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三十分,音樂廳裡陸陸續續有觀眾持票進場,各處飄來聊天的竊竊私語以及場刊翻動的聲音。
化好了妝,造好了髮型的陸悠油從更衣間出來,一襲深藍色的中國旗袍風的裙子襯得她膚白勝雪,嘴唇塗上的火紅色的口紅,令她看上去端莊得來帶了些嬌豔,她坐在化妝台前,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一雙垂吊式耳環。
耳環剛拿到手,便被一直待在身後的人輕輕地奪了過去。
「我來,關鍵時刻別刺到手指。」公璟瞳的指尖拂過她的耳珠,將耳環的針利落地刺在耳洞再把扣子扣上。
她觸碰到自己耳珠的一剎,陸悠油全身僵住了,視線透過鏡子的反射,把公璟瞳小心翼翼替她戴耳環的樣子納進了眼底,心坎再次不規律地跳得又快又急。
「我沒那麽笨。」嘴上她堅持要逞強,瞥她一眼,用一聲輕哼以示抗議。
無奈對方一點也不在意,而且嘴角還揚了起來。
嘖,真討人厭。
「戴好了,有沒有不舒服?」指尖下意識地逗著那片耳珠和那簡約的垂鑽。
「沒有。」她搖了搖頭,自然地躲過熱燙的指尖,拂得她心尖有點亂。
滑嫩的觸感消失,公璟瞳仿佛感覺到胸口某處有少許空了出來。她捏著指尖,揚了揚嘴角對她再道:「差不多了,過去集中吧。」
來到集中點,樂手們都為陸悠油一身的打扮讚歎,男樂手們的打量目光,公璟瞳則看進眼裡,她暗幸讓陸悠油披上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要不然陸悠油的小背也能被他們看得一乾二淨。
甚麽時候,她介意起來了?
公璟瞳自我審視。
深思的時間過得很快,樂手根據所坐的位置開始一個個拿著樂器出場,陸悠油是主角,她是等介紹才會出去的,待所有人都離開了,公璟瞳才把西裝外套從她肩上拿下來。
「我也出去了,第一次看妳演出呢。」公璟瞳在她面前套回西裝外套,今天她因應音樂廳莊嚴的場合,穿得比較正式一些,西裝下搭了一條黑色的連身裙。
她墨眸裡閃動著,充滿期待,嘴角依舊是她的招牌溫儒雅笑,比起日常公式化的笑意,此刻的笑容多了幾分柔美,而她的身上,也沾了點公璟瞳的香水味,好像跟她的味道融合了起來,害陸悠油忽地雙頰發燙,耳朵也沾著了些粉色。
「甚麽第一次,平常練習妳也聽得煩厭了吧。」內心她是十分高興,高興得想跳起,甚至想對她說一聲“妳要好好地聽”,但在公璟瞳面前的任性大小姐人設,絕對不能崩,嘴巴吐出的話,仍然語帶尖刺。
公璟瞳對她崩不住嘴角笑靨感到好笑,對她非常不誠實的嘴巴不以為意,最後替她理了理跳出來的發絲,禁不住指尖又拂到她的耳珠,輕聲道:「相信一定很不一樣的,我會好好地欣賞,沒時間了,要出去找位置呢。」
她擱下這話便走了,沒看見陸悠油被她拂得耳朵全都紅了起來。
余沐丹給公璟瞳留了一個音樂廳裡視覺與聽覺都是絕佳的位置給她,她很快依著票上的數字找到了座位,沒想到坐在她旁邊的是湯索海。
二人在半空中對視了幾秒,湯索海木納的臉上朝她淺淺地笑了一個,公璟瞳錯愕地頓了一頓,隨即完美遮掩地回以一笑,入座在他身旁。她假裝在翻閱場刊避開與他對話,幸好五分鍾左近,場內響起了音樂會即將開始並且在一分鍾後門內不能進場的提醒廣播。
