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款的掌聲熱烈地在會場內拍響,坐在鋼琴前的苗條身影帶著輕微喘息站起來,走到台前與樂團指揮蘇燁向觀眾們鞠躬,鎂光燈閃爍過後,音樂廳裡的燈全部亮起,播音在廣播觀眾慢慢離場。
陸悠油向散場的觀眾掃了一圈,習慣了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她以前並沒有這個習慣,自從半年前T地回到B市沒多久又要飛去H地出演,在演出的最後一場,無意間在散席的觀眾裡看到像極了那人的背影,大腦管不住雙腿,奔下舞台,往人群方向跑去,穿插在人群的她茫然張望,甚麽都沒有,人影也沒見。
自嘲說分手的人是她,如今念念不忘亦是她。
分手了,誰又會傻呼呼的兌現承諾,無論她在甚麽地方演出,都會來看她?沒有吧,不會有人這麽無聊。
自從那一次之後,陸悠油便有了這個習慣,完場後一直往觀眾席方向看過去,可笑每一會都沒見到她心裡面那個人。
「悠油?怎麽了嗎?你是不是在找甚麽人?」蘇燁輕拍她的肩膀,剛才喊了她幾聲都沒反應,而且不單是這一次,近些日子,悠油每次在完場後都會立定在舞台很久,直至觀眾差不多散去才會回去後台。
觀眾己散去一半,悠油收回視線,向蘇燁露出一抹不溫不火的笑容「沒找甚麽人,想看看來聽演奏會的人會是怎樣的,我的師父說過,多體會人生百態對樂章會有不一樣的領悟。」
她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尤其音樂裡的藝術家的思考異與常人,蘇燁沒半點質疑相信了她的話。
始終沒有找到她想念的那個人,一眼望向空蕩蕩的觀眾席,再一次的失落,再一次心裡面那塊地變得荒涼虛無。
在她回身走落後台後,一抹躲於暗角的身影走出來,目送了那抹穿了黑色裙子的身影。
換回了衣服,絮藤把裙子裝好,突然醒起甚麽,從一堆花束裡拿了其中一束出來,遞給她。「拿著吧,人家在外等妳呢,真癡情啊,無論去到哪他都來看妳。」
盯著懷間的花束,不願意接受,但他送的話,她不能不收。
無奈把花束接手,對著絮藤忙著收拾的背影嘟嚷「他怎麽那麽閑,不是有一大間企業等著他接手承繼嗎,沒事幹嘛飛來飛去的。」
怎麽那個人就不像他了,人家做總裁,那個人也是做總裁,那個人卻沒這個閑情逸致飛過來看她,要不然她倆還用分手?
「那可不一樣,人家謝公子可是太子,太子要罷工兩三天,下面的人能說他嗎?何況謝公子可有才幹了,聞說自從他從外國回來做了些變革後公司收益高了不少,連帶股價也升了,妳說啊,將公司管理得這麽好,忙裡偷閑跟著妳到處飛有何不可?」將悠油的手飾放回去絨盒丟進提包拉上拉鏈,把包背到肩上回過身來挑了挑眉「走吧,別讓謝公子等太久。」
「他有才乾又怎樣,人笨,我的態度還不明顯嗎,他幹嘛非要纏住我。」最可惡是她不能坦坦白白說她不喜歡他,請他不要再來,要不然她一定被爸媽煩死。
謝治辰是Z市冀祥集團的太子,半年前從外國某間大企業辭退回流接手家業,外表俊朗,身材高大,衣著時尚,猶如電視劇裡演霸道總裁的男主角一樣,有顏值,有家財,相信是不少少女、熟女們幻想的對象。
可惜啊,陸悠油對他不感冒,而且她現在非常無敵討厭“總裁”!
