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晚上。
“寧寧,我聯系上陳輝的前妻安玲了。”蔡琴推開門走進來,臉色很憤怒,“你說得對,那個陳輝就是個戀.童.癖!他搬家後帶孩子回來猥褻,被安玲撞見。後來安玲就暗暗裝監控,查他電腦,發現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舒寧連忙把翻譯文檔關上,萬一被發現不好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德文,而且還翻譯得如此優秀。
蔡琴一般都會敲門,這次情緒激動才直接推門而入,邊說邊激動地揮拳,“安玲發現後害怕他對女兒下手,就鬧著和他離婚,陳輝不願意!”
“他們鬧了整整一年,安玲拿到了他猥褻兒童的證據,才離掉婚,把女兒的撫養權搶到手。”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誰也不知道居然是變態!呸!”
蔡琴滿臉怒意。
舒寧道:“那你趕緊把事實真相在業主群裡說一下,發動一下捐款啊。”
蔡琴道:“好,我馬上就說!”
舒寧忽然想起手上還有當初陳輝在校門口堵殷明錚的視頻,連忙喊道:“蔡蔡,我發個視頻給你。”
蔡琴疑惑:“什麽視頻?”
“陳輝騷擾過殷明錚兩次,有一次被拍下了視頻,我馬上給你,你也發到業主群去!”
“ok!”蔡琴比了個手勢,離開房間。
舒寧打開電腦QQ,把當日從小女生手裡傳來的視頻剪出前三十秒,稍微處理一下便發到蔡琴微信。
嘿,這下子,有陳輝前妻的說辭和視頻為證,陳輝戀童的帽子絕對跑不掉,肯定能洗掉小反派的冤屈。
傳給蔡琴後,舒寧跑到客廳,坐到她身邊,“怎麽樣?”
“已經炸了!我把和安玲的聊天記錄也發出去了,現在人人都在罵,當年陳輝在小區裡住那麽久,不知道害過多少小孩!大人們都很後怕!”
舒寧伸頭看她手機,界面裡,人人都在罵陳輝。
【他媽的,陳輝當年還盯過我家笑笑!如今想起來,太不對勁兒了!】【他也給我家買過東西,對小朋友很好,媽的,想起就來氣!】【當初我就覺得他有點不正常,我撞見過他摸小男孩屁股,但又不好說啥……】有人爆料見過陳輝似乎對小區裡小孩有猥褻舉動,那人立即被群起而攻之,質問他當時為何不說。
那人辯解:【陳輝是高管,人模狗樣的,對人也溫和有禮,誰知道他是禽獸呢?況且就摸摸而已,誰也不會往那方面想吧!】群裡吵翻了天,尤其是有孩子的家長更是憤怒。想到當年陳輝有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摸自家小孩,更是氣得口吐芬芳。
等群裡發泄得差不多了,舒寧搶過蔡琴的手機,打字:【我家寧寧曾經也說過,陳輝摸過他,還經常邀請他單獨去家裡玩兒,寧寧向我說起過,我也沒往那方面想,啊,真的好氣!】舒寧為了給陳輝定證據,不惜開始造謠。其實也不算造謠,陳輝的確叫過他很多次去他家玩兒,如今想來動機不純。
蔡琴看到急了,連忙搶過手機,“有這回事?”
