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王爺呢,現在何處?”
“回賢王,王爺在步春亭。”
步春亭是寧王府中建造在大型人工湖上的一處觀景亭,殷弘陵隨著小廝過去時,老遠就瞧見殷弘玉抱著一壇酒坐在亭中悶灌,旁邊站著他的貼身侍衛莫飛星。
殷弘陵皺了皺眉,走過去一把將殷弘玉手中的酒壇子奪了過來。
“放肆,你膽敢搶本王的酒!”殷弘玉還以為莫飛星,厲聲訓斥道。
“你還要這般頹廢到什麽時候去?”殷弘陵冷聲道,而後看向莫飛星,“你先退下。”
“是。”莫飛星看了殷弘玉一眼,眼裡隱含著幾分擔心,然後轉身下去了。
殷弘玉慢慢的抬起頭來,待看清來人身份,道:“皇兄,你怎麽……怎麽來了?”
殷弘陵瞧著他這副醉醺醺的模樣,眉頭愈發皺的深了幾分:“我不來,難道放任你就這樣過一輩子?”
“我這樣子,是什麽樣子啊?”殷弘玉迷迷糊糊的傻笑著道,“這樣……不是,不是挺好的嗎?”
殷弘陵簡直被那笑容刺的有些心疼,半晌,他緩下語氣道:“玉兒,自從那年婚宴之後,你就一直這樣,那溫崇洲奸邪殘暴,心思叵測深沉,哪裡值得你如此喜歡?”
雖然殷弘玉從未在殷弘陵面前承認過自己對溫訣的感情,但是作為從小看著殷弘玉長大,對他了解甚深的殷弘陵,卻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不是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心裡對溫訣有怨也有恨,可是在聽到殷弘陵如此評價溫訣時,還是忍不住的替他辯白。”
“不是那樣,那你說他是什麽樣子?”
“他很好……也很殘忍!”只是那些好都給了別人,留給自己的卻只有殘忍。
殷弘玉如是想著,被酒氣染紅的眼睛忽然變得有些濕潤。
殷弘陵不太明白他這個“好”指的是什麽,至於“殘忍”這個詞,他倒是格外的認同:“你心中明白便好,玉兒,皇兄記得你從前最是不屑這兒女情長之事,還說要助皇兄匡扶天下,成就一番大業,難道如今真要因為這麽一個不值得的人,而拋棄曾經的信念嗎?”
殷弘玉母妃早逝,他跟在錢貴妃身邊長大,錢貴妃陰狠虛偽,表面上對他好,實則背地裡多有苛待,殷弘厲兒時又驕橫暴躁,不僅愛自己欺負他,還帶著一群兄弟一塊,所有兄弟當中,只有殷弘陵與殷弘清對他有些照顧,所以在殷弘玉的心中,殷弘陵和殷弘清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
殷弘玉願意聽他們的話,也願意為他們辦事,照理說殷弘陵說這話,多少也能讓他振作起來一些的,可是沒想到,殷弘玉沉默半晌後卻說道:“匡扶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做,輪不到我的頭上。”
“你這叫什麽話?”
殷弘玉道:“如今殷弘厲落馬,九弟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一呼百應,父皇擺明了要將皇位傳於他,而他大概也有治理這個國家的能力,皇兄的願望不過是想看到這個國家政清人和,繁榮安定,若他能夠辦到,那我們又何必再去爭呢?”
殷弘陵聞言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道:“看來你很看好他。”其實殷弘玉這話,正是殷弘陵心中的想法,可這卻又實在不像殷弘玉的性子能說出來的話。
“看好?”果然,殷弘玉聞言忍不住不屑的輕嗤了一聲。
“玉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皇兄?”既然不看好,那又為什麽說那樣的話?
殷弘玉面上一頓,否認道:“沒有。”
殷弘陵望著他的眼睛,說:“你似乎很不想皇兄同他爭那個位置?”這和以前完全不同,不是殷弘陵自負,而是以前殷弘玉常說,兄弟之中,沒有誰比自己的三皇兄更適合成為這個國家的君主。
殷弘玉眼神閃了閃,沒說話。
“還說你沒有事情瞞著皇兄?”
殷弘玉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就在殷弘陵以為他要一直這麽下去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我只知道,九弟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在協助著他,而我們,鬥不過那股勢力的。”
殷弘陵面色一變,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說的那股勢力,是什麽來路?”
