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江母尷尬地站了起來, 二臉懵逼。
“老婆,”江父很是不可置信:“你這是在幹什麼?”
江母祭出她的萬能回答:“我才要問你?”
“不是,”江父還是很不敢相信:“你為什麼突然捂我眼睛?”
江母眼看避無可避, 給出了一個邏輯完美的回答:“我怕你怕黑。”
江父:“……”
“老婆, ”江父感動道:“你真好。可我比起黑, 更怕摔倒。”
江母糊弄過去, 又咄咄逼人起來:“那你捂我眼睛乾什麼?”
江父沉默片刻, 給出了一個同樣完美的回答:“我怕你怕摔倒。”
江母:“?”
我真想把你拉進拼多多裡挨一刀。
場面寂寞如雪, 大家面面相覷, 只有江一朝獨自笑成了一口懸浮的牙。
幸運的是, 老兩口都沒受到什麼切切實實的傷害,胳膊腿兒都康健的很;除了在孩子面前丟人導致自尊心些許受傷之外,一切好像無事發生, 這也就給了他們足夠的力氣, 在回去的路上仍在鬥嘴。
而二人似乎都未曾發覺, 在他倆吵架的時候,江堰和江裴涼就牽著手手冷靜地在後邊跟著, 從始至終都沒有分開過。
“大哥。”江堰冷靜地問:“媽是不是也知道了啊。”
“嗯。”江裴涼惜字如金。
江堰追問:“那媽是怎麼知道的啊?”
江裴涼搖頭:“不知道。”
這番沒頭沒尾的話結束, 江堰歎了口氣, 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不尷尬地打破現在這種雙方都認為“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不知道我我知道”的局面, 只好走過去開始局促地拉架:“爸媽, 別吵了, 不要再吵了, 要打回寺廟裡再打……”
“跟你哥去!”江父沒好氣道:“大人說話,小孩有耳沒嘴!”
江堰:“……”
他灰溜溜地繼續回去牽手手了,江裴涼輕笑一聲,摸了摸他搖晃的大腦袋。
黑暗中的江淼跟在後面, 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險些流下淚來。
媽的,兩個人的重量一壓,差點使她本就貧瘠的胸口雪上加霜,但這些都無人在意。
……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短期小旅行結束,回到公司的時候,江堰對一個現象感到有點詫異。
“左護法,”他很納悶:“之前本掌門去旅行回來,你必是一臉蠟黃,為什麼這次卻如此容光煥發?”
梁喜識對他這種心態非常唾棄,但畢竟是老闆,他依舊耐心解釋了一番:“大人,時代變了。”
現在的向景,經過幾次的投資大成功後,很快形成了一種極好的良性迴圈;好的藝人苗子們紛湧而入,部門成員能力越來越強,已然逐漸有成為行業中流砥柱的趨勢。
要是以梁喜識的男媽媽眼來看,向景娛樂現在除了名字太過原始人一點之外,毫無缺點,他也終於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分擔給底下的人們,甚至他當甩手掌櫃,都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江堰的反應則是:“什麼食大便?你罵我?”
梁喜識:“……”
玩諧音梗是要扣錢的老闆。
而就在這個空隙,秦玓也終於培訓完畢了九年義務教育課程,上完了梁喜識辦的十五節高情商說話課程,然後自告奮勇進了一個最近的選秀節目,成功以自己看上去不太像是個智人的舞姿一炮而紅。
江堰對此感到尷尬:“不是讓他去演戲嗎?”
他現在的心情就仿佛自己是個望子成龍的家長,每天盯著孩子的成績,結果孩子勤勤懇懇學習了十八年,在畢業那年靠擺煎餅果子攤開起了連鎖店。
雖然照樣是成功,但是總覺得方向不太對勁……
“我也是這樣想的。”梁喜識一頷首,道:“本來只是讓他去一輪遊靠臉打點粉絲基礎的,結果那一期突然有個飛行嘉賓來當導師,好像叫什麼林海陽。”
江堰對這個名字表示讚賞:“非常樸實無華的一個名字,肯定是個好人。”
“是的。”梁喜識道:“他的導師合作舞臺是和秦玓在臺上一起打軍體拳。”
江堰:“……我收回我的話。”
他放眼往外一瞧,外頭的LED大螢幕上排排放著向景娛樂的藝人們,蕭徐安和饒望並排,旁邊還有一個他們雙人的,再過去一點還能瞧見一個秦玓;角落裡的LED螢幕上仔細辨認,也能看出幾個當初第一批進入向景娛樂的新人,總算是在這強者如雲的娛樂圈混出了頭。
在現在這樣的娛樂圈裡,向景娛樂捧紅的明星數量高到了一種玄學的地步,也算是成為了企業特色吧。
江堰像往常那樣巡視完底下的練習室,回到辦公室,別樂依舊垂著臉送上一杯咖啡。
他看著別樂,雖然同樣是羞羞怯怯,但是比起第一次見面 ,顯然別樂的臉蛋圓潤了不少,在某些必要場合也敢和人嗆聲了。
江堰突然有一種模擬經營遊戲打到了結局,拿到了獎盃般的滿足感——
於是他打開筆記本,開始摸魚。
照例,江堰打開大醬骨頭超話,開始查看女孩子們最近在哪一片海域衝浪;卻發現在自己的身世曝光之後,她們非常轉進如風地開闢了新的戰場。
骨科,行!