舒寧道:“摸到沒摸過,邀請我去過他家,我沒答應。”
蔡琴松了口氣。
舒寧拿過她的手機,繼續打字,【殷明錚跟我家寧寧比較好,說所謂的偷盜,是陳輝叫他去家裡玩兒,想猥褻他,他拚命反抗,砸壞了他的相機和手機,拿菜刀砍他才跑出來。沒想到陳輝居然反咬一口說他偷竊,他爹媽也不幫他說話,就含冤認屈了。】【真相居然是這樣?】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一個小學生怎麽跑到陳輝家裡去的?又為什麽要去陳輝家偷東西呢?】【當年我也在場,就覺得奇怪,不過人家父母都認罪了,我不好說啥。】【對啊,陳輝就在家裡,還打不過一個小孩?現在看來,分明是他先把小孩騙到家裡試圖猥褻,殷明錚拚命反抗,拿著菜刀才跑出來。】【結果還被倒打一耙說偷竊!嘖嘖,殷明錚也太可憐,陳輝也太惡心!】【就我說,那個周娟就不對,小孩肯定回去跟她說的,她卻拉著人道歉,這不坐實罪名了嘛!】有人立即附和:【都不是親爹親媽,她幫啥?如今想來,那個周娟就怪得很,連件衣服都不給殷明錚穿,全撿垃圾桶裡的,或者問別人要舊衣服。也不讓殷明錚上幼兒園!】【是啊,當親爹親媽的哪會那樣對孩子?有錢拿去買酒也不給孩子買件衣服!】【殷明錚這孩子也太可憐了!】
群裡越說越激動,把以前的事紛紛挖出來,將周娟和殷強鞭笞了一遍又一遍。
【我捐200,蔡琴,紅包發給你了。】
業主群裡的人開始捐款。
蔡琴一看紅包發給她,本來要阻止,被舒寧快速回復:【好的,捐款都是我們寧寧在打理呢。】同情加上洗白後的愧疚,蔡琴僅僅在業主群裡就湊到了六萬塊!有兩個性格好的大老板,一人發了一萬,後面還有人陸續發紅包給她!
學校裡也在積極捐款,籌到三萬塊錢,由班主任親自帶到醫院繳費。
舒寧買的推在微博上也發揮了效應,平台陸陸續續地籌了十萬塊的樣子,並不多。以前報道上那些動則籌幾十萬上百萬的,其實是少數,天時地利人和才能籌到那麽多錢,不過平台會繼續慢慢籌款的。
錢的事目前算是解決了,舒寧松了口氣。
最緊急的事解決,殷明錚也轉到普通病房,舒寧便一個電話把殷強告進警察局,以故意傷人罪立案。
警察受理案件,調查情況,得到殷強有家暴傳統的消息,而且因殷明錚重傷住院,殷強極有可能坐牢,嚇得殷強兩眼發直。
聽說殷強有可能坐牢了,周娟這才火急火燎地趕來醫院,趴在殷明錚的病床前嚎啕大哭。
“明錚啊!求求你,快醒來吧!求你啦!”
“你再不醒來,爸爸就要坐牢了!你讓媽媽怎麽辦啊!”
在一邊給殷明錚擦完身體的舒寧,鄙夷地質問:“若不是殷強要坐牢,你不會再來看殷明錚的,對不對?”
周娟沒理他,捂著臉一直哭。
舒寧搖搖頭,將水盆端進衛生間裡倒了,再出來發現周娟依舊在哭,無語至極,道:“周女士,殷強進監獄對你不好嗎?他不能打你了,你賺的錢自己花,房子一個人住,不好嗎?”
周娟抬起頭,鼻頭紅紅的,搖頭道:“你不懂。”
舒寧當然不懂,也不想懂,莫名其妙啊。
兩人守到晚上,舒寧在蔡女士的催促下回家,為了殷明錚的事,一個周內他陸陸續續請了很多假,讓蔡女士很不滿。
籌錢出力就算了,還耽誤學習。
蔡琴和舒爸爸都不太理解舒寧為什麽對殷明錚那麽好。
面對兩名氣勢洶洶的家長,舒寧有苦說不出,作為孩子最不方便的就是很多時候沒有自主權。
只希望殷明錚能早點兒醒來。
警察已經收集完證據,等著檢察院起訴,周娟兩口子慌了,天天來醫院守著殷明錚,期待他早點兒醒來。
舒寧看著殷強跟隻鵪鶉似的慫樣,又鄙夷又生氣,連罵人的話都懶得說,有些人沒救了,說再多的話也沒用。
兩口子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只要殷明錚醒來說“不追究”,警察就不會抓他們去坐牢。
法律上似乎有這種條款?
