照顧下長大的就覺得自己錯了,你什麽都沒做錯,做錯事情的也不是你。”
顧已夾菜的動作停住了,他看了一眼寧修時,笑了:“以前我也覺得自己沒做錯,可遲平生不要我。”
寧修時被噎了一下:“他……”
“不管他是什麽原因不認回我的,他都不要我,我爸又因為我的事情這輩子都不可能站起來了,所以也無所謂欠不欠了,我總要養我爸的。”
“你爸是你爸,黎君是黎君。”寧修時歎出一口氣,靜默幾秒也懶得跟他繼續說這個了,這麽多年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並沒有什麽效果,但關於以後,寧修時還是有話要說。
“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反正就剩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這段時間過去,就算是欠的也還完了,我是說以後,凡事都看開一點,或許就是因為你很多事情看不開,有些事遲焰才不願意告訴你。”
顧已聞言頓住了動作,抬眸認真的盯著寧修時,問他:
“怎麽跟我說這些?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