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沉沒在地平線下,然而遠處的天空明亮地卻像是升起了另一個太陽。
濃烈的大火映透天幕,卻沒有升起一絲濃煙,這或就像是來自世外,清靜地帶走被燃燒的事物。
葉枝的瞳孔映照著紅色的火焰,他只在原地呆了一瞬,便拔起腿拚命往外面跑。
公交站牌下公交一直不來,葉枝等的焦躁,恨不能直接跑過去,終於在他繞著站牌轉了第三十四個圈後,公交姍姍來遲。
葉枝一上車,就和司機商量,“師傅,鳳棲梧著了大火,你能不能直接送我去那邊?”
葉枝臉上的神色很著急,司機聽了也跟著擔心,“大火,可了不得,動物園這麽多年就沒發生過森林大火,還是鳳棲梧那邊。”
司機拍了下大腿,“別是那紅毛大鳥自己放的火吧。”、
葉枝:“……”別說,師傅你可能還真的猜對了。
葉枝曾經在竹園見過鳳凰火,沒有溫度,燃燒迅速,濕潤的竹子轉眼變黃變焦化為白灰,沒有尋常燃燒會產生的黑煙。
這都和他剛才遠遠觀望的那場火的特征對的上。
不過葉枝肯定不能這麽說,隻好打個哈哈過去,“也可能是其他人不小心造成森林大火的呢?您看新聞上報道的還少嗎?”
司機:“小夥子說的也是啊。”
葉枝看對方態度軟了,繼續慫恿,“師傅,我是鳳棲梧的飼養員,如今那裡發生大火,我得趕快趕過去,您看……”
“好說,”司機一口答應,“特殊時刻,特殊對待。”司機一踩油門,公交就穩穩地開了出去,他打開了無線收音設備,和總部報備行車路線。
葉枝見此,放下心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思考鳳棲梧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鳳凰火燃起來了,說明鳳凰一定是覺得有什麽事威脅到了他,而能讓鳳凰感到威脅的,不過是那群作戰兵。
葉枝的眉頭皺起來,如果真碰上閻宿,他過去也無濟於事,但是看到那場大火的瞬間,他還是想飛奔過去找鳳凰,至少看看他還好不好。
焦急的時候路程似乎也比平時長幾倍,司機在葉枝的催促下,幾次就差暴走了,“已經最快了,不能再踩油門了,”、“冷靜,行車安全最重要,”……終於,鳳棲梧到了,車門一開,葉枝就跑了下去,司機還坐駕駛位上叨叨呢。
著火的位置在鳳棲梧北邊,離那扇葉枝拿著鑰匙的鐵門很近,葉枝靠兩條腿跑過去,到了的時候還是氣喘籲籲。
他大口呼吸平複心跳,一邊觀察著現在的局面。
一大群作戰兵將鳳凰團團圍住,中央是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鳳凰火燃燒了四周的樹木,卻沒有蔓延到草地或人身上。
然而沒有看到葉枝最想看到的身影,他四處轉動頭,想要尋找鳳凰,卻先看到了珞珈。
珞珈也注意到了這邊的葉枝,和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麽,就朝葉枝走了過來。
“我不是送你回去了嗎?”珞珈語氣裡沒有平日的放松,因為擔憂某件事眉頭都緊鎖著。
“我出去逛了逛,看到鳳棲梧大火,就趕了過來,”葉枝的語氣不自覺地客氣起來,“請問你見過鳳凰了嗎?”
珞珈默了下,顯然也察覺到葉枝突然的疏離,還是回答道:“沒大事,只是送他去做體檢,醫療隊想要麻醉他,遇到了反抗,幾個飛行系獸人現在去追他了。”
葉枝抿唇,然後抬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問:“只是體檢嗎?”
珞珈也回視著他,沒有閃避目光,“嗯,我保證。”
“好,我幫你們安撫鳳凰,不用麻醉,你讓那些獸人撤回來吧。”
珞珈看了葉枝一眼,葉枝以為對方不信任自己能安撫鳳凰,正想說些事情證明,就聽珞珈道:“行,你跟我走。”
然後轉身,帶葉枝往那邊走去。
葉枝跟在身後看著珞珈的背影,他們其實算是對立面,陰差陽錯成了關系還不錯的朋友。
鳳凰不知什麽原因一直被限制自由,而珞珈是限制鳳凰自由的那一隊,葉枝自己,則選擇站在鳳凰這邊。
前面珞珈停下,遞給葉枝一個頭盔,“會騎車嗎?”