舒寧特地上網查了,還真有。而且一旦殷明錚醒來,昏迷不醒的“重傷”如果轉變成“輕傷”,周娟又從中攪合,殷強還真進不了監獄。
是以這幾日,周娟兩口子非常熱心地在醫院守候,讓舒寧大大松了口氣。他不介意照顧殷明錚,然而蔡女士和舒爸爸非常不高興,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如今周娟和殷強肯出手照顧,他也能脫開身。
就在檢察院要提起訴訟時,周二上午,舒寧正在上語文課,手機鈴響了,醫院通知他:殷明錚醒了。
“真的?”舒寧高興壞了,放學便衝出教室飛奔去醫院。
龍喬和王申申面面相覷。
“舒哥對殷明錚也太好了吧!”
“看得我都嫉妒了!”
他們學校也有學生組織去醫院慰問殷明錚,卻沒有人像殷明錚般天天守在醫院的,還好醫院不遠,來回比較方便。
來到藍州醫院,舒寧乘坐電梯到達病房,從半開的門進去,一眼就看到殷明錚半靠在床上,頭上包著紗布,臉色灰白,漂亮的眼睛睜開著。
舒寧屏息靜氣地靠近,走得很慢,目光緊盯著殷明錚,生怕自己靠過去他就閉上眼睛。
殷明錚安靜地凝視著他。
“明錚,你醒了?”舒寧小心翼翼地問道。
殷明錚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舒寧。”
兩個字讓舒寧差點喜極而泣,他想伸手抱抱殷明錚,然而剛伸出手,看到對方頭上的紗布,又趕緊收回來。
“你……”他猶豫片刻,站在病床前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殷明錚搖搖頭。
舒寧問坐在一邊吃蘋果的周娟,“醫生怎麽說?”
周娟面露喜色,“醫生說問題不大,他醒來就是好的。”
“真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舒寧不大信任地追問。
周娟避開他的視線,將蘋果塞進嘴裡,“沒有。”
舒寧知道她的秉性,上前坐在床沿上,關切地問道:“殷明錚,到底有哪裡不對,你說說看?”
殷明錚沉默片刻,道:“我看不到……”
“什麽?”
舒寧呆住,渾身僵硬。
“你看不見?失明了?”舒寧顫抖地伸手在殷明錚眼前晃動,“看得到嗎?”
又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幾?”
明明進門的時候殷明錚盯著自己看啊,那雙眼睛明亮清澈,怎麽可能失明呢?
焦慮的火焰在胸口燃燒,如果殷明錚成了瞎子,後面該怎麽辦?他才不到十五歲,以後要做幾十年的盲人嗎?
“二。”殷明錚說。
舒寧愣住,隨後由伸出四根手指,“這是幾?”
“四。”殷明錚沒有情緒地道。
“能看見?”舒寧詫異至極。
殷明錚道:“能。”
“那你剛才說你看不到……”舒寧捂著臉,眼眶微紅,“我還以為……”
“看不到顏色。”殷明錚補充。
舒寧放開手,眨眼,“什麽?”
殷明錚慢慢地說:“看不到任何顏色。”
他的眼裡,只看到黑白二色。
世界沒有了以往的繽紛斑斕。
舒寧啞然,如果是失去色覺,還真不好判是重傷,殷強肯定進不了監獄。但又想殷明錚能鬼門關走一遭,隻失去色覺,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
“其他沒問題嗎?比如能認得字不?記憶有沒有缺損?”
殷明錚搖搖頭,“都很好。”
喜悅的眼淚流出,舒寧快速擦掉,笑著說:“那就好,那就好。”
殷明錚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其實,他不止失去了色覺,他的腦子裡,還有一些東西發生了改變。
而且他早在ICU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殷強周娟拋棄他的事,他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