他倆天南地北,一個在B市,一個在Z市,本該不可能有甚麽相識的機會,人生如戲從來都是大道理,悠油哪能知道陸青仁是如何搭上冀祥集團的謝董,然後恰好談到他的兒子是單身,陸青仁的女兒也是單身的話題。
二人一拍即合,陸青仁說謝董知道她是名揚國際的鋼琴家,認為和他的兒子很般配,很快促成了她與謝治辰在某間餐廳見面相親。
陸悠油是被陸青仁騙去餐廳的,她並不知道餐廳裡等著她的人是謝治辰,去到餐廳見到不是陸青仁或喬緩芝而是他,她調頭要離開,若不是謝治辰有禮邀她坐下來,說他也不知情的話,她一定不會搭理他。
捧住一束花心情傾刻煩躁,悠油沒有女人收到花該有的喜悅或優越感。
音樂廳外,謝治辰好像在拍偶像劇,雙手擱在褲袋裡挨坐在他的房車前,頭顱微微低垂,在悠油與絮藤看過去的角度正好是三七面,如雕刻出來的輪廓在女人眼中可謂帥到掉渣。
悠油內心感慨一番,謝治辰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為人紳士有禮帶點幽默,品格暫時挑不出毛病,對女士謙謙君子,對她更是事事上心,記住她的口味喜好,伴著她四處演出,他的追求理應要怦然心動的。
可惜謝治辰沒能讓她那片鏡海翻起半點漣漪,對著謝治辰的迷人與體貼,她依樣是心如止水。
「悠油。」謝治辰感覺到台階上有人,抬頭看過去,是他心念的那位女士。長腿邁開往走上台階,伴著她一同下來。「累不累?」
悠油搖了搖頭,扯了一扯唇角。
她身體確實不累,累的是心。
每一場演奏總是盼著那個人的身影,每一次得到的是無盡的失落,冀望越高失望越大,道理她明白,但有些感情她控制不來,謝治辰使她心如此水,那個人則令她大浪翻飛,平伏不來。
「治辰……你忙的話不用過來看我演出,你支持的心意我是知道的,管理公司很多事要處理,別為這種小事弄壞身體。」她說得非常婉轉,婉轉中卻中肯地表達了她想說的話。
要謝治辰別再往她身上浪費時間與精力,她不會有任何感情上響應的。
「不會,我還有時間去健身呢。」這段時間他是知道悠油對他並無意思,只不過在他角度,悠油只要沒喜歡別人,他都有機會的。
古語不是這樣說的嗎?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他相信能用誠意打動一顆芳心的。
第一眼在餐廳見到陸悠油的時候,謝治辰並沒太大的感覺,相處了一頓飯,他最多對她隻泛起了些許興致,覺得她漂亮之外,內涵豐富,有音樂家特別的韻味和優雅的氣質,但,僅此而已。
直至他為兌現在用餐時答應會去看她演出而買了票,特意在繁忙的行程中抽出空檔去看她演奏,那場演奏讓他對悠油有改觀。
在演奏舞台上,她令他覺得她是高不可攀的女人,嬌豔奪目,散發出芬芳勾人心神,冒著露水的花體又像一朵純潔單純的白玫瑰,想摘之,又怕它的刺,令人欲罷不能。
與她那天在餐廳裡的疏冷截然不同。
兩面的陸悠油勾起了謝治辰的心潮,回去後整夜難以忘懷她的身影,他便知道自己中招了,既然老爸和陸董想撮合他們,他何不順利成章找借口追求她?
只不過他沒想過追了快半年,對方半點響應也沒有,與他保持該有的距離,對著他是不客氣表露疏淡,越是這樣,謝治辰越想征服她。
男人都會這樣,容易得手的不會珍惜,難到手的卻越挫越想得到,滿足個人的虛榮感。
謝治辰承認有這種心態,另一方面,他年紀也到了該修心養性的階段,總覺得悠油可以讓他定下來的女人。
「我以為偶像劇裡的總裁都是瞎演出來的,沒想到你當總裁也能當得四處飛之余還有時間健身。」悠油再扯一扯嘴角,眼神與笑意足以冷凍整個太平洋。
謝治辰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如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十分磁性性感。「總裁的工作真沒妳想得那樣。」
「為甚麽我認識的那個總裁並不是這樣?」脫口而出那剎,悠油暗裡嘖了一聲,緊抿住了唇。
跟在他倆後頭的絮藤聽到悠油說的話,腦裡莫名馬上出現了公璟瞳的投影,是吧?悠油說的那個總裁是公總吧。
半年前她抱住悠油哭了一個早上,她問不出發生了甚麽事,只知道自從那天后,悠油變得不愛說話,基本上除了三餐之外,她的時間全都投放在琴房裡,有幾次在琴房外候著,絮藤得出她的琴音多了幾分憂鬱的灰暗,一首歡快的樂章,她聽著還有股淡淡的心碎感。
她關心了幾次,幾次也撬不開悠油的嘴巴,問不出所以然來。
女人的直角是難以用科學角度去理解的,絮藤問不出卻感覺到出來,悠油的不妥出現在公總離開之後的,若果她是普通不舍得一個照顧過她的姐姐的話,那她的反應未免有過態了。
除非……………
那是一個大膽的猜想,絮藤有幾回敲門進去琴房給她喝水,見著她神色落幕的模樣,心裡的猜想便覺得它有可能是真的,很想直接問她,話到唇邊卻又問不出口。
現在悠油的話證實了那個猜想,原來並不是謝公子不夠帥、不夠吸引、不夠誠意,是某人的心早己裝住了一個人。
注定謝公子無法得到金主的芳心,絮藤有些替謝公子可憐。
「誰?陸世伯嗎?」謝治辰當下第一反應以為悠油在說陸青仁。
陸青仁很忙,忙到女兒在z市演出都不會過來捧場。
「不說了,沒意思。」悠油不正面回答,來到車旁,她又道:「謝謝你的花,不過……」
「不用說了,妳在哪裡演出,我就會過來支持妳,妳只要有一天是單身,我就會堅持到底,住哪間酒店,可以讓我送妳嗎?」他己打開了副駕,帶了些男人的強勢令對方不容拒絕。
這種方法有些湊效,悠油抿著嘴有些不忍對這麽好的人狠心,緩緩點了點頭上了副駕,而絮藤自然坐在後座,把自己的燈泡亮度調到最底,降底存在感。
湛藍的轎車開走,停泊在後頭的預約車這才亮起了車頭燈。
司機向後座的乘客小心問道:「可以去機場了嗎?」
乘客在街外昏黃的燈光照亮下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她緊咬住唇瓣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窗外來來去去的車輛。
也對啊…….
半年多的時間,她不可能一直在等的。
有人在她身邊了……
公璟瞳,妳始終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