不一會,燈光昏了下來,指揮家不疾不除、大步星流走出來,來到台中間向觀眾鞠躬,得到場內的人的掌聲,然後他看向旁邊,手抬到半空,邀請今天的鋼琴手陸悠油出來。
今夜陸悠油的衣著打扮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她曼妙的身姿如名字一樣悠悠地步出來,步速與距離控制自如,在眾人的注目禮下來到指揮家的旁邊,同樣向觀眾彎腰鞠躬,臉上僅帶一丁點笑意,眼神像開在高嶺的雪蓮俯瞰底下的一些雜草花兒,冷峻且孤高。
管弦樂的表演不會有多余的紹,基本上要觀眾在開場前翻閱場刊了解今天會演奏甚麽樂章,指揮家與陸悠油很快各自回到指揮台與鋼琴前,他倆互看一眼,陸悠油點了點頭。
陸悠油在台上的的每個動作、眼神,公璟瞳都感到異常新鮮,是很不一樣的陸悠油,像兩個人。
指揮家柔軟的右手舉起了指揮棒,後頭的各樂手做了好了準備,柔軟的右手一抬起,單黃管與長笛吹起了起來,飄到耳朵像柔絲一樣順滑,後面陸續加入小中大提琴、圖號、古典吉他,來到一小段後,陸悠油的十指輕放到琴鍵上,準確地在她的地方穿梭在各式各樣的音符裡。
鋼琴音把樂章提升到另一個境界,快速跳躍的一指像在琴鍵上跳著獨特的舞步,公璟瞳己分不清是她眼與耳都蒙上了濾鏡,還是陸悠油的琴音確實是與別不同,琴音把整首樂章帶動起來,由她來牽引著所有的樂器發揮到淋漓盡致。
而且,現場的震撼感,與網上的視頻和練習的時候確實不一樣,她完全能感受到樂章裡每一段的氣氛,也可以說,她聽見了陸悠油用鋼琴把樂章裡的故事告訴觀眾。
整場演奏要差不多兩個小時,所以中場會休息,讓觀眾出去洗手間或是松一松筋骨,而公璟瞳休息的時間第一時間奔去了後台休息室。
「我就說不一樣,很棒。喝點水,妳額頭有汗。」她抬起陸悠油的臉,用面紙小心地印走細汗,粉底是防水的,不過她還是替她補了一點。
「不止額頭,我全身都出汗了,妳還說我穿這裙子會冷。」悠油嬌傲地瞥她一眼,忍住了喜悅的心情,卻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那不行,得擦一下,跟我過去更衣室。」公璟瞳這就拉起來往更衣室去,陸悠油還沒弄清怎麽了之下,她們己進去了。「我幫妳脫一下。」她將陸悠油背過去,把拉鏈拉下來,拉到半路,被人截住。
陸悠油緊張地轉回來,雙手抵在前方,結結巴巴道:「妳妳妳…..做甚…..麽。」
「幫妳擦汗,妳現在熱,待會出去又冷,如果有汗我怕妳會感冒。」不給她有反對的機會,再次把人擰轉,兩指利索便把拉鏈拉下來,用面紙替她擦去淺在雪白背上的細汗。
有人死命抵住前方,由於裙子是有點露背的,不可能穿上內衣,裙子前方有縫上墊子,所以她可說是真空上陣。
公璟瞳慢下來的時候察覺得對方的不對勁,肌膚在微顫,而且雙手在緊抵著前面,眸光從她的蛇般的腰往上探去,流連在漂亮立體的蝴蝶骨,慢慢再往上遊走,被白晳軟柔的脖頸震懾了,那處不見天日,膚色更白晳,更細滑。
拿著面紙的的手往那兒輕撫,隔著面紙,溫暖的體溫依然能傳遞過來,從指尖竄入心窩裡,一點的星火足以燃燒了荒涼己久的草原。
「公璟瞳,妳擦好了沒。」陸悠油同樣察覺到對方與先前的舉子不一樣,心頭有點荒亂,到底是怎麽了?
