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我跟他們根本不認識,怎麽可能是主謀,我哥肯定被他們威脅了,你們一定要幫他呀。”
一抵達派出所,秦舟舟就紅著眼眶請求,語氣裡滿是害怕與委屈,配上他穿著校服的單薄身體,更顯脆弱。
這場景,很像不良少年青岩亂栽贓,但因為是自家哥哥,秦舟舟在為自己辯解的同時,卻以維護青岩為主,怎麽看都讓人心疼。
一行六人,五個殺馬特,怎麽看都像一夥人,唯有秦舟舟是例外——黑發校服,典型的學生模樣。
盡管青岩身上的傷明顯,還指認秦舟舟是主謀,但秦舟舟剛才的話也不無可能。
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警察對秦舟舟動了點惻隱之心,不禁放柔了語氣安慰他。
“小同學,你放心,我們辦案子講證據。如果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很快就能回家,別害怕。”
“嗯嗯,叔叔,我相信你們,我不害怕。”
明明頭都不敢抬,卻還是佯裝堅強應了話。
秦舟舟這幅脆弱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心狠手辣的主謀。
如果青岩還是秦岩,定然已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將脆弱的弟弟守護起來。
可惜,他是看過原書的青岩,對秦舟舟示弱偽裝小百花的模樣早已看透。
哪怕秦舟舟三言兩語就拉滿了警察對他的好感,青岩也不怕。
像警察說的那樣,他們辦案講究證據,秦舟舟此時偽裝得再好,在證據面前,必然還是得原形畢露。
這也是他為何在會所不直接乾翻紅毛他們,冒險報警的原因。
他向來無情,喜歡□□冰冷的事實,而非因為裹挾著複雜關系的虛情假意。
對付擅長偽裝的秦舟舟,自然是將兩人關系徹底撕碎才能一勞永逸。
青岩任由秦舟舟傾情表演,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相比秦舟舟的對他的維護,始終冷著臉的他顯得薄情又心狠,兩者相較,誰更得人心不言而喻。
眼見警察要一個個帶他們到辦案區單獨問話,秦舟舟往青岩身邊走了兩步,刻意降低聲音道:“哥,如果是他們威脅你的,你一定要說實話。”
說到這裡,他瞟了一眼警察,目光閃躲又快速,像是怕警察發現般,“哥,我知道你一直覺得爸媽偏心,你放心,回去我會好好勸他們多關心你的。
你永遠是我最親的哥哥,要是你對我不滿我們回去再說,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在派出所說假話,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雖然秦舟舟壓低了聲音,但他們站在辦事大廳等候區,周圍的群眾跟警察自然還是聽到了他的話。
很快,群眾開始議論這群少年。
“一看這學生就是被冤枉的。”
“那可不,六個人,五個小混混,就這一個穿校服,可著欺負唄。”
“所以講,學生就該好好讀書,千萬不要跟小混混玩,搞不好就被坑了。”
“不是啊,你沒聽到學生喊白毛哥麽,這哥也夠缺德的,自己跟小混混鬥毆就算了,居然誣陷親弟弟,就因為覺得父母偏心。
不是我說,要是我是他們的父母,我也偏心好學生,誰希望自己孩子是個混混,有夠糟心的。”
“像這種自己不好還拖別人下水的青少年就該嚴懲!千萬不能因為年紀小就從輕,誰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渣毒瘤!”
群眾義憤填膺,仿佛人人舉著正義之劍。
他們望向青岩的目光或憤慨或鄙夷,恨不得每人捅他一劍。對秦舟舟就友善多了,好幾個中年男女在安慰打氣。
——讓他不要怕,勇敢與惡勢力作鬥爭,哪怕對方是他親哥哥。
說這種哥哥,不要也罷,不然以後還是會坑他。
秦舟舟聽了連連搖頭:“叔叔阿姨,你們別這樣說,我哥哥一定會改好的。”
這話說得有水平,會改好的前提是——他青岩現在是個壞的。
說實話,相比小說裡的客觀感受,直面秦舟舟的白蓮花表現,青岩感觸更深。
他總能三言兩語讓所有人偏向他,也難怪缺愛又心軟的秦岩到死都念著他的好。
想到跟自己一樣早早離世的少年,青岩頓時覺得有些煩。
“警官,我們開始吧。我說過的話我會負責,絕不會誣陷誰。”
青岩抬眸直視為首的警察,語氣冰冷但堅定,在亂糟糟的環境裡,莫名給人一種鎮定又信服的感覺。
秦舟舟看著一句話就讓議論停止的秦岩,莫名心慌。
從始至終,秦岩都沒看他一眼,明明還是小混混的打扮,卻有莫名的氣場。
這樣的秦岩,讓他覺得陌生,好似他這個傻哥哥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他對自己總是盲目信任和維護,怎麽今天對他這麽冷淡。
特別是秦岩剛剛那句話,像是真的掌握了他致命的把柄,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秦舟舟輕輕吐了口氣平複心情,懊惱被秦岩唬住了,先亂了陣腳。
他輕輕掃視了周圍,目光觸及紅毛等人,沒停留,又移回來。
一行人終於被帶到不同的房間問話。
“姓名。”
“青……秦岩。”青岩坐在問話椅上,稍稍適應了下穿書後的新身份。
“年齡。”
“十七。”
青岩辦事講求效率,對警察的話有問必答,問話過程很順利,他主動提供了跟紅毛的聊天記錄和轉帳記錄。
證據確鑿,紅毛等人跑不掉。
對於他的配合,警察還是讚許的,也幫他拿回了玉佩與錢。
“你說你弟弟是主謀是怎麽回事?”
