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萬歲學會瞭如何使用大部分現代電器，也熟練掌握瞭如何用手機一鍵求助司南星、燭幽君、李妙等等基礎生存技能，初步達到了出門遊歷的要求。

李妙現在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不捨,擔心過於懂事的歲歲為了他留下來，他還十分複古地給萬歲準備了個小包袱,裝了不少小零食還有稀奇古怪的小寶貝。

司南星給了一個行李箱,裡面放著出門必備的換洗衣物、零食小吃，還有在妖管所給歲歲辦的各種證件,當然，最重要的是給他準備了一點現金,手機裡也轉了錢。

萬歲收拾妥當,站在了小院的門口。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我出門了。”

司南星給他手裡塞了一份滷鴨脖、鴨腸：“帶著路上吃，慢慢走,也可以體會一下人間的交通工具。”

“嗯！”萬歲認真點了點頭,和他們一個個告別，“那我出門啦,阿爸再見,乾爹再見，師父再見,犁姐姐再見,垂方哥哥再見……”

他揮了揮手,一步一個腳印，晃晃悠悠地朝著西方出發了。

司南星靠在門邊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忽然幽幽開口：“我怎麼覺得歲歲一走，這院子裡都顯得空蕩蕩的呢？”

“不是錯覺。”燭幽君扭頭看他，“他們三個已經偷偷摸摸跟上去了。”

司南星看了他一眼，燭幽君不為所動,“既然讓他出去，就不必這麼操心。”

“也是。”司南星又靠回了門上，“但是我覺得吧，萬一歲歲遇到點什麼事，李妙肯定第一個竄出來，然後垂方也不會坐視不管，他們都是直脾氣，最後還得小梨子出場打圓場，但小梨子軟乎乎的，對面可能不會給這個面子，還得打起來。”

“多半是垂方把人揍了，然後三界互助委員會來找咱們救場……”

眼看著他一個人就要把劇本寫好了，燭幽君微微側臉看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咱們得去救場。”司南星眨巴眨巴眼睛，“反正到時候還是得去的，不如直接點，省略了中間過程，我們直接過去幫忙吧？”

燭幽君沉默地看他，司南星舉起手保證，“我們偷偷跟著，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不用出現了。”

燭幽君盯了他一會兒，直到司南星黏黏糊糊地小步踱到他身邊，輕輕撞他一下，拉長了語調，“孩兒他乾爹——”

燭幽君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面上還是一本正經：“我們這種天生地養的妖怪，對待幼崽遠不如青丘狐族這些大族周到，總是覺得，我們自己都是摸打滾爬過來的，小孩子出去滾兩圈也出不了什麼事。”

“那巧了。”司南星笑彎了眼，“我們人類啊，都是把幼崽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咱們倆中和中和，勉強算是正常。”

燭幽君勉為其難點了點頭，伸手拉住他：“走吧。”

他們悄悄跟了上去。

萬歲出門前已經做了功課，比如在網站搜索“人類長途旅行常用方式”等話題，他這會兒打算坐地鐵去高鐵站，正在認真對照著告示牌上的地鐵線路圖和手機上的地圖，生怕有什麼錯漏。

這會兒不是上下班的時候，地鐵站里三三兩兩地站著行人，一個面色焦急，一身穿金戴銀的男人從他面前晃過。

萬歲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撞的一瞬間，他立刻往前兩步：“哎！小兄弟！你能不能藉我點現金！我這手機沒電了，身上也沒有現錢，你借我一點回家吧？”

“你給我留個手機號，我手機開機了立刻給你打電話轉錢！”

他說著話，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大金表，如果萬歲識貨，就會發現他錶盤上赫然刻著“ROLEX”五個英文字母，顯然是為了表現自己身價不菲，只是一時受挫。

垂方打量著他，他方才雖然在認真看著眼前的告示板，余光卻也注意到了這個不容易被忽視的，一身金光寶氣的男人。

他剛剛已經試圖和幾個年輕女孩搭話了，但那幾個女孩遠遠避開了，他轉了一圈，這才又找上了萬歲。

他見萬歲沒有吭聲，似乎在思索，又抬起另一隻手，露出十分厚重的金戒指，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等我一開機，立刻給你打錢，真的，你借我兩百，我家離地鐵站住得遠，我打車過去，到時候我給你轉五百！”

他上下打量了萬歲一遍，笑容愈發濃重，“小兄弟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有沒有工作了啊？要不然來我公司上班。”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上面印著一家像模像樣的公司名稱，職位是董事長。

萬歲接過看了一眼，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躲在暗處觀察的司南星正擔心他要上當，萬歲的眼睛忽然變成了一雙野獸般的豎瞳，問：“你真的要錢打車嗎？”