他身邊停著兩輛小型電動車。
葉枝接過頭盔戴上,“走吧。”
兩人動作利落騎上車,由珞珈在前面帶著去追鳳凰,騎了一段路,遠遠地,葉枝看到前面梧桐樹燃起一排鳳凰火。
珞珈沒有任何猶豫地衝過了火線,葉枝咬了咬牙,克服對火的恐懼也衝了過去。
過去後,便看見燃燒的梧桐樹上方盤旋著一隻紅色的大鳥,幾個獸人變成的大型鳥類包圍著他,卻全都不敢上前,只等伺機而動抓住對方的弱點,再一擁而上。
葉枝看到這一幕,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衝擊在他腦海中炸開,就像是被人用刀砍斷思維束,他急忙停了電動車,撐著旁邊的樹站好,抱著自己的頭。
那陣針扎的撕裂過後,葉枝的大腦恢復清明,但他卻覺得此刻有什麽不一樣了。
珞珈看到他突然停下,還抱著頭,擔心出了什麽事,過來看他。
葉枝此刻還帶著頭盔,全包圍的頭盔只有面罩是透明的,他能看見珞珈嘴唇在動,因為頭盔隔音效果太好,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然而葉枝感受到了珞珈在說什麽——他能接收到珞珈的情緒!
就像是精神絲對接,葉枝很明顯地感受到珞珈的情緒通過某種方式流動到他的大腦裡。
葉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被在這個結果震驚的說不出話。
突然,一陣劇烈的精神波衝擊他的大腦,葉枝下意識地看向這個源頭,然後看見鳳凰扇動翅膀飛在燃燒的火焰間。
這個突然出現的能力,讓葉枝知道鳳凰正處於一種極端暴虐的情緒中,他想要毀滅這一整片地方,卻仍竭力地壓製著自己這種瘋狂毀滅的想法。
葉枝在這一刻明白,這就是那些獸人說的,發生在獸化失敗的動物身上的精神暴動。
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阻止毀滅暴虐念頭的產生,他們自己也被這種情緒折磨,想毀滅周圍的事物,甚至想毀滅自己。
他向前走了幾步,胸前發酸,這樣的鳳凰……他摘下頭盔,對著鳳凰大喊,“我來了,你過來!”
鳳凰聽到了他的呼喚,那些身體裡散發出的暴躁的精神絲,突然慢慢安靜下來,葉枝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絲正在慢慢安撫對方的,所以這就是他能安撫各種動物的原因嗎?
“啾——!”一聲清脆的鳥鳴,不再有之前的暴躁之感,鳳凰扇動翅膀,在逐漸靠近葉枝的過程中,慢慢變小成一個合適的體型,然後撲進了葉枝的懷裡。
葉枝兩隻手抱緊懷裡這隻柔軟的鳥兒,對方的身體在顫抖,葉枝知道這是精神暴動後的正常狀況,於是用手慢慢地安撫對方,沒有太擔心。
在空中盤踞蹲守鳳凰的獸人見此都落下來,變成人形站在珞珈身後,等待對方下一步的指示。
珞珈卻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安靜地站在旁邊,為葉枝和鳳凰留下空間和時間。
等懷裡的鳳凰終於完全從那種不能自控的精神狀態中脫離,葉枝對珞珈點了點頭,“多謝。”
“無事,”珞珈牽起嘴角,“帶他去體檢吧。”
然後就徑直轉身離開,他身後的獸人對視幾眼,看看此行的目標鳳凰,又看看珞珈,最後還是跟上珞珈。
鳳凰此刻已經恢復了平時的狀態,不願意被葉枝抱著,多不符合鳳凰的氣質,扇扇翅膀仍是站在葉枝的肩膀上。
葉枝不在意,任他去了。
到了前面,珞珈已經安排好了各項事情,葉枝一來,一群醫療人員便將他團團包圍,因為有葉枝的安撫,鳳凰這次沒被刺激出精神暴動,全程還算配合的完成了體檢。
終於結束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葉枝摸摸鳳凰的頭,“回去休息吧。”
精神暴動極耗精力,剛才又被擺弄著過了那麽多體檢項目,疲倦寫在了整隻鳥每根耷拉著的羽毛上。
鳳凰蹭了蹭葉枝的頭,就展翅高飛,向自己的窩飛去。
葉枝等到鳳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這裡的其他人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辦完給鳳凰體檢這件大事,他們也得好好回去休息。
葉枝在人群中看到了收拾工具的小林,他走過去,問小林道:“我看你的電動車很帥,是在哪裡買的啊?我也想找一輛代步。”
小林哈哈笑了聲,“有眼光,我特意挑選的型號,”然後仔仔細細給葉枝介紹了遍這個型號相比其他多麽牛逼酷炫,葉枝含笑聽了,最後終於說到購買方式。
小林:“動物園給配的啊。”
葉枝:“……”他含笑聽了那麽長誇讚,原來是人手標配?
小林繼續道:“每名員工都有資格,申請後會自動扣工資卡裡的余額,內部價,便宜!”小林豎大拇指。
這邊兩人正說著,那邊人群突然起了騷動,葉枝也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大呢的中年男士走了過來。
人群中有人驚呼,“是發現了動物園裡有些動物再次發育的那位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