幾人的問話是同時進行的,紅毛等人口供一致,面對青岩的證據,他們供認不諱。
唯有一點,他們一口咬定不認識秦舟舟,與秦舟舟的供詞不謀而合。
這只能說明,說謊的是青岩。
青岩不知道內情,以為秦舟舟在外面那場頗具水平的表演起到了效果,抬頭迎上問話警官的眼睛。
他眼神坦蕩,絲毫慌亂不顯,沉穩冷靜得超越他的年紀。
他雙手交叉放在放在問話椅的板上,靜靜道:“他們有個微信群,群裡有秦舟舟策劃了這一切的記錄。”
聞言,問話的警察一怔,給了旁邊的同事一個眼神,同事立刻出去了。
青岩知道他們是在核實他的話了,也不急,靜靜等待。
微信群這個信息,自然是他在書中看到的——贖物事件後,秦舟舟在群裡給紅毛他們發了紅包慶祝,此後才解散了群。
算算時間,他們從會所出來就被收了手機,秦舟舟應該還沒來得及毀滅證據。
去核實的警察很快回來,面色沉重得朝問話的警察點了下頭。
兩人一起看向青岩,眼神變了變。
說實話,雖然職業素養告訴他們要信證據。但相比殺馬特的青岩,他們自然是更偏信好學生的秦舟舟。
更何況秦舟舟在外面說的那些話,不難讓人想歪——青岩因為父母偏心,記恨弟弟想誣陷他。
但證據告訴他們,好學生的秦舟舟是主謀,而殺馬特的秦岩才是受害者。
懊惱自己生了偏見的警察們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派淡定冷漠的樣子,沒因為秦舟舟的汙蔑生氣辯解,也沒因為現在的真相大白激動委屈。
如若不是他本身有著堅韌沉著的氣質,那便是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偏見。
不管是哪一種,都叫警察們更加欽佩與心疼。
“還是去醫院看看傷吧,有問題可以聯系我們。”警察將青岩送出辦案區,真誠叮囑。
青岩點點頭:“謝……”
他一句道謝還未說完,一道氣憤的聲音便插了進來:“秦岩,我跟你爸怎麽就養了你這個白眼狼。自己跟人渣後面混,還拉著你弟弟墊背,你要是害了你弟弟,看我不打死你!”
人未到,聲先來。
青岩轉身,緊接著就被人狠狠拉了一把。
他身上有傷,動作又來的突然,他猝不及防踉蹌了兩步,差一點摔在派出所大廳。
“看吧,我就說是哥哥冤枉弟弟。這不,警察把父母都喊來了,搞不好要被抓起來了。”
這方動靜太大,剛才對青岩議論的群眾又吃起了後續的瓜。
“幹什麽!”警察大喝一聲,盯著拉著青岩胳膊的中年女人,“手放開。”
付鴻雁被吼得一愣,晚他一步的秦安趕緊上來將她與青岩隔開,帶著歉意看向警察:“警官,抱歉,我太太接到電話氣狠了。
我們這孩子從小就不聽話,我們夫妻倆怎麽管都管不住,哎,給您添麻煩了。您放心,他犯了事,該怎麽處理就處理,我們做爸媽的,絕不會幫他說情!”
他這話說得大義凜然,但聽得警察眉頭緊蹙。
眼前這對父母
父親義憤填膺,母親氣憤沉默。
像是孩子犯了多少回這種事,他們徹底無可奈何。但為人父母,且不說問都沒問具體事情,看到受傷的孩子,難道不該先關心他的身體嗎?
警察看了眼立在那的青岩,他還是剛才的模樣,冷淡平靜。
似乎父母的話對他一點觸動也沒有。
警察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語氣冷了點:“他沒犯事,被人搶了東西又挨了打,主謀是他弟弟秦舟舟。”
警察的聲音不小,不止秦安和付鴻雁聽清了,吃瓜的群眾也聽得明明白白。
“不是吧,好學生真的是主謀啊!”