中年男人正要接著演戲，卻忽然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笑起來：“嘿嘿，我不缺錢打車，但我缺錢買房、買煙、買……”

萬歲打斷他：“我給你錢，你當真會報答我嗎？”

“嘿嘿。”中年男人笑起來，裝出來的暴發戶氣勢蕩然無存，“你說呢？我又不傻，到手的錢還還給你……”

萬歲若有所思，他想了想，從背後的小包裹裡取出一本厚厚的刑法，認真地翻了起來，確認般點了點頭：“嗯，算詐騙，犯法了，人類犯法了要送去…… ”

他茫然地看了眼書，困惑地抬起頭，“書上沒說要送去哪兒啊？”

司南星著急地撓了撓牆，回頭看了眼燭幽君：“我能出去了嗎？ ”

燭幽君拉住他，示意他再看：“等會兒。”

司南星回頭一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聘聘裊裊地走到了萬歲面前，還故作風情萬種地撩了撩自己的一頭大波浪：“咳，小傢伙，這種騙子啊，報警交給警察就好啦。”

萬歲下意識回答：“謝謝師……”

他一抬頭，看到眼前人的模樣，立刻生硬地閉上了嘴，沉默半晌後遲疑著續上，“……氣的大姐姐？”

“哦呵呵！”李妙尷尬地掩唇輕笑，“這孩子，怎麼這麼會說話呢！”

“咳，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人美心善大美女，你不用在意，總之打110報警就好了。”

萬歲微微點頭，默默在對方熱切地註視下撥通了報警電話，沒過多久，就把這個渾渾噩噩還在自顧自講述自己行騙思路的騙子帶走了。

萬歲也跟了過去，要做點筆錄。

司南星瞇起眼：“你覺得萬歲看出來了嗎？”

燭幽君略一思考：“我記得萬歲見過李妙這副樣子的。”

司南星嘆了口氣，面露感動：“我們歲歲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也太給狐狸留面子了。 ”

等萬歲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次他的目的地是火車站，他要坐車前往另一個城市。

然而還沒等他站在人工櫃檯前買下車票，又逮住了一個趁亂摸錢包的扒手，又跟進了治安亭做記錄。

再次出來的時候，看這個模樣姣好品行端正小少年十分順眼的警察同志，還送了他兩個桃兒。

司南星一路跟在他後邊，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咱們萬歲這麼旅遊一路，為各地治安都做出了不少貢獻啊。”

“我覺得這孩子將來能成大事，你看看你心懷天下的架勢。”

他正誇著，就看見萬歲停在了一家招牌是個閃亮小貓的烤魚店前走不動道了，他仰起頭認真地嗅了嗅，門口的服務員立刻笑盈盈地上來招呼，萬歲就順理成章地跟了進去。

司南星忍不住笑：“到底是貓，還是喜歡吃魚。”

他一臉慈愛地看著萬歲在桌前坐下，禮貌地對服務員道謝以後，一臉期待地等待著自己的烤魚。

然而真的等到烤魚上來，他嚐了一口之後，又放下了筷子。

萬歲一臉糾結地坐在桌前，最後從背包裡掏出了司南星給他帶的鴨腸鴨脖，就著人家送給他的桃，默默吃了起來。

司南星錯愕地張了張嘴，燭幽君輕笑一聲：“瞧瞧。”

“從小吃你做的貓飯，嘴巴養刁了。”

司南星摸了摸鼻子：“看看我們小貓這一臉委屈的，其實這魚也還不錯了，就是油多了點，味道浮於表面不入味，沾著底下的汁水吃，也不算是不好吃的……”

但他們萬歲這時候總算是有點貓樣子了，不好吃的東西一點不碰，只認認真真啃完了司南星給他準備的滷味，然後坐在桌前發呆。

他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掏出手機給司南星打了電話，司南星手機鈴一響，立刻躥出去上千米拉開距離，這才有些心虛地擦了擦手，平復心情裝作毫不在意地模樣接起電話：“餵，歲歲啊，到哪啦？外面好不好玩呀？”

萬歲先乖巧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才開口詢問：“阿爸，你……你會不會做烤魚啊？”

司南星一聽來了精神：“會呀！你說的是那種鐵鍋裡帶湯的烤魚還是燒烤的烤魚？別管哪種，我都會！”

“歲歲想吃嗎？我給你做！我這就讓你師父出門買魚去！”

那頭的萬歲沉默了半晌，最後掙扎著開口：“那、那我回來吃晚飯。”

反正如果用法術的話，縮地成寸，刷地一下就回家了。

以後也不一定要用人類的方式出行，還是用法術方便些，他能夠一邊到處轉轉，然後……然後回家吃晚飯。

萬歲很快站起來起來，腳步輕快地走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