偽骨科,更行!
於是,江堰發現她們現在的設定從兄弟逐漸歪成了黑幫大少爺和父母撿回來的狗狗,狗狗和大少爺一起長大,輔佐大少爺做事,結果輔佐著輔佐著,就輔佐到床上去了。
江堰覺得這個設定還是不錯,撐著腦袋看完幾篇霸總文學和□□文學,越看越入迷,結果轉頭一看,到了梁喜識說的開會時間了。
他把筆記本合上,一臉嚴肅地來到了會議室。
一般這種公司例行會議,江堰主要都是充當一個吉祥物的,這次也不例外;他聽梁喜識在嘚吧嘚吧半天,差點困到就地升天的時候,耳朵突然聽到了一個關鍵字:
“不是我說,有些員工上班的時候稍微放鬆一下,這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梁喜識帶著點慘不忍睹的語氣道:“本來,小吳只是想看看誰佔用了寬頻,把網搞的這麼卡,但是越看越發現,有些人實在是過分了。”
江堰漸漸皺起了眉。
“你說上班的時候看基金看一個小時也就算了,最近跌的實在太慘可以體諒。”梁喜識氣從丹田道:“可是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一邊上班怎麼一邊還看起那種東西來了!一看就看三個小時,這裡是公司還是網吧?小吳,你來說。”
這個時候,小吳站了起來,他憨厚老實的臉上充滿了正氣凜然。
江堰逐漸感覺不妙。
“大家,最好還是不要看那些看太久。”小吳一本正經地提示道:“這裡不點名了,情況最嚴重的和出現最多次的,就是一個叫做大醬骨——”
江堰:“?”
梁喜識:“?”
“好了!”江堰拍案而起,正道的光頓時照在了大地上:“這些是員工的隱私,她們愛做什麼做什麼,我們不要再過問。”
梁喜識立馬跟上:“就是就是!”
小吳:“?”
不是梁喜識讓他好好彙報一下的嗎,現在這又是說什麼?!
……他逐漸不理解一切。
.
當天晚上,江堰一怒為紅顏的消息就傳到了江裴涼耳朵裡。
江堰對這個資訊的真實性感到非常懷疑:“誰傳的消息?忽略前因後果只取中間,這人咋比我還能編呢?”
江裴涼:“梁喜識。”
江堰:“……”
他竟被左護法背刺,他的心好痛。
“話說大哥,”江堰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問:“爸媽最近怎麼樣啊?”
江裴涼放空一瞬,頓道:“…就那樣吧。”
江堰聽他那個語氣,突然憶起了昨晚自己回家時見到的場景。
總之昨天,二人堂而皇之牽著手手回到家的時候,飯在桌上,卻空無一人,江父拿著報紙猛瞧,江母抱著毛衣猛打,兩人在寬敞的客廳裡坐的天各一方、兩不相沾,活像天涯和海角,說話的聲音甚至帶著遙遠的回音。
江一朝和江淼人不知道在哪,客廳裡空蕩蕩的,只有老夫妻二人。
這場激烈的回合戰,率先由江父拉開了序幕:
“話說,我今天回家的時候,在路邊看到一對年輕小情侶,正親嘴呢。”
江母頓了一下,繼續狀若無事地繼續打毛衣:
“人家愛親,關你什麼事兒,有什麼好稀奇的,還讓你特意拿出來說。”
江父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十分順利地引進了正題:
“關鍵是那倆小情侶都是男孩子啊,我本來遠遠看著兩個都特別高,還想著現在女孩子營養那麼好呢,結果一看,喲,倆都是男孩。”
江母的手迅速緊了緊,又很快鬆開,輕鬆道:
“倆男孩怎麼了?你是不是看著不舒服啊?那都是陳舊思想了,我看現在國外人家倆男孩都能結婚呢,跟這兒一樣領證。”
江父不尷不尬地呵呵一笑:
“那不是這樣說的,畢竟那是別人家孩子,愛找男孩女孩跟我們扯不上關係。主要是我在想啊,要是萬一,你最親近的人突然跟你說他是同性戀,你什麼反應?就只是問問,我沒別的意思。”
江母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毛線,警惕道:
“你突然說這麼多幹什麼?你不會要說你是gay吧?”
