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送錢的路被斷送,不死心,給蔡女士打電話說今晚同學聚會,實際蹲在樓道裡等候。
小反派先上去了,舒寧在樓道裡蹲麻了腳,大概晚上八點半左右,才見到了趕回來的周娟。
周娟一臉疲憊之色,挽起來的頭髮落下幾縷發絲,任何人看都會同情這樣一個辛苦的女人,然而舒寧對她生不起憐憫。
他攔住周娟,神色客氣而又疏離。
周娟見到他一愣,認出他是上次扔酒瓶找上來的男生,立即緊張起來,“怎麽了?是不是明錚又惹麻煩?我代他向你道歉……”
舒寧皺眉打斷她,“我話都沒說,你道什麽歉?”
周娟尷尬,“我以為是明錚又惹了事,他從小就鬧騰,喜歡惹是生非……”
舒寧聽不下去了,“周女士,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四歲那年,在小區的遊樂區裡,明明是小胖子推了殷明錚,你不管三七二十一說他不對,還強迫他道歉。”
周娟愣住。
舒寧不管她舒不舒服,繼續道:“只要殷明錚和其他人發生矛盾,你不分青紅皂白,總逼著他道歉,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舒寧望著周娟越來越不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沒有哪個親媽會這麽做,我經常覺得,你不是殷明錚的親媽。”
周娟的臉色瞬間蒼白,瞳孔變大,這個過程很短暫,但舒寧卻注意到了。
不由心頭冷笑。
果然做賊心虛。
小說上寫周娟對殷明錚很好,殷明錚被打了安慰,供他念書……活像多好的媽媽,但是,真正的親媽,會任由丈夫毆打不敢上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按頭讓孩子道歉?會在苦主找上門時推兒子出去頂缸?
太可笑了!
周娟表面疼愛,其實心裡很清楚殷明錚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的疼愛,是表面的!做作的!表演的!
好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看,我對他多好!所以殷明錚,哪怕真相暴露後,你也不能對不起我。
認識到周娟的本質,舒寧更加惡心。
“你知道殷明錚沒錢吃午飯嗎?他才十四歲,你讓他一天吃兩頓飯?”舒寧冷冷道,“班主任知道我和他一棟樓,特地托我來問你。”
班主任是塊磚,哪裡有用哪裡搬。
“他沒錢吃飯?”周娟急忙辯解,“怎麽可能啊,我給了錢的……可能給的錢太少,他亂花了吧。我們家境並不好,我一個人打工賺得不多,明錚啊,我的明錚,受苦了……”
周娟越說越難過,居然捂著臉哭起來。
樓道門口進出的鄰居都用好奇的眼神盯著她。
舒寧見她哭就頭疼,說道:“班主任說,有人願意資助貧困學生,看中了殷明錚,問你願不願意接受捐贈?”
周娟抹掉眼淚,高興道:“還有這樣的好事?要的要的!”
舒寧面無表情,“我是我們班捐款組長,以後捐款由我和你聯系,把手機號碼給我。”
周娟遲疑地盯著他。
舒寧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稀罕和你聯系?”
周娟這才不好意思地把電話號碼給他。
舒寧將手裡的兩張百元鈔票遞給她,又拿出一張寫好的紙條,讓她簽字。
紙條上寫著:今受捐人殷明錚監護人周娟收取捐款兩百元。
周娟很失望,“只有兩百塊?”
舒寧道:“這是午餐費,每次只能給兩百,快簽字吧。”
給太多,怕全到了周娟和殷強口袋裡,當他傻?
周娟哦了一聲,拿起筆仔細簽好自己的名字。
簽字的目的很簡單,舒寧怕周娟拿了錢昧掉,簽字了至少讓她有顧忌。
“捐款人會定期回訪我,我是殷明錚同桌,會把情況匯報給他,千萬不要私吞,如果私吞的話,就不會再捐款。”
周娟笑道:“我明白的,放心吧,我這就回去拿給他。”
“殷明錚自尊心很強,周女士不要把捐款的事說出來。”
周娟爽快答應。
這種能刷好感,又不用自己出錢的好事,她當然願意做。
舒寧收好紙條,轉身回家,到了家才想起自己沒吃飯。
然而他騙蔡女士和同學吃飯,便不好自暴謊言,不敢去廚房熱菜,便拿幾個雪餅充饑了事。
第二天上學,舒寧焦急等候,等到中午最後一堂課放學,他故意磨磨蹭蹭,不斷偷瞄身旁的人。
教室裡的人三三兩兩出門,幾個朋友過來約舒寧一起吃飯,舒寧不得不起身離開。走到教室門口,他發現小反派終於也離開了課桌,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初中只有一個食堂,幾個男孩有說有笑地排隊打好飯,尋一處桌子坐下。
舒寧心不在焉地張望。
“……喂,舒寧,你在看啥呢?”龍喬不滿道,“有沒有聽我說話?”
舒寧回過神,“有有有。”
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反派端著鐵盤的身影,終於放下心,臉上露出點笑意。
王申申道:“嘖,最近經常看到舒寧私下約程小雨,估計是在看程小雨吧?”
“真的?”龍喬不滿道:“喂!朋友妻不可欺,程小雨是我先看上的,舒寧你不厚道啊。”
舒寧連忙把自己的雞腿夾到龍喬的盤子裡,安撫:“我對程小雨沒意思,千萬別在意。”
“真的?”龍喬夾著他的雞腿,狐疑。
舒寧開了個玩笑,“不是說我是GAY嘛,我喜歡男的,你們不都知道嗎?”