殷弘玉知道他在想什麽,道:“皇兄放心,那股勢力,不會威脅到大商國的。”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殷弘玉道:“我沒辦法說太多。”
殷弘陵知道自己這弟弟是有分寸的人,再怎麽樣也不會拿國家安危兒戲,而且殷無咎這兩年多來,也確實為改善這個國家積貧積弱的局面而做出了不小的貢獻,於是緊著的一顆心漸漸松了下來:“也罷,你既不願多說,皇兄也不逼你,只是皇兄不能看著你成日裡這般借酒澆愁度日,今日天氣不錯,你便隨皇兄出去走走吧。”
“我不想去。”
殷弘陵道:“那皇兄就在這裡陪你談心。”
殷弘玉:“……”他好不容易讓皇兄不再追著自己問了,再這麽談下去,他真怕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來,於是立馬改口答應了。
此時剛剛進入夏季,風和日暖,冷熱適宜,殷弘陵領著他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邊逛一邊時不時的開導幾句,快到正午時,殷弘陵提出找個地方吃飯,殷弘玉心裡根本沒什麽想法,隨口答應了一句。
進了客棧,跟著店小二上樓,邁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殷弘玉忽然猛地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走在他身側的殷弘清問道。
“突然不想吃這家了,我們換一家吃吧。”
這注意改的還要無預兆,殷弘陵很容易便聯想到他是不是看見了什麽不想看見的人,於是下意識往二樓掃了一圈,然後,他便注意到了臨窗而坐的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殷弘陵一眼便認出了是自己那個半路殺出來的九弟,另一個雖然面生,但一看那張驚為天人的臉和出類拔萃的氣質,他也在第一時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對於九弟的這個師父,雖未見過,但早有耳聞。
殷弘陵道:“你不想看見九弟?”
殷弘玉沒吭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邊那個俊美絕塵的男子身上。
看著男人時不時的給對面的少年夾菜,眼角眉梢盡是溫柔,殷弘玉眼中痛色幾乎要無所遁行。
殷弘陵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心中頓時生出了許多的疑惑來,於是便忍不住的想要探究一番,。
如是想著,他拉起殷弘玉走了過去,殷弘玉半道上掙扎了幾下沒掙開,反而成功引起了那邊二人的注意。
“三皇兄,七皇兄。”殷無咎看見他們不由有些意外,待人過來後,禮貌得體的打了招呼。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殷弘陵說著,看了眼與殷無咎相對而坐的溫訣,“這位先生,便是你的師父了吧?”
殷無咎肯定的應了一句,同時向溫訣介紹了殷弘陵與殷弘玉。
殷無咎如今暫代朝政,一天到晚忙的腳不沾地,溫訣好容易循著點空閑拉他出來約約會,是真不想應付這些人,可人都湊上來了,不想應付也得硬著頭皮的打招呼,並且暗暗下定決定,以後出來吃飯再也不坐大廳了,一定要開包廂。
每次都能碰上這些老熟人,也真是叫人頭大!
殷弘陵道:“不必多禮,先生好風姿,當真百聞不如一見。”
“王爺過獎了。”
“先生過謙才是,能將九弟培養的這般出色,先生必是不凡之人,小王對先生仰慕已久,今日有緣得見,不知可否共飲幾杯?”殷弘陵是打定了注意要挖出點什麽,主動提出了要與他們拚桌的要求,殷無咎雖然因為之前殷弘玉夜闖他們家的事情對他印象不太好,但他也不是愛記仇的人,沒多想便同意了。
溫訣見兩人一左一右在桌前落座,也不好趕人或者直接遁走,便隻得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宗旨,能不開口決不多說一句,只是偶爾習慣性的替殷無咎夾兩筷子菜,但就這不經意的小動作,莫名就刺激到了殷弘玉。
殷弘玉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然後砰的將杯子拍回了桌上,動靜引得其余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
殷弘玉卻只是看著溫訣,半晌,他牽起嘴角嘲諷的笑了笑:“溫先生寡言少語,倒是對我這九弟格外的溫柔體貼,本王瞧著你們不像師徒,倒像是……”
溫訣面色一沉。
殷弘玉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愈發覺得好笑。
——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嗎?
他沒有就剛剛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轉而倒了杯酒,遞到溫訣面前:“本王敬溫先生一杯。”
溫訣猶豫了下,正要伸手去接,殷無咎搶先一步道:“我師父甚少飲酒,七皇兄,我代他喝吧。”
殷弘玉道:“喝得少又不代表不會,九弟如此,是覺得本王,不配與你這師父喝上一杯?”
這借題發揮的,當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殷無咎總覺得自己這個皇兄今日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是怪在哪兒,默然片刻,他無傷大雅的接了句:“皇兄醉了,還是少喝些吧。”
“誰說本王醉了。”殷弘玉說著,忽然站了起來,然後慢悠悠地挪到溫訣身邊坐了下來,他將那杯酒湊溫訣唇邊,同時半邊身子也倚了上去:“溫先生不喝,想必是要本王喂你,既如此,本王便滿足了你這個願望吧。”
“皇兄!”殷無咎猛地站起來,想也不想繞過去將殷弘玉從溫訣身上拉開,展臂擋在了溫訣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人問掉馬,我計劃是三到五章之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樣了感謝在2021-01-0323:13:46~2021-01-0523:4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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