江父:“……”
他將用自己的一生治癒這十秒。
江堰和江裴涼就這樣聽了半天,牽著手手站在他們面前半晌;無人在意。
江堰和江裴涼牽著手手從他們中間大搖大擺徑直走過;無人在意。
江堰和江裴涼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走進了同一個房間。
……依舊無人在意。
甚至誇張點來說,江堰覺得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和大哥已經回來了。
江堰一想到昨天這個畫面,就感覺渾身不得勁,尬的慌,終於忍不住道:“大哥,咱們直說吧。”
再這樣下去,這日子還能過的了?
江裴涼把他的領口整理好,平淡道:“怎麼說?”
江堰被他這麼一問,腦海裡自動浮現出自己和大哥牽著手坦白的畫面,頓時尷尬到腳趾開始動工了:“不、不知道啊。”
“別急。”江裴涼麵無表情道:“讓他們互相打預防針,差不多了再說。”
江堰其實覺得現在已經完全差不多了,但他不敢說,他對這個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機會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太尷尬。
畢竟他也想和大哥能夠在外頭也光明正大地牽著手。
原本二人沒打算回家吃飯,但江父江母明裡暗裡讓他們今晚必須回來,似乎是有什麼要事要說,於是他們開著車,緊趕慢趕到了家。
但二人打開門時,卻發現裡頭一片昏暗。
明明是大晚上,卻連一盞小燈都沒有開,就連平時在廚房裡忙碌的用人們也一點聲息都沒有,像是整棟房子裡空無一人一般。
江堰不禁有點納悶,小聲叫道:“爸?媽?”
沒人應答。
江裴涼拉著他走進來,冷峻的面上也流露出了些許疑惑:“沒人在嗎。”
“好像是……但是為什麼連李阿姨也不在?平時不都是她做飯的麼。”江堰一邊摸黑走,一邊非常熟練地找好了理由:“難道今天是什麼節日?或者大家都不在家吃,所以放假了。”
“嗯。”江裴涼道:“淼淼之前說她晚上要上課。”
二人牽著手,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沿投進來,給寂靜的夜晚染上了一層清冷的光輝;江裴涼的手心冰冷,卻泛著點自己傳遞過去的熱度。
江堰下意識握緊了一些,十指交扣。
“大哥,”江堰在黑暗裡突然小聲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和我……呀?”
這是個他憋了很久的問題,面對面的時候不敢說,這個時候看不見臉,瞥不見眼神,反而變得膽大了起來。
江裴涼已經觸到燈具開關的手指頓了一下,停住了。
雖然說的語焉不詳,但他明白江堰在問什麼。他看著黑暗中江堰圓溜溜後腦勺的輪廓,不由得覺得喉間有些乾澀。
江堰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回答,不由得有些失落,卻感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一扯,他轉過身來,突然自己的額頭驟然一軟。
江裴涼輕輕捧著他的臉側,微彎下腰,在他的額頭上一觸即離,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的珍惜愛護;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江裴涼低聲對他說:“再等等……”
“不會太久的。”他溫熱的氣息打在江堰的額頭上,語氣裡是外人難以得見的柔和:“我保證。”
江堰心頭一軟,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自己的手臂環住大哥的腰,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江堰稍稍踮起腳,在黑暗中摸索地親了親面前人形狀優美的下巴。
而就在此刻,燈光驟亮——
江一朝和江淼像兩隻小老鼠一般躲在桌角,此刻猛然躥了上來,閉著眼拿出禮炮拉響,伴隨著四聲中氣十足的“Surprise!!”,細碎的小禮花漫天飛舞,沾了兩人一臉一嘴,兩人狂喜地睜開眼,卻沒有再動彈。
餐桌上,一個巨大的蛋糕躺在那兒,旁邊還有一堆蠟燭和一個小皇冠,江父和江母坐於兩邊拍掌微笑,視線挪移過來時,欣慰的笑容緩緩凝固在臉上。
就在四人視線彙聚的焦點,江堰的嘴皮子還依依不捨地扒拉在他大哥的下巴上,離嘴唇就差那麼0.5公分。
世界寂靜了。
江父:“?”
江母:“?”
江一朝:“?”
江淼:“?”
江堰:“……”
他僵硬地把嘴皮子收回來,站在了原地。
再見了,他現在就要連夜換個星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