“這是什麽仇什麽怨啊,跟別人一起搶劫自己親哥哥,還要揍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看他父母的態度,我估計這孩子在家就沒少受委屈。”
“弟弟剛才演得真像,跟網上說的白蓮花沒什麽兩樣,看這孩子就不善言辭的樣子,怎麽鬥得過弟弟。”
先前口口聲聲譴責青岩的群眾,轉眼又換了畫風,譴責起秦舟舟心疼起他來。
他們絲毫沒心理負擔,但聽得秦安和付鴻雁臉色紅一陣青一陣。
“警官,麻煩你們一定要調查清楚,我們家舟舟是個好孩子,絕對不可能乾出這種事的,千萬不能冤枉了孩子啊。”秦安急切道。
付鴻雁則直接掃向青岩,憤憤道:“秦岩,是不是你對警官瞎說話?!你平時撒謊就算了,這裡可不是你撒謊的地方,你趕緊老實交代!”
剛才還說絕不幫青岩說情的父母,只是聽到別人議論秦舟舟兩句,立刻幫秦舟舟說盡好話,偏心得不要太明顯。
看過聊天記錄的警察看不下去,出言道:“我們辦案自然會調查清楚,秦舟舟策劃整件事的記錄都在,證據確鑿。”
聞言,秦安跟付鴻雁猶如當頭挨了一棒,頓時噤聲。
“警官,這當中肯定有誤會,麻煩讓我們跟孩子單獨說兩句話。”
片刻,秦安先回神,用充滿歉意和討好的聲音請求。
畢竟就在派出所,警察不覺得會出什麽事,但還是出言警告:“有什麽話好好跟孩子說,他身上還有傷,你們最好帶他去醫院看看。”
“好的,謝謝警官。”秦安應得爽快,隨後遞給付鴻雁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岩,你跟爸爸過來。”秦安喚青岩。
青岩低頭盯著地面,像個局外人一樣,沒動。
秦安不滿地蹙眉,但見警察還在,又趕緊笑了笑:“你身上有傷,那就在這說吧。”
警察走遠了些。
“到底怎麽回事?雖然我跟你媽媽平時說你幾句,但我們都是為你好,你是哥哥,趕緊跟警察說說都是鬧著玩的,總不能真讓你弟弟坐牢吧。
一家人鬧成這樣叫別人看笑話嗎?你身為哥哥,就不怕學校同學說你心狠手辣?”秦安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勸青岩。
“秦安,你怎麽能懷疑舟舟,那些證據肯定是他偽造的!”付鴻雁恨恨地瞪了青岩一眼。
他們一個□□臉一個唱白臉,這戲不比秦舟舟此前那場差。
明明是以一個旁觀者角度來觀看,但不知為何,青岩的心臟還是緊縮了下。
青岩知道自己是回避型人格,哪怕眼前站得是上輩子的親生父母,他也不會有情緒波動。但剛剛的疼痛無比真實,做不得假。
想必,是秦岩這具身體的生理反應吧。
這種父母,秦岩還在奢望什麽?
既然秦岩舍不得,那就讓他來了斷一切吧。
青岩抬頭,掃了掃滿目期待的秦安,又瞥了眼威脅警告意味明顯的付鴻雁,輕聲回:“相比你們跟秦舟舟,我算不上心狠手辣吧。”
他表情冷淡,語氣平靜,像是淡淡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卻不知,這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插進了秦安跟付鴻雁的心臟。
青岩表現得過於風輕雲淡,正是這份淡定與無畏讓他們生了幾分心虛加畏懼。
兩人當時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對視一眼。
今天的秦岩像是變了個人
以前的秦岩雖然也叛逆,但極其在意他們,所以每次他們教育他或者責罵他,他都會默默受著,最後全盤接納他們的意見。
但很明顯,今天的秦岩軟硬不吃。
他那副淡漠的樣子,像是在對著兩個陌生人說話。
心慌的付鴻雁定了定神,用出殺手鐧:“秦岩,就算你弟弟真的跟他們聯系了,也是為了讓你明白那些人不值得深交。
雖然是發生了一些意外,但他畢竟是你親弟弟,你非要趕盡殺絕嗎?你這樣做,我真的太失望了,我們怎麽會有你這種孩子。”
青岩在意他們,更怕他們失望。以往,只要付鴻雁說出“對你很失望”“我們怎麽會有你這種孩紙”這類的話,青岩就會徹底妥協。
此刻,她靜靜望著青岩,等待著他再次被自己拿捏。
可惜,青岩此刻心裡的想法是
今晚的事已經耽誤了他太多的時間。
老天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不是用來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的。
他掃向眼前等待他回應的兩人,輕輕點頭,相當無所謂地回應。
“好啊,那就斷絕關系吧。”