眾人大笑。
龍喬放了心,快樂地吃掉他的雞腿,“這還差不多。”
“喏,你們看。”王申申突然朝一邊擠眉弄眼示意,“那女生不知道殷明錚的名聲嗎?還往他身邊湊。”
舒寧轉頭,看到殷明錚旁邊坐了個女生,同樣染著一頭黃發,頗有殺馬特的風范。
“別說,殷明錚長得還行吧,女生不了解會被吸引。”
“切,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聽說那女的是個公交車,公交車配校霸,完美。”
男生們哈哈笑起來。
啪地一聲。
兩個男生被嚇了一跳,同時看向舒寧。
“怎、怎麽了?”龍喬小心翼翼地問道。
舒寧冷著臉,咬牙道:“你們怎麽能說女生是公交車?”
兩個男生面面相覷。
王申申:“就……聽說的,你看她染黃毛……”
“染黃毛怎麽了?染黃毛就是公交車,染黃毛就是校霸?”舒寧質問。
兩個男生啞然無語。
“哎,舒寧,別這樣,好好的鬧什麽脾氣……”
“我告訴你們,等我把紗布拆了,我也去染個黃毛。”舒寧發狠道。
“噗——”龍喬正在喝水,瞬間噴了王申申一臉。
舒寧的紗布早就可以拆了,只因蔡女士生怕寶貝兒腦殼沒長好,一直拖著沒去拆。
舒寧回家便央求她帶他去醫院拆紗布,蔡女士在軟磨硬泡下總算答應周末去。
舒寧無比盼望周末的到來。
接下來的日子,他每日觀察小反派有沒有老實吃飯,得到的結論是吃了,便放了心。
他準備每周給一次夥食費。
挨到周末,舒寧被蔡女士帶去醫院拆紗布,拆完,舒寧偷偷問醫生可以染發嗎。
醫生見過他的傷口,沒有一口拒絕,隻說盡量不要染。
一般這話就是可以染的意思,舒寧放心了。
剛出醫院大門打發走蔡女士,舒寧就隨便找了家理發店染發。
理發師建議他用最溫和的染發劑,舒寧答應了。
幾個小時後,鏡子裡出現一名帥氣陽光的金發少年。
金發襯膚色,明明舒寧不是很白的那種人,被金發一襯,變白一個度。
更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很適合金發,原以為會是另外一個殺馬特,沒想到卻有點洋氣。
染完發回家,當場被蔡女士暴揍一頓。
等舒爸爸回家,見到舒寧的金毛,又被男女混合雙打。
最後舒寧把自己縮在房間裡不出去,才保住小命。
第二天舒寧賠禮道歉了很久,才把蔡女士和舒爸爸哄好,事已成定局,蔡女士和舒爸爸只能不情不願放過他。
周一,舒寧頂著一頭金毛走進班級,所有人都露出震驚之色。
“舒寧,你到底受了什麽刺激?”龍喬不敢相信地走到他身邊,伸手摸他的黃毛,“真、真染發了?”
舒寧環顧四周,傲嬌道:“我黃毛,我自豪。”
然後,自豪的黃毛舒寧就被揪到辦公室,接受班主任的盤問。
“為什麽染發?”班主任痛心疾首,仿佛舒寧犯了什麽罪大惡極的罪過,又自言自語道,“果然不該把你安排當殷明錚的同桌,看看,都學壞了……”
眼見矛頭轉到殷明錚身上,舒寧連忙道:“李老師,這話不對。”
班主任揚眉,眼神如刀,看他的神情已經帶著戒備,仿佛在心裡已經把舒寧劃到壞學生的范疇。
舒寧不好得罪班主任,怕以後被盯上,很多事情不好做,便軟下態度道:“老師,其實頭髮的顏色並不能代表一個學生壞或者不壞,我想證明,就算染發,也是好學生。”
“哦?”班主任抱起手臂,“你怎麽證明?”
“我會好好學習,在考試中獲得好成績。”
班主任道:“好啊,等下次考試,你證明給我看,但你這頭黃毛,得給我染回來。”
舒寧擺出一副悲傷的面孔,“李老師,我這傷疤還沒好全,染一次已經冒了風險,再染回來,很容易感染的。”
班主任瞪他半晌,氣道:“那你還染發?”
舒寧道:“幾天前我聽到有人說染了黃毛就是壞學生,女生是公交車,男生是校霸,我好生氣,覺得人們不能這麽想。”
班主任臉色嚴肅起來。
“殷明錚是個好同學,不能因為他染發受人歧視。”
班主任臉色和緩,“殷明錚的事無需操心……”
舒寧:“上次我聽人挑撥,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殷明錚同學,是我的錯,我想和他做朋友,進一步了解他。”
班主任到底心軟,放開手臂,“哎,行吧。”
說罷擺擺手,讓他離開。
舒寧見她沒有強行讓他把頭髮染回來,高興地溜出辦公室。
回到座位上坐下,旁邊的小反派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舒寧摸摸自己的黃毛,有意拉近關系,露齒笑道:“現在,我和你一樣了。”
以後,若有人敢說染黃毛的就是壞學生,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反駁,他還要考出好成績,證明黃毛和成績無關,和壞學生無關。
讓大家不要老盯著小反派的黃毛看,歧視他的黃毛。
“哦?”小反派挑挑眉,“你學我?”
舒寧反問:“不可以?”
小反派冷笑一聲,說:“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