連名帶姓的叫喊把公璟瞳失神的思緒喚了過來,她頓時收回了手,再拿了一張新面紙交到她手裡,在她耳旁輕語道:「前面妳自己來,我先出去。」
熱氣拂到陸悠油的耳邊與臉頰,正想轉身大罵她奇怪的時,人也走了,更衣室門也體貼地替她關上。
更衣室門外,公璟瞳雙頰發熱,她用手背捂在臉頰上,為自己的某些難以形容的感覺感到些許忐忑,也有些許羞意。
休息時間只有十五分鍾,沒時間給陸悠油在更衣室裡胡思亂想,她把汗擦了,拉回拉鏈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二人對看了一眼便各自撇開,默契地不提起剛才更衣室裡卷了起來的一些莫名的悸動。
下/半/場的演奏用上了一首激昂澎湃的樂章作結尾,指揮家收起所有指揮,音樂驟然而止的兩秒,有人站起來拍掌,帶動起全場的人也站起來為這支世界級的樂團鼓掌歡呼。
全體樂手起來,指揮家與陸悠油站到前端,向觀眾同樣鞠躬。公璟瞳同樣在觀眾裡頭為她拍掌,台上的她光茫四射,演奏滿足過後,高嶺的雪蓮終於展露嬌美的笑容,等到主辦方的攝影師表示拍照完成後,嬌美的笑容很快抹去,轉身往後台離開。
掌聲一直持續到所有樂手退場,而公璟瞳則在熱鬧的當中亦回去了後台。
演奏後余沐丹帶大家去吃宵夜,並答應明天正式結束時請大家去居酒屋喝酒,吃到半路,陸悠油有點疲累宣布要先離開,大家似乎習以為常,身為她的保姆助理,公璟瞳即管還沒吃飽也跟在她後頭離開了夜宵店。
一踏出店外,春夜的寒意襲向她,陸悠油因喝了點啤酒雙頰泛起了點暈紅,清澤的眸子含住了一波秋水,她下意識地抱住雙臂,卻很快有一件溫暖帶某人獨特香味的外套披了上來。
「明天還有一場,別冷病,平常少喝酒吧?」吃飯的時候余沐丹點了不少啤酒供大家喝一點放松的,公璟瞳有責任的關系一直注意著陸悠油,過程裡,她數著對方總共喝了十口,大約半罐左右。
大概是在朦朧的夜晚,演奏激情且喝了點酒過,而且有點冷的關系,日常總愛懟公璟瞳的她變得異常馴服,雙手攏了攏肩上的外套,聞著飄來的陣陣香水味覺得十分舒適,把喝酒後的難受平息了一些。
「正確來說是不給喝。」悠油轉身,把含住秋水的眸子迎上對方的眸子裡,公璟瞳也喝了啤酒,她看到日常凌厲的墨眸亦帶了些月亮照池水一樣的柔靜感。
「妳酒量很好吧?找一天妳帶我酒吧喝上一場,給我鍛煉一下。」她輕輕抓住她的衣袖,撒嬌搖了搖,嘴唇隻為她揚起前所未有魅惑的弧度。
這丫…...喝了酒撒起嬌來比起往常的高傲式的撒嬌來得要乖萌,直擊了公璟瞳的心潮,咚地一聲,水花蕩漾起來。
「去酒吧妳想得美了,在家開瓶紅酒就可以,外面的酒吧比妳想的更危險。」她說完轉過去把視線放到馬路邊,有點晚了,雖然地鐵還沒關,不過她覺得以悠油現在的狀況,打車回去酒店比較好。
陸悠油輕切一聲,昏黃星點的燈光下看著那抹纖巧的背影,突然有種十分可靠的安全感,嘴邊抹了起來,酒意使她的軀體不受控制,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把額頭抵在肩膀上。
咕嚕了一句:「公璟瞳……不要對我這麽好,以後妳走了……我怎麽辦。」
她的酒語把公璟瞳攔車的手頓在半空,正好有輛車往她們這邊駛了過來,車停在她們前方,公璟瞳沒時間思考,把人扶進車廂裡,再把酒店的卡片交給司機,司機看了一眼是一間知名酒店,知道她倆是遊客也不必多說甚麽,直接開車走了。
後座裡,陸悠油有點懊悔衝口而出的話,處於尷尬地靠在窗邊托著腮子假裝看向往後不斷飛奔的街景,公璟瞳側若有所思地瞅住她側著的臉龐,突然她往她長發摸過去。
「陸小姐,雖然我倆的關系最終會結束,不過……世事難料,我們會有緣再見的。」她的發絲很柔軟,公璟瞳眷戀地捏住了一小把在兩根指尖上撫著,發絲一根根地從指間裡流走,最後一根不剩才收回了手。
她的騷擾擾得陸悠油心尖發緊,荒亂中回頭想瞪她一眼,但這一個回首,恰好撞進了公璟瞳萬千柔情、波光流轉的眼內,懟人的話堵在喉嚨,灼灼發燙,燙熱了心坎。
又是這種感覺,是她漸漸喜歡伯雅的時候時不時湧起來的悸動感。
她……不會是喜歡了這位平民總裁了吧?
對方看著就是直女一名啊,這一回……
她能成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